正文 第九十八章 對不起你（一） 文 / 滾糞球的屎殼郎
「母親，母親！不要，放開我！不要——母親……母親！」靖泊猛然間坐起身，呼吸急促，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流了下來，一滴一滴打濕了身下的床鋪。
「母親。」靖泊看清眼前的一切，痛苦的閉上眼。失聲叫著，也不知他叫的是哪個母親還是兩個都有。可憐小小年紀的他竟然經歷了兩次失去母親的痛苦。原本以為自己終於也可以像別的孩子一樣既有母親又有父親，可這次還是因為父親沒有保護好母親，讓自己連見她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為什麼自己這麼不中用，連保護自己愛的人都無能為力！靖泊好恨，自己要的真的很簡單，可為什麼就是不能實現呢？
靖泊想到這兒，痛苦的倒下，捲起被子把自己裹的緊緊的。只有夜晚，在這夢醒時分，靖泊才能盡情釋放出自己的脆弱。白天他就要恢復成那個冷血的男子漢了。真佩服父王能一直這麼理智。
「靖泊，我回來了。結果，我對不起的只有你。」夜晚，同樣醒來的還有身處在真心園的夢凰。想到同在王府的靖泊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回來的事，夢凰就合不上眼。她怎麼能不愧疚呢？當初唯一為她真心難過的人就只有靖泊一個人。可自己還是自私的對他隱瞞了一切。竟然無視他的痛苦，毅然的離開。這樣的自己還配做他的母親，配得到他的思念嗎？結果，自己傷害的只有真正關心自己的人，而那些自己以為該在乎的人卻已經忘得一乾二淨。現實真是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巴掌啊！終於，該清醒的始終要清醒。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再不承認也只能自討苦吃，傷了自己也傷了關心自己的人。
「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會告訴你一切。我決不對你隱瞞！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苦衷和道歉。」夢凰對著高掛在中空的明月雙手合十，許下心願。
下定決心就絕不拖沓。夢凰小睡了一會兒就在天剛亮的時候飛身出了真心園。幾個蜻蜓點水就出現在了忘憂湖對岸。避過暗衛在太陽露頭時閃身進了靖泊的房間。這裡她還是比較熟悉的，再加上靖泊的房間連陳設都和自己離開的時候一樣。夢凰更是駕輕就熟悄無聲息的就出現在了靖泊的床前。
靖泊的眉頭皺著，還是很痛苦的緊抱著被子不放手。夢凰看著不禁鼻頭一酸，眼睛立刻濕潤起來，眼前的一切變得霧濛濛的看不真切。夢凰輕輕擦掉眼淚，眼前再次清明起來。靖泊長大了許多，臉也黑了，瘦了。
夢凰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拇指輕輕的撫上靖泊緊皺的額頭，想要幫他撫平那座山川，好讓他睡的不再那麼沉重。誰知指尖剛觸上他的額尖，他就唰的一下睜開了眼睛，警惕的看著夢凰。黑黑的瞳仁裡滿滿都是夢凰的臉。
警惕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
「靖泊，對不起，讓你這麼痛苦。是我食言了，對不起。」夢凰還是忍不住滴下淚了。
「母親？不，是我沒有保護好您，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夠勇敢。」靖泊急忙跪坐起來，緊抓著夢凰的手。
「靖泊，我有話要跟你說，你聽著，先什麼都不要問好不好？等我說完你再說你想說的好不好？不然，我真的沒勇氣接著說下去。」夢凰反拉住靖泊的手，把手心的溫度傳給他。
「您說。」靖泊點頭答應，給夢凰讓了個位置。
「靖泊，你現在不是在做夢，我沒死。」夢凰等了良久才開口，這個時候她真的不知該怎麼轉彎兒才能讓他好接受，只能照實說。
夢凰抬眼看向靖泊，他睜大了眼睛但還是忍住沒有開口問。只是握住夢凰的手更緊了緊。
「我是詐死離開的，我之前出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吧。很慚愧，我竟然變成了那樣。我知道自己錯了，也得到了教訓，所以我不欠誰了。只有你，我唯一對不起的只有你。看著你為我哭，我真的很感動。當時我真的忍不住要下來找你告訴你我沒死。可是，我不能那麼做。如果出去，我就再也沒有活路了。原諒我當時的自私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夢凰低下頭，把頭靠在靖泊的手背上，請求他的諒解。流下的淚滾燙滾燙的，燙酸了她的眼，也燙熱了他的心。
「母親。」靖泊的手再次緊了緊，現在不是夢凰不讓他說，而是他有千言萬語都堆積在喉間，把他噎的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我知道我很不負責任，我自私，我怯懦。所以，我現在回來面對。我回來跟你解釋清楚，我不是故意拋下你的，而是我當時真的是自顧不暇。你會為有我這樣的母親而感到恥辱，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所以，你不認我我也不介意。只是，我不想騙你。我之前對你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我……」夢凰越說越激動，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母親，我沒怪過你，你能回來，能安然無恙我就已經很感激了。」靖泊一把抱住情緒有些失控的夢凰輕聲在她耳邊說道，用他還小的男子漢胸膛給夢凰安慰。
「靖泊，我對不起你。謝謝，謝謝你……」夢凰又是愧疚又是感激，沒想到還是孩子對自己是真心。夢凰在這一刻，終於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開始她所追求的幸福和溫暖。她反抱住靖泊，把自己對他的歉疚，感激和愛融進這個擁抱裡。
「母親回來了，我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靖泊嗅著夢凰身上淡淡的青草味，滿足的想著。
「喔喔喔——」伴隨著最後一遍雞鳴，太陽升了起來，朝霞滿天，夢凰和靖泊相視而笑。
「天亮了，你還在。」靖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和燦爛的朝霞相互映襯。
「我還在，所以，你不會再做噩夢了。傻孩子！」夢凰笑的很溫暖，摸摸靖泊的頭，這才像是真正的他，皺眉的樣子太老成了。「快起床了，這麼大了還賴床！」夢凰起身嘲笑道，二人間絲毫沒有隔膜。
「是，母親大人。」靖泊依言起床，正收拾著，忽然停了下來，再次皺起了眉頭。「母親，那你這次回來會不會有事？」
「我不喜歡你皺眉的樣子，難看死了！」夢凰伸手撫平了靖泊皺起的眉頭，笑言道：「傻孩子，你娘當然有辦法了。我可不像以前那麼傻了。我現在不是譽王妃，也不是趙夢凰，而是真心老人的徒弟，孟言。你記住別在別人面前說漏嘴就行了。」夢凰得意洋洋的招呼著靖泊，把他按在鏡子前親自替他梳頭。
「什麼？你竟然成了父王的師妹？該不會是師公救了你吧，我再想也不能輕易相信受了那麼重的傷的你竟然能一個人離開王府，還燒燬了鸞鳳閣。」靖泊一般認真一般玩笑的說。
「切，我那時是不行，但現在可不一樣了，你要不要試試？」夢凰順手就給了靖泊一掌，果然帶有內力。
「咳，你怎麼說打就打啊，哎呦，疼死我了。」靖泊趴在鏡前哀嚎。
「別裝了，我下手自知輕重。看你的面色就知道你的內力也提高了不少。那一掌，給你撓癢還差不多。」夢凰直接戳穿了他。
靖泊只好悻悻的坐好，任憑夢凰擺弄他的頭髮。「看來是聰明不少。」
「撲哧，是聰明很多，而且本來就不笨。」夢凰糾正道，「對了，在人前見到我的時候，演的像點。要讓別人確信你也認為我是孟言，不是趙夢凰，雖然我們很相像。」
「明白，小事一樁。」靖泊問都不問就答應，既然母親不對自己隱瞞，自己也沒什麼好懷疑的。
「乖，梳好了，看看，我兒子帥吧。」夢凰驕傲的擺弄著他的腦袋，讓他看清自己的傑作。
「帥！」
「嗯，那我先走了，其他的事我改天再告訴你。」夢凰滿意的點頭，「對了，我給你物色了一個小媳婦兒，你沒心上人吧？」
「小媳婦兒？」靖泊驚到了，這也太早了吧。
「嗯，改天再說。」夢凰聽見屋外的動靜，一個翻身就從後窗離開了。動作瀟灑靈動，讓靖泊也為之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