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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感情是騙出來的 文 / 桑家靜

    當然他並非將全身都完完全全地埋藏在地底,而是在身上覆上一層薄土,再利用周邊環境與遍地屍體作為自身掩護,於暗中伺機而動。()

    他竟有露出了這麼多的破綻?!以往怎麼沒有發現過?

    霄明心下一震,倏地瞇起一雙天生彎狹的柔和眼線,瞳仁就像受到攻擊的獸般縮成一個孔,他像濡爬的蛇類吐著陰惻惻的蛇信看向其它人,真正演譯出一幕佛面蛇心的典型。

    其它人聽了虞子嬰所說的那些個「破綻」,都目瞪口呆,接著茫然又羞恥地使勁搖頭,肖寶音與華琊兩人對視一眼,眼中竟有一種慼慼之感,天見可憐,他們倆兒等同睜眼瞎,什麼都沒有看到哇!

    ——她是怪物,他們兩個可不是!

    霄明收回視線,雙手背於身後,他那張與真人傀儡相似,或許說幾近一模一樣的面容蒙了一層褐黃泥灰,他撣了撣滲進領間的碎土,接著咧開一嘴白潔牙齒「呵呵呵,又是一名意料之外的人物,莫非……惰皇所說的變數其實該是你?」

    「變數?」虞子嬰似覺得好笑,嘴角竟抿起一道淺微的精緻諷度:「竟到處找變數,難道他不知道其實就是他一直在製造變數嗎?」虞子嬰不著痕跡,眼神略微飄移至某處,定煁不動。

    「那具傀儡是我好不容易從千萬人中挑選出一具最似我樣貌的人形傀儡,且武功段數極佳,煉製了許久才得以同化控制如分身般,如今人就這樣被你輕易殺了,那就得勞煩姑娘賠上一賠了。」

    霄明對她的話置之罔聞,或許是忌諱與別人私下討論他的主人,他一展臂,腦袋微低,躬僂起背脊,雖作出一副恭謹的態度,但實則暗中早已蓄勢待發,就像夜間出沒獵食的狼。

    他突地像是鷹兔朝地面一伏,前掌匍匐著地,五爪稀裂朝鬆軟的地面一抓,當即地面就像被那五指伸長抓裂,劃出十道延伸翻沙而去,當即塵土飛揚,十道細絲般的絃線從地底被扯翻而起,如地底翻踴的蛇尾蛇啪啪啪朝著虞子嬰門面疾射而去。

    「果然是早有埋伏啊,就不知道這些是預備用來對付怒的,還是用來對付牧驪歌的……」這個想法如一道流光迅速劃過虞子嬰的腦海,眸光一閃。

    虞子嬰一掌拂開那激盪而起的塵灰揚土,不避其鋒反而直纏而入,霄明迅速直起身子,一身肥肉上下晃動幅度驚人,他全掌合什,發出清脆的啪聲,那就像被一種無形力量控制的絃線就跟數十隻墨魚的八爪朝中央的虞子嬰蜂湧急纏而來。

    虞子嬰身罩罡氣,似沒將霄明的招數放在眼底,不躲不閃,任其咻咻地如蜘蛛絲纏縛於腰身,身於半空之中陀螺急轉。

    霄明咧了咧嘴角眼見獵物落入手中,眼睛有些急切地一突,將其扯近身邊,將早已準備好的毒釘暗器,以最準確的力道與方位準備撒向她全身要害,勢將她釘成一隻刺蝟以解心頭之恨。

    「啊!」肖寶音一直在旁邊觀戰,憑心而論,她看得出來虞子嬰是屬於他們這黨派的,自然是希望她能獲勝,打敗壞人,是以眼見虞子嬰情況危機,便忍不住掩唇驚呼一聲。

    華琊離得肖寶音近,一聽她的尖叫聲受不了似地抖了抖,其實經過被虞子嬰不斷地鍛煉,已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的詭異思維模式內了,他冷靜地觀摹戰局,倒是看出幾分門道。

    虞子嬰雖然被霄明困住,但是他知道,她的親身戰遠比遠攻更為犀利,看剛才她射短刃那一招老煉精煁,顯然霄明誤會虞子嬰的長處與擅長,他如果任她欺近週身,但凡給她一點一絲的機會,她便能夠將人給剝肉解骨。

    果然,不待霄明發出總攻擊時,虞子嬰以勢就在勢,一鼓腦猝不及防便撞入他雙臂範圍,這出乎霄明意料,他一時反應不及,滯了滯。

    虞子嬰的雙臂被絲線纏緊無法輕易動彈,但她垂落於腿側的手掌卻是有餘閒,她利用了捆綁的漏洞故意製造出這麼一個契機,然後雙掌如游魚探花寸入他肋骨,於臍上三分,迅速點擊,直接卸了他從丹田湧上的真氣。

    「呃啊!」霄明驚駭瞪眼,而虞子嬰趁勝追擊,反身一屈腰,掰緊他的一隻手掌拇指三百六十度一旋,便輕盈似羽蝶臨於他的背後,只聞「卡嚓!」一聲便折了他一隻手臂。

    「啊啊——!」

    霄明當即淒厲慘叫一聲,失了一隻手臂的靈活,顯然連操縱絃線的力量也因此被減弱,感覺身上束縛的力量一鬆,虞子嬰似墮入黑暗的眼眸一沉,指屈呈節,瞄準他彎起清晰的腰盤脊椎,準備一擊便截斷他的全部生路。

    然而,就在她準備廢了霄明時,身後傳來一陣異樣,虞子嬰背脊傳來一陣寒悚的激伶,像是那裡早已悄然停掛著一隻危險的萬狼蜘蛛,他飆射出無數道纏絲,緊緊纏捆住她行兇的手臂,令她手裹似繭,力道千斤之墜,令她不得再前進一步一厘。

    虞子嬰全身一僵,面目似覆冰般凝寒一層。

    「誠然,我也覺得我的屬下很不爭氣,不過……要殺要剮,都勞不著外人插手吧。」

    似馬頭琴般細綿慵懶慢條斯理,亦如這世上最名貴絲綢般滑膩的聲音,似趨散了夜間料峭的寒風,從她身後白慘慘地飄下來,如縹渺無孔無入的霧縈繞於她週身。

    霄明第一反應便是大喜過望,但聽了他話中意思,卻又是如滅頂般臉色慘敗一片,他顫顫巍巍地喊了一聲:「惰、惰皇!」

    虞子嬰一轉頭,入夜已深,夏夜的竟林間下起了萩霧,不濃不淡,落於月光之下如乳白色的綢鍛飄飄拂拂,惰於夜色中翩絰而至,如一幅雋妙栩栩如生的畫。

    東方式偏柔的精緻面龐,流瀉如墨的眉眼,羽睫下一雙玲瓏眸微瀲灩含笑,他纖纖玉指手執一個太極玄空三合羅盤,一指定乾坤,一身輕盈腳尖輕點,便飄浮起來,他垂落腳跟的瑩白長袍下,折射出千絲萬縷銀光閃爍的鋼線密密麻麻襯其穩托。

    虞子嬰莫名地覺得,他就像是一隻無魂無依的艷鬼,流水桃花澗,他孤寂飄蕩於人世,千世萬,最後這抹寂寥深入骨髓。

    而就在虞子嬰轉身那一瞬,惰亦看清了她。

    月光清冷從樹間,從葉間撒下長長的或斑駁的影子,既慘淡又寒冷,而她穿梭在光影中,模樣亦如晚空的冷月,白皙而冷清,就像從雪中淬盡了所有雜質一般。惰微微嶺懶地偏了偏首,瞇了瞇睫,眸中斂著墨玉光華,淺笑彎唇。

    「原來是你。」

    原來是你……這篤定而意味深長的四個字令虞子嬰一怔,心中大感意外,莫非……他認出她了?

    「冰雪化肌化骨,雲浮仙闕縞素臨,黑裝素裹,分外妖嬈,黑眸似點漆,不動則已,一動雌獅氣吞千百士,天公抖擻……本以為他們的描述言過其實,如今真實所見,那有本事毀了猀華侵吞貪婪之城的計劃,陷猀華無力失落於景帝之手的那名神秘玄術師少女,是你吧?」

    惰的聲音就像最華麗的詠歎調般演譯著他的感歎,他的目光像慵懶的黑貓,漫不經心地掃視著她週身上下,手中那捆縛的線已然放開。

    虞子嬰的表情在那一刻變幻莫測,半晌無語。

    ……原來他並沒有認出來。

    也對,當初那個宇文胖子的龐大深刻形象,恐怕早已深入人心,眼下這種瘦子型,著實難以找出哪裡有什麼相似的聯想處。

    「你是誰?」

    隨口扔出一句明知故問的問題,虞子嬰便斂袍疊袖,噤聲沉默。

    樹椏底下,稀疏光斑撒下,少女沉靜而低調的垂眸間,她站於光與景之間,氣質淡定賦予她一種獨特而意味尤長的魅力。

    「即使靠得如此之近,依舊算不出來……」惰輕飄飄地緩落而下,冽凜狂風飛鼓起他的寬袖大袍,如一隻雪白的蝴蝶展翅,待那翩翩衣袂平緩降落,他趨冉優雅散漫的步伐,走向她:「變數……原來你就是我尋覓的變數……」

    虞子嬰一直凝佇不動,卻就在他靠近距離她三步之處時,朝後退了一步。

    而正是這一步,令惰的前進停滯了下來。

    三步之隔,便是她允許,並為他劃定可靠近的距離。

    「為何說我是變數?」所謂打狗還需得看主人,既然主人已到,虞子嬰便將狗一撤,拋在一旁,以全副精力應付這狗難纏的主人。

    聰明人說話,並非一上手便針鋒相對,而是綿綿言語中含針含毒。

    「我也想知道,你能告訴我你的生辰八字……這或許能替我們兩人都解惑。」他打破了三步的禁錮,朝她靠得更近了,那幽遠而飄渺的冷冶香氣迎著夜風拂於虞子嬰鼻尖,就像一朵古老城樓盛開的瑰麗薔薇,既充滿誘惑危險,亦似一種高不可攀的冷蕪。

    虞子嬰神色瞬間一凝,有句話叫什麼來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一早便想讓他替她演算一下命盤,一則是為從他嘴裡查知一些真相,二則是為了確定,究竟她的命盤是否能夠逆轉……她微翹的豐唇張闔,一串屬於虞子嬰的生辰八字如數透露出來。

    當然她並不擔心他勘破她異世的秘密跟她命數的特殊性,沒有她的輔助與道出具體命盤詳細,即使是無相都難以收穫任何有價值的消息,更何況是精通星象天文,卻對個人算命並不如無相精通的惰。

    運用八字,他能夠算出的頂多只是她前世的命數,於今世的大概運勢走向。

    對於虞子嬰毫無猶豫地報出生辰八字,惰面目不顯,但暗地底裡卻略感意外,但隨即卻又坦然接受,眸光似盛月的幽潭,辨不清深淺,卻有能夠迷惑人性的旖旎之光:「辨你八字,顯然你機緣太差,才會蹉跎狼狽一生,最後落得命中夭折之數……」

    說到此話,他就像被人剝開的胸膛,心似被冰雪覆蓋凝結,但聲音卻像是被開水澆淋,發著燙帶著傷,他指尖不斷跳躍,像是一隻蒼白卻要用盡最後一刻生活起舞的蝴蝶,隨著速度越來越快,他眼中思緒就像飛躍過千山萬水,最後凝聚成一抹震驚。

    「或我沒死,僥倖存活,那麼接下來的命數呢?」

    他所算的她都瞭然,她要知道的不是現在,而是將來。

    虞子嬰略帶清淡的嗓音喚醒了沉思中的惰,他看著她沉靜,不矯不躁的面容,心中似翻起千層浪,萬道壑,一番翻天覆地地折騰,心中如轉花燈一般起伏後,他像是深受迷惑一般,亦歷盡萬千蹉跎才遇得其一的相似。

    惰伸出右手,雲霧般的衣袖飄拂而起,像是掬起一捧晶瑩的雪,他抵於虞子嬰視線所及的地方,玉質光華頃刻鋪滿手心:「這一世,命運雖待你不公,處處牽制於你,磨滅你,但你卻可以掠奪各種天機,但孑然一生總歸有力所不及之時,我亦如此。」

    虞子嬰靜靜等待他將話全部說完。

    果然剩下的話,才是他全部的重點:「在這世間竟有一個與我命途相似的你,若你擁有我,你便可以機緣逆天,輕鬆可以獲得讓你一路青雲直上的驚人至寶……而你只需要陪著我,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惰無疑此刻是不冷靜的,即使他看起來依舊正常如故,但實則他內心何人能夠窺探得清呢。他自從得知虞子嬰的生辰八字起,心中就像有一把火,灼灼地燒著他的心尖兒,一刻不停。

    他們兩人的命途何其相似,即使擁有驚天艷絕的本事,卻注定命舛單薄,即使心比天高又如何?奈何……

    他突出其來的邀請,令虞子嬰突地發杵不動,實則她心中則疑惑難解。

    眼下的事態發展顯然出乎她意料之外,她難以理解惰為何一改常態,突然興起邀請她去他的身邊停駐……這不符合常理。

    「你考慮得怎麼樣?」惰展袖而立,沉靜若寫,意態安閒。

    許久,虞子嬰才憋出幾字:「我們沒有感情……」

    「世人所說的愛情都是騙出來的……」惰難得收起眉眼中的倦態與懶散,輕佻指涼地勾起她的下巴,用一種不妖不媚,卻勾魂動魄的神態,原本就絕美的面容此刻更加讓人難以招架:「……而感情或許多睡睡也就出來了,不是嗎?」

    「精僻。」虞子嬰眨巴了一下眼睛,也僅因他那無視禮俗的見解怔愣了一下,接著便一掌拍開了他輕佻類似調戲的動作,冷淡道:「可惜這對我來說,行不通。」

    她偏生要的就是那可貴,可騙的感情,雖她也很贊同他所說的言論,但顯然事情並非能夠那麼簡單便能夠解決得了的,特別是當她越發深入瞭解七罪時,便越覺得**的牽扯遠不及由心而發的牽扯,影響悠遠。

    眼瞧著兩人的話題越講越偏,一直被當成佈景的其它人,則有一種霧裡看花,越看越懵懂的感覺。

    捂著被拍掉的手背,惰語氣惆悵地拖長音調道:「是嗎?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從視線模糊的林間,踩踏著沙沙枯葉與鬆軟泥土,一道挺昂魁梧似塔的身影邁著輕鬆地步伐慢騰騰地走了出來。

    虞子嬰一辨其聲,便順勢看向那方,在確認怒此刻安然無恙歸來時,她才發現,原來她在看到惰獨自出現之時,心中不知不覺緊繃了一根弦,如今見怒現面,方終於鬆開。

    「我說,惰啊,這樣公然搶別人的女人,你會不會太差勁了點,俗話還說朋友妻不可欺,我雖然早就知道你是個人渣,但我覺得至少你還有一些節操在呢。」

    怒背著帝殞邁出陰霾霧中,那如流雲撕裂的霧意似懼怕了他那一身毀天滅地的恐怖氣勢,爭先恐怕流逝而去。

    他臉上有一道細長血痕,從嘴角劃至耳朵,走路時動作亦不甚平穩,每一步都深深地烙下一個腳印,他看著惰,目光絕對稱不是上良善溫和,那血紅一片的暗瞳,充滿了野性與侵略性,他嘴畔擒滿了一抹神經質的古怪笑意,笑不及眼底,只剩一片慘森森的陰翳與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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