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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明月照溝渠 文 / 桑家靜

    「也就是說,燕雙國當初之所以起義成功,這背後其實是聖靈的這一雙黑手在推動?」虞子嬰板著略帶嬰兒肥的包子臉,攤開兩隻白嫩小手,很形象地做出一個朝前堆的動作。

    虞子嬰心中倒是清明,這「聖靈」必然是跟殷聖有關的,而「燕雙國」之所以會變成殷聖在九洲的內應眼線,多半是因為「聖靈」的緣故,亦或者說,「燕雙國」根本就是聖靈跟殷聖在九洲粉飾後安插的一支潛伏勢力。

    歷史那一場平民戰役,開始得不顧一切,勝利得也很蹊蹺,要知道一般鐵跟銅這種金屬礦皆是被朝廷圈地獨佔私有管制,一般普通老百姓想要擁有一件鐵器那是非常困難的,不光是錢的問題更是沒有貨源,所以更別說鑄造出一批殺傷力極強的武器,而這「聖靈」是從哪裡得來的物質跟武器支援這群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呢?

    虞子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偏過頭,額發似一片鴉羽拂起:「我聽說異域經常派人去騷擾燕雙國邊境?」

    惰攏袖,冰雪面容間掠過一種似笑非笑的晦瑟之色,他道:「這燕雙國憑祖輩留下的陰澤雖能稱之為大國,可其實上這些年來卻是外華中空,由於燕雙國與異域交鑲相臨,我有意勸和,曾派過一說士前向燕雙國,提及交涉合盟之事,卻不想燕雙國的國主將說士殺後命人扔進了狼群中,以從未有過的強硬態度拒絕……」

    說到這裡,惰嘴角的笑意加深,但卻沒有半分溫度,那翩絰似蝶的墨眸半含,似從中吐露出毒煙,噬骨殘忍:「這令我感到很好奇,這燕雙國究竟拿什麼底氣敢這樣做?於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試探,我才終於查探清楚……這燕雙國根本就是一具傀儡國罷了。」

    難怪他知道的這麼多,這「聖靈」的事情怕是因為燕雙國的事情他才特地去查的吧,這一查,才知道燕雙國的水如此之深,一時動不得卻又意難按,便做出這種類似幼稚孩童般、隨時跑去撩撥一下,打一炮放一槍就跑的行為,非要鬧得他們寢食不安不可。

    要知道異域的雜牌兵別的不行,毒、蠱、巫他們其中能拿得出手的能人卻不少,他們組合起來,惡性毒性粘性十足,就像一支游擊隊一樣,雖不能一口致命,但每一口都要咬下一口肉來不可,抓是不好抓的,太油滑溜手,所以才會令中原當權者對其既頭痛又憤恨。

    「……公主,您怎麼會來這裡,呼倫貝爾親王呢?」巴娜擦乾了眼淚,又從地上搓了一把雪將乾瘦的手背擦乾淨,這才用一雙憐愛而慈祥的紅眼仰視著虞子嬰。

    虞子嬰看向巴娜,暗歎她先前哭得太慘,現在眼紅紅地,鼻子紅紅地,手也被搓得紅紅地,甚是可憐。

    若沒有意外她口中的呼浩——或呼倫貝爾親王恐怕指的就是老乞丐。

    「我來這裡只是意外,至於舅舅我已認他當義父了,他現在很安全。」虞子嬰遞過一塊素帕給巴娜,示意她擦擦眼眶跟……鼻涕,一邊簡潔而平靜地回道。

    ——等等,那一塊素帕……無相若知道自己贈送的那一方賦予相思的素帕被虞子嬰送去給別人……擤鼻涕,他估計會死、不、瞑、目、的!

    巴娜感激地從公主手中接過素帕,嗤地一聲擤了鼻涕後,也不嫌髒地收進胸襟內,她奇怪公主這話中,這既是舅舅,又何須又認義父?但礙於眼下公主對她還比較生疏,她不好問,便又想到另一件事情:「公主,這些年來,您受苦啊……」

    「至少還活著,這就夠了。」虞子嬰神色很淡,不以為然。

    惰聞言,看了她一眼,叩指輕彈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我看你哪止還活著,還活得很滋潤呢。」

    別人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

    巴娜這才看向這個對公主舉止親呢(褻瀆)的白袍玉帶的男子,他穿著一身昂貴而精緻的暗金蛛紋直綴服飾,外罩輕紗敝屏,靜謐而慵懶站在那裡,不染纖塵,紅梅灼灼耀枝荼蘼卻不及他半分顏色,風雪靄靄之中,黑玉般長髮隨風輕拂,她頓時有一種「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驚艷怔神之感。

    她以為騰蛇一族的容貌已是上天賦予的完美,卻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別的種族亦會生有這種不需動作便無一不是風景的人種。

    虞子嬰被他彈得一愣,她反射性地用一隻手背撫額,鄭重警告道:「你最近對我動手動腳的次數太多了。」

    這抱怨的話,卻沒有半點抱怨的語氣,像是在陣述,你病了,該吃藥了。

    「是嗎?」惰挑嘴角一笑,這笑多少有一些……無賴。

    「公主,這位……公子是……?」巴娜斂下神色盯著惰,問話雖客氣小心,但那一雙徒然睜大的眼睛,內裡精銳的眼神卻不容忽視。

    虞子嬰看巴娜隨時一副準備過來替她擋箭擋刀的忠誠樣,思考完稱呼後,便道:「巴娜……婆婆,他是我的朋友,叫惰。」

    小時候,祖母說女的朋友是一種好時是閨密不好時是綠茶婊的生物,男的朋友好時是青梅竹馬翻臉之後就是渣男,但長大後,虞子嬰才發現……她根本就沒有一個朋友!

    無論是閨密、綠茶婊,還是青梅竹馬、渣男這些傳聞中的生物!

    所以,她決定讓惰來當這個朋友,但到底最後他會變成「青梅竹馬」還是「渣男」……待定。

    「惰?」巴娜古怪地重複了一句,然後皺皮小瞇眼覷了惰幾眼,掩嘴小聲嘀咕道:「這名字倒是取得夠怪,惰?噯,這可憐的娃,也不知道他父母當時是怎麼想的,怎麼一念之差就……」

    巴娜雖自忖自己說得小聲,但憑虞子嬰跟惰的耳力那卻是十分清晰的。

    虞子嬰當即正色道:「巴娜……婆婆,雖然惰的名字的確很奇怪,但咱們騰蛇一族是文明之邦,從不出言傷害別人自尊,你下次想說便在暗地裡說,不能當著客人面前如此直言相告。」

    巴娜表情一僵,在確定虞子嬰不似開玩笑時,立即一臉恍然,她那張老臉當即笑成一朵菊花,她邁出一步,朝著惰歉意仰頭道:「惰孩子,是老身失禮了。」

    惰被虞子嬰跟巴娜老人的一唱一搭擠兌,倒是沒有生氣,至少表面看不出來,他只對巴娜淡聲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巴娜頓時不樂意了:「老身都這把老紀了,自認夠資格當別人的長輩了,惰孩子啊,人們常言,家有一寶如有,呃,不對,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要說老身我吃的鹽都比你吃了飯多……」

    「那你的公主呢?」惰不鹹不淡地打斷了她。

    巴娜一噎,努力挺直佝僂的背脊,但在惰面前,她依舊瘦小得可憐:「公主是主子。」言下之意,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覬覦咱們騰蛇的公主!

    虞子嬰看得出來巴娜是在刻意針對惰,而惰則因為她而勉強忍耐著。

    要說,惰這個人真是一點都沒有長輩緣,據聞他家師傅在他小時候就常偏心無相,對他視若無睹,而她的師傅待他也是戒備而疏遠,不順眼牴觸是常事,如今,連第一次跟他見面的巴娜亦對他有意見……

    惰垂下眼睫,顯然心情並不太美好,虞子嬰知道,一旦他心情不好,他就會讓別人的心情就會更不好,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是:「若是因為之前我出手令你在公主面前摔了一個狗吃屎的姿勢丟了臉,看在我朋友虞子嬰的面上,我倒是願意道歉。」

    在「朋友」兩字,他語氣稍重,這擺明就是刻意在提醒虞子嬰,找邊兒站,別站錯隊,否則後果……呵呵。

    巴娜聞言,老臉刷地一下變得黑沉僵硬,就像便秘一樣,上不了,下不去。

    太不饒人了!這臭小子!

    由於是巴娜先挑釁的,只要惰不動手採取暴力,虞子嬰是不會插手的。

    只是聽到惰的這一番話後,這才恍然,為什麼巴娜一開始就會看惰不順眼,敢情癥結在這裡啊。

    話說這樣殘酷無情地刨一個老年人的私底,惰你這一輩子可能都得不到長輩緣了。

    「巴娜婆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看巴娜被惰打擊得直接石化了,虞子嬰這才有機會轉移話題。

    「我……公主!您、您剛才叫我什麼啊?!」巴娜從虞子嬰主動喊她時的尷尬神,到突然意識到一件她剛才忽略的事情後,臉瞬間變了,就跟冒犯了神靈一樣惶恐震驚。

    「巴娜婆婆?」虞子嬰不解地重複了一遍。

    「天啊!公主殿下,您怎麼能這樣稱呼老奴啊,騰蛇神在上,這簡直就是折煞死老奴了啊!」巴娜剛才有些恍神,再加上一開始虞子嬰也叫得不順暢,半後半截斷掉的,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竟佔了公主的便宜,這簡直不磕死自己都不足以折罪啊。

    說著,她便撲通一聲地跪在雪上,朝地面猛地一磕頭,呯!那可是實打實地砸地:「求公主千萬收回!請呼喊老奴名字便可,千萬別喊老奴婆婆,老奴擔不起這罪啊!若公主不答應,老奴便……磕死在這裡!」

    咦?眼前這畫風……好像哪裡不對,之前說好的悲苦淒涼的老婦人呢?眼下這個彪悍而剛強的老人家又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虞子嬰面部表情微僵。

    「巴娜,起來。」

    虞子嬰看得出來她是認真的,怕她再來一下砸成了個腦震盪,便立即改口,並且以命令的語氣道。

    她知道君權之下的忠民皆吃這一套,果然,巴娜一頓,不再往死裡磕頭了,巍巍顫顫在身子,這才從雪地裡驚喜地爬起來。

    「謝公主,謝公主。」

    虞子嬰並沒有回應,她面無表情,視線隨意轉向一邊。

    巴娜失落地收起臉上的笑容,知公主是對她剛才的舉動不悅,便歎息一聲:「公主,尊卑分明啊,老奴知道您自小便流露在外,這些規矩您估計不以為然,但是當初在咱們騰蛇族內,哦,不,不僅是騰蛇族,而是在這個權力社會中,它卻是不容被輕易混淆打亂的,這些事情本該老奴在您成長的時候一點一點地教導您,可惜啊……不過,如今老奴既然已經找到您了,那接下來老奴則會將咱們騰蛇族的種種習俗,公主該學習的各種禮儀……」

    「巴娜,你是說,你準備跟我一起離開?」虞子嬰打斷了巴娜的絮絮叨叨,這才看向她。

    「難道公主不要老奴了?」辟里啪啦!巴娜晴天霹靂。

    「不是,而是你跟著我並不方便,正巧我師傅在車矢城,你暫時跟著他待在城中比較安全。」虞子嬰解釋道。

    巴娜因情緒激動,掩嘴咳了幾聲,才趕緊搖頭,急切道:「公主,老奴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公主身邊,求公主不要趕老媽走,而且……巴娜雖沒有了騰蛇血脈的力量,但卻不是沒用的人……」

    她似在準備講一個秘密,但因顧及惰在此,頓了一下,用餘光瞄了他一眼後,不小心看到他那含譏帶諷的冰冷眼神,又回頭看虞子嬰收到暗示並不準備退避左右,心底便開始深深憂慮了啊——咱家的公主不懂奴心,哭。

    但巴娜轉念一想,假如這之後要跟在公主身邊,怕少不得要跟這個尚不知道什麼身份的男子相處,有秘密怕也是保不住,便一咬牙而出道:「老奴懂獸語!」

    虞子嬰聞言,很想讓表情繼續面難,但眼神還是忍不住飄移了。

    「獸語?」是她認為的那一種嗎?

    「嗯。」巴娜目光炯炯,重重頷首。

    公主,咱這項技能絕對有用,請相信老奴!

    惰細瞇長睫,翩長的眼線斜飛入鬢,當他準備使壞時,與生俱來的媚懶怠意,便會變成一種邪妖之氣,如緋魔鬼圖騰於眼梢眼睫處塗上顏料,黛色綰傾城,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他墨玉般眼珠一轉,揮袍伸後一抓,亦不知道如何動作,便在轉瞬間抓了一隻藏在草叢中的……一條蟲子。

    還沒有一根手指粗長,細細軟軟,呈肉色,身上寥寥有幾根毛粘著,兩隻小黑眼珠無辜可憐地瞪著。

    「第一次聽聞有人懂獸語啊,亦不知真與假,不如用它試一試吧?」

    巴娜看到惰掌手的蟲子後,頓時一臉血崩地看著惰。

    虞子嬰看惰如此利落地找來實驗對象,面攤著小臉滿意地朝他遞了一個眼神,然後卻跟小蟲子一樣睜大一雙黑漆漆的大眼,期待地盯著巴娜。

    我不急,但你快一點!

    巴娜快哭了:「公主,老奴懂的是獸語,你能指望一條蟲子懂語言,會不會太難為它了,它甚至連腦袋都沒有啊?」

    聽到巴娜痛心疾首的話,虞子嬰絕不承認自己有一些失望……原來蟲子不行啊。

    而惰這人奸臣此時卻滿滿惡意地風涼了一句:「剛才還說懂得獸語,現在倒又指責蟲子不懂語言,沒長腦子,在你家公主面前如此推卸責任的話,未免太過份了。」

    巴娜撥開掉在臉前的花白頭髮,伸出一根手指抖動地指著惰,真想噴了一句:小子,尊老懂嗎?還有,都說了是獸語了,蟲子算毛線獸啊!你這個奸臣根本就是故意在公主面前詆毀老身的吧!

    看老人家被惰氣得夠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虞子嬰倒是很公正地替她說了一句:「獸語也不是萬能的,有一兩種不懂的語言也很正常,再說蟲子是屬於昆蟲類,而昆蟲類又有無脊椎,節肢動物門,昆蟲綱,而無脊椎動物的固定成員則有:棘皮動物、軟體動物、腔腸動物、原生動物、節肢動物、海綿動物、線形動物等……」

    虞子嬰一開口&%¥%%,各種不明字體符號漫天飛,巴娜跟惰都默了。

    聽不懂腫麼辦?急,在線等!

    最後,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便淹沒在虞子嬰那一席足足講了快一刻鐘的專業動物科內去了。

    至於最後,巴娜她究竟懂不懂獸語……那也得在冰天雪地裡找出一個不怕死不怕冷出來亂逛晃悠的動物後,才能夠確定。

    ——

    最終,虞子嬰還是決定帶上孤獨無依巴娜老人。

    待他們一行與猀華等人匯合後,已近夜暮,黃昏時分,斜陽餘暉返照山光水色,交織成一幅飄動著的畫面,瑰麗無比。

    登上帶著魚腥臭味的甲板,便連夜搭船啟程出發,巴娜有一些暈船,虞子嬰則不喜歡一直待在船艙內,便兩人站在甲板上御風看海。

    行船一會兒,便有人上來請虞子嬰入船艙沐浴,不用猜也知道這是惰的吩咐,畢竟上船之前他曾跟她約定過。

    但這船上可沒有浴桶跟熱水,皆竟這不是客運船,只是稍微改裝遠航的漁船,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沒有條件下的情況下創造出條件的。

    這時,聽到有人請虞子嬰去沐浴清洗,巴娜顯得有一些擔憂,她語重心長地對虞子嬰進言道:「這一船的男人,公主您,獨自下船艙清洗不太安全。」

    其實一上船,巴娜便一直覺得不安,那些沉默凜然駐守在各處的高壯騎兵,令她直覺感到一種冷煞不祥之意。

    巴娜一靠近,虞子嬰又嗅到她那一身異味,便道:巴娜,你先去洗吧。

    巴娜先是一愣,接著像是明白過來什麼一樣,兩撇灰白眉毛斂緊,鄭重道:公主英明,先讓巴娜進去洗,若等一下真有什麼問題的話,公主就有足夠的時候做準備。

    虞子嬰:……

    待巴娜代替自己進船艙清洗的時候,虞子嬰知道她沒有可以供她換洗的衣服,便將惰放在她床上的一套衣服給巴娜穿,反正巴娜跟她也差不多高,巴娜一開始竭力拒絕,但後來虞子嬰下了死命令,她無法便只有遵守。

    所幸惰因顧及虞子嬰的喜愛,那一套三層,除了褻衣之外,另外兩件都是較為內斂成熟的紫墨跟黑色,否則真是一套二八年齡穿的粉嫩顏色,巴娜怕真是給虞子嬰跪了都不會穿的。

    而虞子嬰到底還是記得跟惰的約定,則自己跑到水缸裡打了一盆涼水,去巴娜的房間打算隨便擦洗了一下,然後取出一套無相準備的秋衣換上,反正她不畏寒冷,冬衣跟秋服都差不多。

    當巴娜穿著原本該是虞子嬰穿的那一身飄廖長裙裹緊綢緞,外罩滾金絲雲錦小襖,從虞子嬰的房間走出來的時候,正巧遇上惰迎面走來,他看到巴娜時一怔,當他視線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後,嘴角緩緩邪佞地勾起,玲瓏變幻萬千的墨玉眸中逼出通人光芒,週身氣息驟然變得十分恐怖。

    巴娜看到惰時,只覺剛才洗得暖哄哄的身子一瞬間便涼透了,被他的氣息籠罩之際,彷彿萬物都失去了自己的形狀,她眼前的景色由最初溶成灰色的一片,隨後溶成漆黑的一片。

    哎喲喂啊!這小伙子咋生一下變惡鬼了呀!巴娜那把老骨頭趄趔倒退一步,險些摔倒在地,她瞠大眼珠——這個男人,果然非善類啊!

    巴娜全身瞬間便進入了緊繃戒備的狀態,這時,虞子嬰從另一個房間走了出來,她看到惰身上的殺意將巴娜困縛住,緊聲道:「惰,房間是我讓給巴娜的,衣服也是。」

    「哦∼你的意思是說,你準備替她的愚蠢付出代價?你的族人,即使是一個曾經素未謀面的人,對你也那麼重要?」惰視線慢吞吞地轉向虞子嬰,陰冷輕柔的聲音像是在冰弦上彈奏,或許下一秒便會崩弦斷裂。

    虞子嬰明白他在不滿些什麼,卻不明白這有什麼可氣的,她強調道:「那只是一套衣服。」……好吧,還有一桶熱水。

    「原來……只是一套衣服啊?」惰恍然地、極慢地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虞子嬰蹙眉地瞅著他,總覺得他的語氣很不對勁。

    下一秒,惰毫無預兆地似一道殘影刮過走廊,一把鉗住虞子嬰的手臂將其拽住,兩人便像一陣風從巴娜身邊席捲而去,他將虞子嬰扯進了自己的房間,接著「呯」地一聲將門重重關住,關閉了一切視線。

    巴娜剛才被惰的殺意鎖定,既動彈不得,又吐不出一個字,只覺全身冷汗險些浸透底衣,而當惰一離開,她好不容易才喘口氣,才發現自家公主也一併被帶走了,一驚之下,兩隻深陷的眼睛眥裂,趕緊想衝過去拍門,卻被猀華一臉陰邪冷意地擋住了路。

    「不想死的話……就乖一點地待在原地,否則即使你是虞姑娘帶上船的族人,我不會殺你,亦能夠讓你……生不如死的。」猀華指尖纏繞著一條猩紅蠱蟲,眼神不耐煩地睨著巴娜道。

    巴娜看穿猀華眼底那如刀刃般寒冷而殘忍的凌遲之意,滿目驚愕,心像揣著一隻兔子似地猛跳,她滿目戒備,猛地退後一步,這一船的人究竟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啊!

    還有那個帶走公主的男人,他又是什麼人?

    之前他待在公主殿下的身邊,她雖覺得這小伙子除了相貌之外,一無時處,性性不僅古怪,說話也任性而刻薄,但週身氣息稍算平和穩定,待公主的態度亦是親暱而溫和,她雖對他瞧不上眼,卻也不會覺得他是什麼壞人,但剛才那一瞬間,她卻覺得,他根本就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而是殺生千萬的屠夫死神,那濃郁噴湧而來的血猩負面氣息若非曾身處屍骸成堆的地獄血海之中,如何能夠沾染了一身?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為什麼會跟這樣的人有關係啊!

    這一刻巴娜終於不得不正視一個問題,騰蛇一族早已不復當年的強盛與威勢,他們一族如行獨木,下有巨鄂深口,稍有不慎跌入,便會葬身於獸腹之中。

    而他們的公主……他們的公主究竟背負了多少的苦難與磨礪,才能夠平安成長至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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