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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章 護短的男人 文 / 桑家靜

    「什麼人!」

    胡族殺手的首領灞柒驚疑交加,他看著不知何時從樺樹林內冒出一群殺了他的人後取而代之的一群胡漢,眼皮子極快抽搐地抖動一下。()

    他勒馬扯調轉了一個頭,一圈裡便將他們一群人如數打量了一遍,心底頓時怵怵直跳。

    來者不善,他心道。

    穆英跟冷萩亦紛紛一愣,震愕地瞪大眼睛看著這些突出其來出手幫助了他們的人。

    這些人雖然是一擊偷襲得逞,但那利落的殺人手段卻不容小覷。

    風聲吹動樺林嘩啦啦地作響,冰雨淅瀝瀝地滴落,這時一道孤瘦的身影從黑暗的夜色之中走了出來,一群高頭駿馬跟魁偉壯漢的對比之下,那道身影顯得那般的文弱而單薄,尤其她在這裘尚薄的冰天夜雨中,還穿著一身底白外素的黑色秋衣,薄薄兩層不禁風拂動似水飄出漣漪波動,勾勒出她蕭條的身形可判斷她乃一名稚齡少女。

    她肩披著一件敞蓬蓑衣,戴著一項圓簷竹編帽遮住了大部分容顏,微微輕抬的細潤下頜,從穆英兩兄妹的角度看去,只覺這少女僅露出的一絲肌膚在那莊嚴素黑之衣襯托下,便似無暇之美玉,脂白玉透,令人不由得生出幾分想往內更多地探尋之意。

    「你姓穆,她姓冷,你們是兄妹?」

    此時密佈的冷雨已經漸歇,只剩一層朦朧似紗般綿雨,那少女的聲音十分具有穿透性,像有靈魂般惹人聞之精神一震。

    穆英晃頭甩掉臉上的雨水,只覺眼睛內乾澀得厲害,他隱約感到那一群桀驁的胡漢因為眼前這個黑衣少女的到來而收斂了一身冷煞之氣,並隱隱以她為首地聚攏成一組。

    看他們就知道不是那種因為俠義或仁慈之類救人的人……難道,其實是這位問話的少女剛才下令救了他們?

    穆英心驀地跳了一下,他緊緊地看著那位神秘的黑衣少女,啞聲道:「妹妹跟阿母姓,我跟阿爸姓。」

    他回的是中原話,因為那名黑衣少女問的是中原話。

    「為什麼?」

    若按正常的情理而言,剛才的話少女便有些不該貿然詢問,如今後面這一句便是更不應該問了,但這黑衣少女好像就是缺乏了常識,很自然地就問了。

    穆英啞聲,他躊蹙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心底既對這名黑衣少女不明目的相助感到忌憚,眼下又因她那近以咄咄逼人的問話略感無奈。

    穆英這些性格實誠而木訥,讓他騙人他是辦不到,但他也不是一個懂得婉轉避開話題的人,所以在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便只有沉默。

    「因為我們有同一個阿爸,卻是不同阿母生的。」冷萩代兄回話了。

    她知道兄長避而不回話很大緣故是怕惹她不高興,但這件事情對她而言,早已隨著他阿母逝世後,便已經等同是過去式了,所以現在重新被提起也不見得有多隔應。

    聽到她的回話,那名黑衣少女沉默了片刻,看似又想繼續發問時,冷萩心底不禁生了幾分牴觸,其實這也無可厚非,畢竟誰也不喜歡一個陌生人不斷地追問著一些自家私隱而又跟正事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率先道:「這位小姐是不是又要問,為什麼我們是同一個阿爸卻不是同一個阿母呢?」

    她因氣虛的問題,說話常細綿柔軟,所以這話問出口,倒沒有給別人太多不滿的情緒。

    那黑衣少女頓了一下,不想她卻是搖頭。

    「你只需要確定你跟他是親生兄妹便行了。」

    「為什麼?」

    冷萩沒想到她竟這麼說,於是便不由得脫口問道。

    冷萩自覺看人很準,她從小便有一副有別於一般的「眼光」,她看一人富時,這人便窮不了,她看一人惡時,這人便不會是好人。

    但眼前這個黑衣少女卻給她一種很詭譎很複雜的感受,非惡非善非邪非正,雖然她看起來並不比她強壯幾分,但僅僅是隨便往那裡一站,便比那十幾個陰煞冷惡的胡漢更具存在感。

    她從她身上能看出的東西不多,雖然她看起來很「弱」,但她卻知道,她很「強」,至少比起那十幾個胡漢加起來還要強。

    黑衣少女,亦就是虞子嬰並沒有回答她,她看向那一個看情勢不容樂觀後欲逃的胡族殺手首領,冷淡道:「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等一下讓你辨認一人,若認得,便不死,若認不得……」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灞柒顯然是個怕死的,他聽到虞子嬰那毫無感情起伏的聲音不禁打了一下哆嗦,他看了看他們,緊聲道:「你們……你們想做什麼?你們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看來……還有膽子。」虞子嬰對他還敢撂狠話的行為很不滿。

    「虞姑娘,用刑讓犯人乖乖聽話的事,我最在行了,他就交給我來吧,保管一會兒你問什麼他都不敢漏說一個字。」猀華邪魅帶冷意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虞子嬰轉過身,便看到惰他們三人走了過來。

    虞子嬰頷首:「不死,便行。」

    「放心吧,他想死那也不成啊。」猀華嘴角尖尖,像舉著三角叉的魔鬼一樣笑得邪惡。

    灞柒被猀華笑得一陣毛骨悚然,冷不伶丁地打了一個冷顫。

    巴娜被猀華放下來後,她便整了整衣裝,她因風濕腿的緣故,這冷天走路關節十分僵硬,便隨地撿了一根長木頭拄著走,她走到虞子嬰身後位置,便用跟那蒼老面容不同的犀利眼神打量著穆英兄妹。

    有猀華出手,不用一會兒,那胡族首領灞柒渾身上下便像跟冰水裡過了一遍,面無人色,兩眼渙散,喉嚨喊啞了,不斷在重複著痛暈、醒來、痛暈、醒來、再痛暈、再醒來……基本上他如今的膽兒全部都給磨光了。

    「叫小黑過來。」虞子嬰這才對靠在一棵白樺樹下的惰道。

    惰似對她不懷好意地冷笑了一聲,亦好似什麼都沒做,因為他正好藏在一片樹蔭底下,臉色晦黯難遍,虞子嬰也懶得跟他計較那麼多。

    他沒說什麼,從袖下取出一個青玉圓壺般的玩意兒約女子半個巴掌大小,扁形狀,他將它舉高被風一送,便飄出一縷縷渺渺黃色之煙騰空、逸遠。

    不一會兒時間,林間聽到一陣沙沙的、似有重物拖地摩挲地面的聲響,下一瞬,但見一帶著渾身腥冷之意的龐大黑影從黑暗的林間疾射而出。

    那黑影甚大,只因它躍起時撒下的陰影令人心驚膽顫,林間樺枝被折斷撲哧撲哧地斷落。

    穆英兄妹太陽穴一突一突地,心底躥升的不安與警覺令穆英趕緊後退一段距離,心底也不知因為產生一陣懼怕之意。

    虞子嬰沒回頭,只等那黑影於她腦頂覆滿後,便道:「小黑,將人扔過來。」

    呯一聲巨物砸向地面,眾人只覺似地震一樣動了動,那些先前安靜的馬匹似受到驚嚇一般,嘶嘶嘶地鳴叫起來,蹄濺亂撞,四處逃竄,眼看制不住這些瘋狂的馬,那些異域騎兵唯有棄馬而下。

    當小黑那巨鞭一樣的身軀砸落地面時,穆英兄妹都駭瞪直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氣。

    巨蟒之獸!

    小黑威風登場後,看那群被嚇傻奔跑的馬,一惱,先將嘴裡的叼著的一人形物體拋掉,便捲起其中一匹跑得最慢的一口咕嚕肚入腹中,只見那馬一聲聲的悲鳴尤不及,便被小黑囫圇吞入腹中,這一幕別說穆英兄妹,便是猀華、巴娜等人亦覺得胃中一陣難受蠕動。

    麻痺!這吞食的技能,太凶狠了!

    而虞子嬰則上前提拎起被小黑扔在地上的人形物體走向灞柒,那物體此時已**地一片,一頭雜亂的長髮披散了一身,遠遠看去,從發間透出一雙猩紅痛恨交雜的眼睛,似淒厲的鬼怪一樣。

    殺手首領灞柒不經意與那道視線相觸,頓時嚇了好大一跳,都快嚇尿了,他驚中暴了一句胡式粗口,不等虞子嬰靠近,便滿臉肌肉激烈地顫抖著,急忙擺手:「不認得我不認得。」

    虞子嬰腳步一頓,望向他的那一雙黑眸充滿了死氣:「既然認不得,那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哈!殺手首領灞柒表情一陣扭曲,連忙慘叫一聲道:「等等!等等!我、我再看看,再看看……」

    他都快哭了。

    虞子嬰離他幾步距離,便將人直接扔到他面前,灞染就跟奔喪一樣的表情,顫抖著手,終於鼓起勇氣上前輕輕地撥開那人覆在臉上的頭髮,他看這人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唯有一雙瞪大充血的眼睛尤其恐怖淒厲,被她一眼,人七魂都被嚇掉了八魄。

    他僅看一眼,心底便有了數,但心底猶豫該不該誠實以告。

    「還想繼續玩一輪剛才的遊戲嗎?要知道,我可沒有虞姑娘的耐心,若你不說,我們便開始吧。」猀華瞧出他神色之中的猶疑,便附下身,在他耳邊陰邪帶著笑顫音地說道。

    灞柒臉色一白,趕緊討饒道:「好像是……但我不太確定,因為她變了好多,我不說,這不是怕認錯了……」

    猀華直接就是一腳將人踹了一個狗吃屎,然後用一隻腳底在他趴在地上的腦袋上重重地輾了輾,笑得不懷好意道:「這是與不是,你若不先給出一個答案,我們又怎麼知道呢?」

    灞柒一嘴的污水,他猛咳幾聲,眼淚被鼻涕都被嗆了出來,一時狼狽痛苦齊襲心頭,他再也不敢耽誤,急道:「饒命,饒命,她好像……好像是靼靶大人身邊的……娌奴大人……」

    「是嗎?」猀華低頭陰冷一笑後,便抬頭看向虞子嬰。

    虞子嬰得出想要的回答後,便使了一個眼神給猀華,猀華點了一頭,便將踩在灞柒腦袋上的腳緩緩移向他脖頸處,眼底一狠,腳底一用力一踩,卡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便折斷了他的脖子。

    這時,那對兄妹好似察覺到了異樣,立即齊齊急聲喊道:「慢著!」

    可是,猀華哪裡會管他們的意見,那是直接將人就給致命了,不帶半分喘氣僥倖的。

    穆英神色一滯,有些愣神,而冷萩怔怔地看著已經死透的灞柒後,雙唇抿得緊緊地,她暗中深吸一口氣後,方看向虞子嬰。

    「或許我這麼說有些不識好歹,更會讓人覺得恩將仇報,但是……你知道,他對我們兄妹來說十分有用,你知道你們這樣殺了他,對我們兄妹而言意味著什麼嗎?」

    冷萩顫抖著雙唇,只見她的臉色與唇一樣白,毫無瑕疵,她雙眸極大,此時有一些空濛,加上那一身素白,整個人是極美,且出塵飄渺。

    而看起來這樣弱不禁風的小美人,連冷淡說話時亦是帶著一種令人心憐的脆弱,眼下與其說她在質問虞子嬰,還不如說她只是想發洩一下心底的難受情緒。

    「她不知道,而我們……也不需要知道。」

    惰終於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一襲純白的衣裳隨著主人的動作左右飄蕩,似白色的羽毛在他身後飛舞,那張精緻的無法挑剔的俊容再配上略顯凌亂的服飾竟是這般迷人,那雙慵懶半闔的雙眸更顯出長而捲翹的睫毛。

    這張臉,這張舉世無雙的面容,只要看過一次想必永遠也不會忘記,永遠也不可能會忘記的。

    想他心底本是惱了虞子嬰之前那故意作惡之行為,但卻不想身體比心反應更快,轉眼又容不得別人如此跟她說話。

    他極冷極淡地瞥了冷萩一眼,那眼底似有一片血海煉獄要將映入他眼瞳之人拖下其中噬骨啃肉,而冷萩卻因惰的出現而整個人失神不已,根本不察他眼底的惡意與嗜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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