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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文 / 桑家靜

    灰濛濛的天空,孤涼單薄的細雪輕輕飄著,寥寥幾片似馢梨花瓣,一輛接一車的輜重車隨著隊伍吱吱響著前進,揚起滾滾的灰球,把一切都籠罩起來,在泥濘稀泥的小道上蜿蜒數十里,黑黢黢的大山與逐漸陰暗的天色相疊相映,模糊的輪廓紋理。

    扔在馬車上的東西隨著前行一動一蕩的,上面有裝載著耙子、鐵鏟、裝蓋嚴實的小紅木桶,而輜重車上的食品則用一種特製的灰青油布密密地遮了一層,最後又嚴嚴實實地網狀繩索綁結實了,即使再顛簸的路段也不見晃動一下。

    「還有多長時候才到深窪?」虞子嬰就走在輜重車旁邊,她視線越過前面帶隊一簇簇剛點燃用作照明的火把,眺望遠方。

    「估計……還得再有二個時辰吧。」

    惰此時走在另一邊的輜重車旁邊,他步履輕忽無聲,行走間敝氅隨風揚起,墨發飛揚,眉睫纖長如飛,端是風華無限。

    他與虞子嬰隔著一輛載車,目視前方,神色冷漠似千年冰雪層不化,他沒有張口理會虞子嬰的問話,卻是猀華看兩人又開始鬧彆扭,代他回答的。

    「拿,豬妖∼那個冷氏一族是不是你要找的騰蛇七宗啊?」嫉妒一副趴趴熊似地壓在虞子嬰肩背上,尖細如稚的下頜擱在她發頂的漩渦上,權當自己是一件大貓披肩使勁粘糊在她身上了。

    她走一步,他就被帶著拖走一截,完全不理會他這麼一個身材瘦長如竹的少年懶壓在一個比他矮了近一個頭、且看起來更纖弱嬌小的少女身上,有多罪大惡極!

    虞子嬰輕哼「嗯」了一聲,腳步沉健,半分不因嫉妒施壓的重量而耽誤的行走速度,她面攤著一張幽淨白透的小臉,半耷拉著眼皮,像一名苦行僧一樣步度如寸般禹禹而行。

    嫉妒一聽,探下腦袋,如寶石綠一樣泛著光澤的碧眸微瞇,撇撇嘴失望道:「嗤∼還真意外呢,我以為騰蛇七宗都很厲害,卻原來也有這麼落魄倒霉的啊……」

    「騰蛇七宗各司其職,各職不同,有其勢弱者,當然亦有其盛。」虞子嬰抬起眼,斜了他一眼,冷冷道。

    冷氏一族韜光養晦是為了隱藏其特殊能力避開殷聖,但虞子嬰猜測冷氏一族族人不善攻,想必是屬於技術專攻類型,這類型的人若無強大勢力庇護,本就是弱羔一樣容易受人欺凌。

    聽得出來虞子嬰因為聽到他貶低冷氏一族而不高興了,同時,嫉妒也表情不高興了,他陰沉下臉,少年乖戾漂亮的臉上似塗了一層黑釉,他勒著她脖子,咬牙切齒道:「死豬妖,你從來就只對別人偏心眼兒,本殿勒死你這根呆木頭,勒死你你你你!」

    虞子嬰理都沒理他,雖嫉妒嘟囔著想要勒死她,但手上的力道卻很輕的,光他自己在那裡表演、用力、猙獰了。

    「別鬧!」虞子嬰被他鬧耐了,便抖了抖肩,嚴肅道。

    嫉妒一怔,被這兩個類似大人警告頑劣孩童的字眼還雷了一下,他一臉受辱地直瞪瞪地看著虞子嬰一會兒,最後從鼻子裡哼嗤一聲,便將腦袋直接埋在她頭頂發間亂蹭一番,再次扮成挺屍樣讓她給拖著走。

    相比起這一邊的鬧騰勁兒,另一邊車旁的人卻是安靜得落針有聲。

    猀華走起路來都是癲顫著腳尖的,天知道他身邊這一位大爺看到仙女跟那個東皇國的嫉殿那「打情罵俏」的場景,已經越來越冷,徹底淪為一尊冰塑,他周圍不可避免地刮起了冷冽的狂風暴雪,一片重災區地界,誰挨近了誰倒霉。

    「虞、虞姑娘,眼看入夜了,咱們這樣已經走了近一日了,何不休息一下?」

    猀華的心臟實在受不住了,立即舉手建議道,想是怕虞子嬰會對這個提議反對,他又快速地補充了一句:「前面不遠就是毒蛛巢穴,夜晚路黑太過危險了,我們休整一夜,先派人去前面徹查一下路線跟地形,中原人不是有一句話叫磨刀不誤砍柴功嘛,我想,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惰淡淡地瞥了猀華一眼,在他冒了一頭冷汗之際又移開了眼,神色幽邃地望著前方的黑色遠處,並未開腔一詞。

    虞子嬰考慮了一下,點頭:「好。」

    猀華聞言大喜,立即跑開惰皇那暴雪區冰凍三尺的範圍,走到前方那一隊人馬著手安排。

    在猀華安排好人手探路,又鋪好坐氈燒好篝火煮上一鍋青菒面兒加地苔當晚餐,便果斷地跟其它人擠到一堆,裝模作樣地在整點檢查輜重車內裝載的神秘物品,趁機找借口不再回到惰皇身邊了。

    「嫉,我剛才看到獐子了,我們今晚吃那個。」虞子嬰伸手指著一片黑漆漆的枯樹林間,剛才她好像無意間看到其一縱而閃的身影。

    嫉佻了佻眉從她身上站起來,心底還揣著悶氣,本想說這種事情憑什麼讓大爺去幹,但望著虞子嬰抬起看向他的一雙幽沉而純粹平靜的雙眸時,心底就像被涼水澆了一下,什麼火都熄透了,哪裡還有一絲不甘不願,他故作傲嬌道:「好!看在你求我的份上,本殿下就勉為其難地去一趟!」剛說完,他突然想起什麼,臉色在火光的映襯之下,陰著幾分陰森,他不放心地瞄了惰那邊一眼:「不過,我離開之後……你不准跟別人隨便說話!」

    「我餓了。」

    虞子嬰對著他說完這三個字,嫉立即便被轉移了視線,他看了她那張木訥的小臉,她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看人時眨都不眨一下,如此近距離嫉被她看得有些恍神羞赧,他直接拋下一句「給本殿安份點」便飛身躥進了林子裡。

    遠遠地,又聽到他傳來一聲:「本殿很快就回來,你不准吃別的東西!」

    虞子嬰將他的話直接左耳入右耳出,確定嫉妒一離開,虞子嬰便動身走向惰坐著的位置。

    「這一隊的人,都是你找來的?」

    今早上路,惰便帶回這十幾個面容俱毀,頭戴尖帽,一身青黑緊身服的人,另外三十幾個腰配一圈苦無,身上穿著一件網狀的輕鎧,下身薄闊長褲的異域人,還有七、八輛緇重車,與一輛驢拖板本。

    這一路觀察下來,他們的確很有本事,像宛丘這種地形複雜的地方,那面容懼毀的十幾人總是堪查出最正確又最安全的方向而行,另一支明顯是戰士的隊伍則步伐矯健,氣息沉穩,明顯就是武力高強的好手。

    觀面容跟氣質,不像中原人,想必都是惰從異域召過來的幫手。

    惰聞言神色未動,依舊冷漠地盯著面前隨風忽旺忽飄的紅色篝火,並沒有回答。

    虞子嬰又走近一步:「那一幅帶著標誌的地圖本就是你的,的嫉說謊了吧。」

    惰聽到這裡,才施尊降貴一般懶倦輕飄地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怎麼會是他說謊了呢?」

    聽他滿嘴陰陽怪氣的話,虞子嬰默默地坐在他身邊,然後拿起一根木枝在火堆裡戳了戳,不時濺起一些火星炸子,辟里啪啦響著。

    她安靜而溫馴地坐在他身邊,約一肘之隔,就算他不看她,不望著她說話,惰也能感受到風中她的氣息、她傳來的溫度。

    他雙唇動了動,終出聲了:「你刻意將他引走了,便只是為了問這兩句話?」

    虞子嬰想了想,點了一下腦袋:「嗯。」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惰倏忽地逼近上前,他抓住她的一條手臂舉起,雙眸如光如電,充滿威攝力度:「為什麼要專程跑來問這些無聊的問題?」

    其實他更想問她,為什麼要帶上那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同上路!這明明、明明就應該是……屬於他們的路途。

    虞子嬰迎視著他的眼睛,從她那平靜如月光清涼的眼瞳內,映出了惰那一雙極為不平靜、甚至是陰鷙痛恨的眼神,他驀然一僵。

    然後,手指徒然失力一鬆,便放開了她。

    他緘默著面容,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轉身一拂袖,篝火內的火星霎時似瘋了一樣炸開,一片火光盛起,火星四溢間,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虞子嬰一撣袖,揮開了撲面的火星子,沒有在意惰的離去,她繼續沉默著神色,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火堆,然後,她抬頭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想著她之前出發前特意占卜的那一卦。

    卦象上顯示這一趟「面臨重坎,入於坎陷深處」,因為初六違背處險的常道,因此凶險,又道「謀劃脫險,宜於從小處著手,必有所得」這說明總體結果是……凶險。

    ——

    天剛微微亮,燒了一夜的柴火堆終於歇氣只冒著一縷縷青煙,異域派遣的先鋒探險隊早已經返回,他們一併帶回了一份詳細的地勢圖。

    昨夜嫉最後還是沒有捕捉到獐子,恐怕是怕虞子嬰失望,他專門捕捉到一條約兔子一般大小的毒蜥蜴回來,虞子嬰對蜥蜴肉不敢興趣,對這種體型較大毒性很強的毒蜥蜴更不感興趣,最後兩人還是只喝了一碗稀湯寡水的青菒粥。

    至於惰則是後半夜自己回來的。

    第二日,根據得到的新嶄嶄的地形圖紙,他們便繼續啟程出發,走了二個時辰左右便來到低窪地段,前面是一片枝椏盤伸若怒發張狂,透著絲絲詭譎危險氣息的矮枯林,這裡面的所有樹都枯萎了,片葉不留,只剩下黑色的光禿禿的枝桿,而這一片區域就是地圖上標誌著蜘蛛的「毒蛛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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