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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章 關門放狗 文 / 桑家靜

    虞子嬰記得在宛丘刑獄懸崖峭壁無力墜落海裡時,背部如被千萬道力鞭撕裂,大腦中的意識瞬間被洶湧而來的水淹沒,只剩下一片空白。

    下一秒,她腦中的理智告訴她不能就這樣認輸。

    於是,即使身重如泥沼深陷,她亦潛意識地不停的在水中掙扎,雙臂慌亂地拍打著身邊的水,但那濺起的冰冷水花,那不斷往下沉的身體卻讓她感受到了死亡發出的冰冷訊息。

    當再次被一波浪花捲進肚腹後,窒息,還是窒息。

    她彷彿感受到了死神正緊緊地勒住了她的脖子,緩緩用力,那種無力與恐慌禁錮著她的身軀。

    「沉睡吧……沉睡吧……」

    她聽到心中有一道充滿蠱惑的聲音,慢慢地透支著她的全部意志,接著她便感到,身軀的全部機能開始僵化、麻木、喪失……到最後,她失去了自已。

    終於,她不再掙扎,隨著潮起潮洶的水流,緩緩下沉。……

    她的思想就像被困在一個黑盒子內,那裡面狹隘、黑暗,卻莫名令她感到十分平靜與安心。

    她並不清楚為什麼她的身體會被冰凍困在冰中,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失去了武功,也不知道為什麼失聲了,但至少……她還活著,僅憑這一點,便足夠令虞子嬰感到幸慶與滿足了。

    宛丘時,貪食與懶惰都解除了玄束,不得不說虞子嬰就是一個天生的倒霉蛋,七罪之中只剩下**一人,她才終於找到目標了。

    用排除法來說,**便是七煞之主無疑了。

    她只要殺了七煞之主……她的命數才有機會徹底改變了。

    但是,問題來了,現在的她……怎麼去殺他呢?

    如今她既無武力,且那個男人無論從哪一方面而論都不輸她,城府極深功夫深不可測,背景神秘,性格狡黠餡兒黑又詭譎難辨,這樣的一個人,無論她是想殺他或降服他,對目前的虞子嬰而言,那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既使之前的她,在先前幾次跟他打交道的經歷來看,她不僅半分便宜沒佔到,甚至隱有被吃定的痕跡。

    而且,他對「她」的瞭解,比她自己更深,而她對他的瞭解,卻只是一些別人口傳的字只片語,與對他行事為人的忌憚。

    這麼一想,虞子嬰對這一次的任務感到一種深深地憂鬱了。

    若拿以前而言,凶則勇,猛則直,她或許、可能會直面去迎擊他,畢竟那個時候兩人在各方面都旗鼓相當,狹路相逢勇者勝,不是嗎?

    可如今,她失去了武力的依仗,也就等同失去了囂張的底氣,這樣的她,連接近他都變得十分艱難,更何況是進行到下一步的計劃。

    所以,明明知道自己如今這種看不懂臉色的任性態度會令桑格等人為難,但她卻不得不置若罔聞,依舊堅持著跟了過來。

    白石城一事對他們而言,或許是一個死亡之地,但對目前的她而言,或許就是一個接著玄陰王**的重要契機。

    在已經能夠看到白石城牆輪廓邊際時,達達木揮手,令隊伍停靠在了路旁,由於五鬼是明日才拿白石鎮的人去祭城,所以他們仍舊還有一日的準備時間。

    隊伍停下來後,格桑便朝虞子嬰走去,當他欲言又止地站在虞子嬰面前時,她卻驀然退了一步,低頭撇過臉,彷彿這樣他就能夠看不見她似的。

    「……」格桑見此嘴角一抽,想笑又必須忍著,他握拳抵唇清了清音,道:「冰姑娘,我們不能再帶著你繼續朝前了,或許你現在還不能夠理解,但這都是為了你好。」

    格桑這一番話不可謂不苦口婆心,柔腸萬千。

    虞子嬰點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頭。

    點頭是表示,她能夠理解他這麼說的意思,搖頭則是理解歸理解,但她做不到。

    格桑看到少女的動作,一時感到些許頭痛,他不由得硬起心腸,沉聲道:「冰姑娘,就算你拒絕我也不能帶著你一道走的,因為這根本不是在幫你,而是害了你啊。」

    虞子嬰看格桑的老好人神色變得堅決,黑幽幽的眼珠轉動一下,想了想,便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枝,然後低著頭,開始在地上寫著。

    帶著我,我有辦法讓你們進白石城,而不傷分毫。

    寫完後,她便抬起了頭,一片闐靜的漆黑眼眸,那兜頭的帽簷微微朝後滑落些許,露出她光潔白晰得有幾分透明的額頭。

    格桑看完字後微微一愣,一時亦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抬起了頭,凝視著虞子嬰一動不動。

    這個時候,他才真正認真地研究起虞子嬰這一個人。

    他想起了這位冰姑娘自醒來後,便一直是一種從容自若的態度,她沒有第一時間詢問他任何話,而是選擇自行觀察與思考,那個時候他並沒有這個想法,只當她在不安,以冷漠來掩飾自己的慌恐,所以他對她更為憐惜。

    她由始至終面對所有人都是一臉的面無表情,一開始,他以為小姑娘怕是被他們這一船的兵漢子給嚇到了,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的眼睛或許一開始看她的時候便瞎掉了,根本從來都沒有瞭解過她。

    擁有這麼一雙深邃幽深,黑若古井無波眼神的人,她就像雪巔之上的微塵流光,是那千年沉澱下來的空濛亙久。

    這時,早已等得不耐煩的達達木哼了一聲,快步走了過來,他本想喝叱格桑辦事拖拖拉拉地,但不經意間看到了地上的字,眼睛睜大一瞬,臉色變得荒誕古怪,然後對著虞子嬰面露出幾分輕蔑不屑道,道:「男人的事情,你們女人不懂就最好少管,若不想死的話,趕緊走!」

    虞子嬰看了一眼達達木,執起木枝又寫下一行。

    「我想死,請務必不要攔我。」

    對待達達木的態度,虞子嬰卻沒有格桑那般如春風般溫和輕柔,簡直是怎麼直接怎麼來。

    「……你!」被嗆噎的達達木指著虞子嬰直喘氣。

    太可惡了!他達達木這一輩子就沒見過性子這麼不討喜的女的!

    虞子嬰不以為然地攏了攏袖子,繼續寫著。

    「你想死,我亦不會攔的,但他們……我想他們是不願意跟著你就這樣無計劃無底氣地去送死的。」

    達達木讀完這一行話後,臉色倏地一僵。

    不得不說,虞子嬰的這一番話完全戳中了他心底的緊繃那一根弦,令他不得不有了反應。

    「你什麼意思?」達達木冷冷地盯著虞子嬰,他此刻聲線冷峻粗曠,嗓音淡漠,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虞子嬰甚至從這句話中覺察出了隱約的殺氣。

    想來,站在這裡的若是一個真正的十幾歲的少女,只怕已經嚇得腿軟。

    不愧是北疆國中央都督內府的驍勇鐵木將軍!

    但虞子嬰經歷的厲害人物已經多到數不清,別說將軍,連皇帝都見過不少,是以她僅淺淡挑了一下眉毛,波瀾不驚。

    「你還記得你這一趟來白石鎮的任務嗎?」

    看完這一行字達達木下意識地懷疑起她是怎麼知道他這一趟的任務,但隨即又想到,或許是格桑這見色忘義的傢伙透露的,便暫時揭過這一頁,一臉燥躁喊道:「你們女人說話就是羅裡巴索的,是男人的話,就給老子一口氣說完!」

    她當然不是男人。

    虞子嬰腹誹了一句,倒也不計較他的惡劣語氣,她觀察達達木此人性格雖為火爆,但心胸倒也寬廣,能容人所容,能憐其所憐,是一個硬中帶軟之人。

    再觀其面像,前額上部方形,一字眉,方下巴,身體也隨之有方形的趨向,這種人一般有大實幹的能力,亦是性格較為堅毅直爽之人。

    說實的,這種人虞子嬰一般並不愛與「老實人」打交道(若非必要,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她都不願意打交道。)是敵的話倒也好說,挖個坑他就自己跳下去了,是友的話,直起來,一根腸子似的,常會為一種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固執堅持,讓人為其疲於奔命。

    而達達木倒屬於那種長歪了的老實人,所以虞子嬰倒是有自信能夠最終說服他。

    想他不喜歡人家對他賣關子,所以虞子嬰直接抖出「包袱」。

    「以押運糧草為名,定能順利入城。」虞子嬰寫出這幾個字後,其實周圍已圍攏了不少好奇的人,許多人將她寫的字一瞧,嘩聲響起一片,頓時一個個都一臉的恍然大悟。

    達達木眼珠子都快瞪掉地上了,他亦是瞬間便醒悟虞子嬰所表示的意思,一時禁不住又喜又遲疑道:「但、但那些都是用來救人的糧食,就這樣送了出去豈不是……」

    「自然用不著全部送了。」

    虞子嬰看了他一眼,便隨手寫下這一句,而達達木那一張老臉瞬間便漲紅了,這是被自己給蠢羞了。

    「咳咳,我、我當然也想到這一茬了,我只是、只是覺得就算隨便送一點糧食給他們,都是浪費而已。」

    奇了怪了!他之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奇妙的主意呢!

    現在的北疆國不僅是外疆沿海一帶嚴重缺糧,基本上整個北疆國都即將處於饑荒的狀態了,北疆國由地勢的緣故,肥沃耕種的土地較少,所以想要滿足整個國家的口糧,常年都是以錢財船運外載大糧國,然而如今,天災連連,旱澇頻繁,即使是一些大糧國都開始停止了交易。

    是以,北疆國內的糧食緊存已迫在眉睫,是以當他們以送糧的姿態要求入城,五鬼即便心中另有想法,又怎麼可能將這麼一條白送的「大包子」擋在門外呢?

    他們只需要關門放狗,便可以飽餐一頓,這種便宜的大好事兒,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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