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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四章 腐敗的封地 文 / 桑家靜

    行程約跋涉七日六夜,主要行程耽誤在翻越過一座線狀延伸的山脈,此山脈沿著西走一定方向延伸,由包括若干條山嶺和山谷組成的山體,行走時的道路凹凸不平,咯肉哽骨,忐忑不平,崎嶇繞徑,一隊人行時都少不了吃苦。

    終於,在第七日天明之際,終於到達了了極寒高地,亦就是皇朝賜屬**的封地。

    其實他們這一隊人在還沒有摸到極寒高地的邊緣位置,氣候便驟變得厲害,像是從初冬瞬間變成嚴冬天氣,彤雲密佈,朔風嘯嘯,他們在雪地裡踏著碎瓊亂玉,迤邐背著北風而行。

    雪正下得緊,所有士兵都禁不住在這種惡寒天氣趕路,趕緊將自己給自己辦置的一套保暖設備,如皮草絨帽,長皮靴,棉襖厚大衣,特別是香輦內的**的待遇那簡單就是無微不至,連火爐、湯婆子等保暖物品都一一送入準備妥當。

    在場唯一一身單薄的只剩下虞子嬰。

    她依舊穿著她那一件兩單黑袍,墨長瀑布髮絲披散於背,素淨著一張小臉,在一群穿得暖融融厚衣棉褲的大男人之中,她愈發顯纖弱嬌小,單薄而削瘦。

    之前那一些看她不順眼的,此時見她安靜默然地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行走,都不勉開始有些同情她了。

    開始幾日,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都在暗中觀察著她,有準備看好戲的,有準備奚落她的,因為他們都覺得像她這種一看就是金枝玉葉,像精養在象牙塔上公主一樣的人,跟他們大男人一樣徒步行走山間,一定會受不了這種苦的。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她跟著他們的行程完全沒有掉隊,她始終保持著一定的節奏跟速度,跟在玄陰王的香輦後面亦步亦趨,他們沒有任何人去遷就她,去包容她,而她既沒有抱怨也沒有絲毫的嬌氣的表現。

    他們停時她就停,他們出發時她就跟著走。

    而這期間,玄陰王除了偶爾在香輦停下時,閒來無事出聲調戲她幾句之外,之後便像是完全忘記了還有她這麼一人似地,既從不曾讓她上香輦歇步,也不曾在她被玄陰軍排斥孤立時,開口關懷過一句。

    所以在他們的眼中,虞子嬰其實就像玄陰王閒時抱來的一隻軟糯的小貓,心情好他就逗一下,平時沒了興致,便任它自生自滅。

    他連養貓都是這樣任性的。

    而奇怪的是這個「小貓」也完全就像是野生的一樣,天生天養,適應力極強,無論怎麼樣的困境都不能令她感到艱幸,這倒是令他們多少有些刮目相看,漸漸地,眾人看她的目光有些變化了。

    不再是純粹的厭惡或警惕。

    此時此刻,風雪茫茫,看她一腳淺一腳深地踩在冰雪之中,黑色發頂、削瘦肩膀都沾著飄落下的雪花,嘴裡隨著呼吸呵出的霧意,朦朧化了她的面部輪廓……

    不經意看過的人,頓時有一些不忍了,在這個看臉的世界,即使他們是一群黑心透的人,依舊會被多少影響一些,但由於沒有得到玄陰王的示意,他們即使不忍,卻也是誰都不敢出聲的。

    「小乖∼你冷嗎?」紫色珠簾從輦頂一瀉流下,耀眼的紅色紋路佈滿整個轎身,淡黃色的窗布隨風擺動,霎那間看上去,隱約可見內裡有一道慵懶斜躺的身影,軟若無骨地恣意享受著香輦內的舒軟佈置。

    他的聲音甜膩如蜜,吳儂軟語,任誰聽了都覺得彷彿骨頭都快酥了一樣。

    虞子嬰卻半分不受影響,淡聲回道:「不冷。」

    關於「小乖」這個坑爹的稱呼,虞子嬰每聽一次都有一次喚阿狗阿貓的感覺。

    「呵∼」

    一聲「呵」的輕笑之後,之後……便沒有之後了,虞子嬰繼續走她的,**繼續躺他的,而很快,他們踏在回城的土地上了。

    此時,雪已漸霽,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一望無垠,純潔得似乎整個世界都套上了一件白色銀裝,他們行走的路上已經蓋上了一條條長長的白地毯,一直延伸至遠處隱約可見的一座城池。

    不是說北疆國只有玄陰王的地盤是最富裕的嗎?

    這個問題至虞子嬰踏入極雪高地時,便一直在納悶。

    在她看來,這玄陰王的封地比起白石鎮更加「貧困」吧,至少人家除了寸草不生,田地荒蕪乾涸之外,至少不像這極寒高地這樣凍死狗。

    極寒高地郊外的田地一樣荒蕪,但與白石鎮的民家田地不一樣,這個一看就知道不為別的原因,它早已久不耕種了,一樹上的樹幹都被撥了皮,葉子稀稀拉拉地掉光了,連枯葉子都不見一片,但凡看起來肥沃一點的土地,地皮被挖翻得像土撥鼠搗亂一樣無一塊完好。

    看玄陰軍等人完全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這種情況令虞子嬰心底的疑惑更強烈了。

    這種地方真有東西讓白石鎮的百姓起貪慾來搶嗎?

    大雪之中,虞子嬰遠遠看到一群人分散在雪地上蹲著,他們埋下頭,手裡好像正拿著東西在土地裡挖些什麼。

    千萬人的步伐,由近及遠地踩踏著雪匯成了猶如無數小溪低語似的沙沙聲,自然引起了前頭那些人的注意。

    當他們轉過頭,遠遠看到他們的隊伍中那一面迎風翻獵的骷髏藍焰的旗幟時,紛紛變了臉色,連忙撲通一聲,將額頭緊緊貼在地面,便跪在路兩旁迎接。

    等他們接近的時候,那些跪在路兩旁的的百姓中動作遲疑地站起來一人,他想必很緊張,根本不敢抬頭,將臉深深地埋進懷中,雙手恭敬舉起一件物什高於頭頂,他捧著的一樣東西隨著他雙手那禁不住的哆嗦勁兒也跟著抖個不停。

    虞子嬰瞥去,看清那是一種被土裹著的長條圓柱型物體,約有一臂長大小,因為隔著一些距離,一時她也不確定是何物。

    難得是什麼寶物出土……剛才他們蹲在地裡,便是在這東西吧。

    五鬼騎在馬上,自持身份並沒有動,只讓一個陰鬼士兵離開隊伍,上前將東西取過來,而「餓死鬼」拎在手上,僅輕蔑地瞄了一眼後,便將它狠摔在地上。

    「什麼鬼東西啊!你們就拿這種東西來效敬爺嗎,啊?若獻不出什麼入得了爺眼的東西,你們就趕緊滾出未央城的管暇範圍!」

    那獻「寶物」的人被「餓死鬼」那兇惡的表情嚇了一跳,唬得改了樣子,兩頰的肌肉都鬆鬆地下垂,一張嘴差不多都看著好像是一個小圓孔的樣子,明顯嚇得不輕。

    也難怪,像普通老百姓,哪裡抗得住「餓死鬼」這種手浸血腥之人的一身不經意散發的冷煞之氣。

    虞子嬰看向雪中那被「餓死鬼」啪噠一聲摔成兩截的東西,只見那泥中裹著的物體斷截面露出乳白色,她將其一截撿了起來,再一看,卻是一愣。

    ……這,竟然只是一截山藥根?

    剛才她分明看他們皆是一臉不捨地將其奉獻上來,她依舊以往的判斷,還以為是一件什麼貴重的東西,值得他們冒著風雪的寒冷,凍得一雙雙手都變得腫紫,長滿一片片凍瘡,卻原來……

    看見那一樣被他們當成「寶物」的山藥就這樣被摔壞了,那些跪著的百姓也被「餓死鬼」的嫌棄舉動嚇了一跳,一下子就整個人撲倒在地上,因為虞子嬰餘光一直在看著,所以她沒有錯過他們眼底飛快閃過的一絲怨恨。

    見鬼主不滿意了,剛才取過山藥上遞的陰鬼士兵臉色一冷,便走過去,一腳踢翻了跪在地上的奉獻人,咧著嘴不住地開始罵著:「養著你們這群死窮鬼,有什麼用?說好的,若再讓我們遇到就必須獻上滯留稅,你們卻什麼都沒有,你們怎麼不去死,為什麼不去死,煩死了啊!快去死啊!」

    虞子嬰聞言,不禁蹙眉地看著那個被陰鬼士兵連踢直踢,抱頭痛嚎之人。

    「住手——你們放開我阿爸!」

    這時,一道憤怒破嗓的聲音從那一群跪在地上直發抖的百姓響起,只見一名劍眉星目的高大青年倏地一下站了起來,他氣沖沖地上前一把推開了那名尚不及他肩高的士兵。

    「你憑什麼打我阿爸,你們憑什麼!你們陰鬼軍、五鬼……還有玄陰王在未央城一直都是吃好的喝好的,而我們這些平民百姓除了要交稅還要被你們趕出來,你們這群喪盡天良的,你們都該天打雷劈!你們才該去死!」青年眼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這種怒火通常只有豁出命的賭徒才有的,很明顯,他也明白自己這番話意味著什麼,他已經不指望過自己能夠活下去了。

    這群人……原來是流民啊。

    虞子嬰看著那名青年,她倒是不知道原來在北疆國的流民也是需要交稅的。

    一般而言,變成流民的人便等被剝脫了一切身份,變成一個沒有國家與戶籍的人,這種人,又需要向誰去交稅?

    或許是一直都高高在上,從來不曾被人如此兜頭兜面的大聲言辭地訓斥,亦或者是陰鬼軍都被青年那一番的膽大妄為行為驚愣了一下,一時之間在場所有人都沒有動作。

    而青年將他阿爸扶了起來後,又憤憤不懣地從雪地上撿起那半截山藥,然後大步跨前,正準備去搶奪虞子嬰拿著手上的另半截,正巧遇上虞子嬰抬起了眉眼。

    而那名青年不經意掃過虞子嬰的臉時,直接怔呆了一下。

    為什麼……陰鬼軍中會有女人?還是一名眉目精緻似畫的少女?!

    少女那光滑白皙的皮膚在一片枯黃黯黑的人群之中尤其惹眼,還有那一雙烏黑而闐靜的大眼,就像兩顆黑葡萄一樣,簡直能直接觸及人心底最深處。

    不等他回過神來,虞子嬰已將手中的那半截山藥交還給他。

    青年愣愣地接過,張了張嘴似想說話,但卻在下一秒卻被人打倒在地上,猛地嘔吐出一口血,而那血滴不經意濺了幾塊在虞子嬰的腳邊。

    「好大的膽子啊!哼,你是在找死嗎,窮鬼?」餓死鬼從馬上跳下來,一邊啃著干餅,一邊呲開嘴噁心地笑著。

    「吊死鬼」則笑得十分歹毒,他得意地揮著那條剛才將青年抽飛的繩子,在空氣中甩得啪噠啪噠作響。

    那群流民一見青年被打得吐血了,倒吸一口氣,這時他們強行壓制住心底的恐懼,一臉憤怒地衝了上來,不少人都選擇擋在倒在地上的青年身前,對「餓死鬼」等人怒目而視。

    「圖魯,你怎麼樣?」有人將青年扶了起來。

    那個叫圖魯的青年伸手擦掉嘴邊的血,咬牙地搖頭道:「……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你都吐血了啊,咱們連吃的都沒有,哪裡還有藥來治傷啊,天啊,這……這該怎麼辦啊。」那個圖魯的阿爸臉上青一塊地紫一塊慌亂地扯著頭髮,急得眼眶都泛紅了。

    虞子嬰聞言,瞟向他們那一身比她更單薄寒酸的衣服,補著布疤,手跟腳的部位都捲了起來,應該是為了方便行事,那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一般都青紫著,遍佈著凍瘡,甚至糜爛著黃色濃水,透過他們那黯黃的皮膚能清晰地看得見一條條紫色血管。

    她是不怕冷,亦不怕懼凍,所以穿得少與多區別不大,但他們屬於普通人的體質,這種時候明顯是強忍著天氣的徹骨冷意在外面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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