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喋血南京 233.第233章 繼續堅守 文 / 殘簡
12月23日上午，廬山，蔣百里又一次出現在了蔣委員長的別墅裡面，和蔣百里一起來到的還有顧祝同和陳誠，戴局長這個軍統頭子也得到了蔣委員長的召見——他整個人靠在沙發裡面一言不發。
蔣百里不太喜歡戴局長笠這個人，他覺得戴局長的為人有些陰鬱，而且和軍統打交道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顧墨三和陳辭修都選擇和蔣百里坐在了一邊，戴笠旁邊的幾張沙發都空著，這說明顧墨三和陳辭修同樣不喜歡軍統。
錢大鈞走出來給屋子裡面的四個人上了茶，這就是蔣委員長即將登場的先兆，顧祝同和陳誠同時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戴局長那原本軟綿綿的身體也馬上變成了筆直，蔣百里將這些細節看在眼裡，若是換在平時他一定會調侃這幾個人幾句，可是今天，他蔣百里有要是要辦，還是和這幾個在蔣委員長面前能說上話的人物結個善緣吧。
「委座到！」每次錢大鈞來這麼一嗓子的時候蔣百里總是想到清朝的太監，現在要是還是滿清的天下，沒準錢大鈞就是李蓮英一樣的人物。
想到這裡蔣百里終於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錢大鈞心裡面有些奇怪。今天蔣百里是怎麼了，一直衝著他微笑，難道這蔣顧問有什麼事情要自己幫忙。
錢大鈞還沒有得出結論，蔣委員長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走進了這間小會客廳，顧祝同、陳誠和戴笠立刻站了起來，蔣百里動作稍慢一些，蔣委員長點了點頭，示意大家坐下。
「唰！」，整齊的動作，蔣百里又是最後坐下的那一個人，他這個保定軍校的校長這麼多年來還是不願意和別人一樣按照「那套規矩」行事，他總是覺得這樣有些做作。
蔣委員長落座之後便開了口，山東的韓復矩不把精神放在和日軍作戰上面，整天不停的發電報找武漢要援兵，中央軍在淞滬損失慘重，華北戰場更是從頭到尾輸了個乾乾淨淨，韓復矩難道不知道現在最缺的就是部隊嗎？不！他知道！韓復矩這是在逼宮！蔣委員長讓李宗仁擔任五戰區司令長官的事情韓復矩始終耿耿於懷，現在他坐擁十幾萬大軍和日本人玩著你進我退的遊戲還要找武漢要援兵，韓復矩的態度已經激怒了蔣委員長。
「山東的戰局，你們怎麼看？都說說嘛！」
陳誠一向是靠揣測蔣委員長的心思往上爬的，他掃了一眼蔣委員長的面部表情，心裡面馬上有了注意，蔣委員長這是被韓復矩氣著了，要借張嘴來撒撒氣，於是陳誠一上來便大罵韓復矩貪生怕死，保存實力，陳辭修罵的十分投入。在座的其他人也做出一副極度認同的模樣，蔣委員長的臉色卻沒有轉晴的趨勢。
見到蔣委員長似乎對自己的表現有些不滿意，一開始還義憤填膺的陳誠開始變得有些猶豫了起來，言語中開始多了一些模稜兩可的詞語，顧祝同也是一副正在「用功」的表情，戴局長和蔣百里都選擇了不作聲。
「辭修啊，這時候扣大帽子還有什麼意義？應該想辦法去捅捅韓復矩的屁股，抗戰大局，不能因為一兩個人出問題！山東必須留在我們的手裡！」蔣委員長終於不耐煩了，他打斷了陳誠已經變得有氣無力的發言，拋出了新的問題。
顧祝同站出來為陳誠解圍，他朗聲說道：「委座，韓復矩雖然有保存實力的嫌疑，但是他手裡面還是有力量的，山東又是他的老窩，日本人想快速拿下山東不會太容易，松井不是早就說要拿下南京嗎？日本人的話啊！不能信！牛皮吹慣了嘛！」
顧祝同說完之後蔣委員長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顧祝同的判斷和蔣委員長心裡面的想法差不多，即使山東到最後真的丟了也應該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日軍在華北的兵力越來越分散，山西戰場吸引了相當數量的日軍師團。韓復矩只要擺出看家狗的架勢趴在濟南，五戰區的戰事就還有可為。
「情況怕是沒有顧總長說的這麼樂觀吧？看看抗戰開始以來的諸次保衛戰，哪一次不是轟轟烈烈的開始，卻已失敗為收場？就拿太原保衛戰來說吧！韓復矩還能比閻老西更愛他的地盤？最後閻老西還不是把太原城交到了日本人手裡，只可憐傅作義，當了個沒有意義的守城將軍。」蔣百里的突然開口讓好不容易開始轉暖的室內空氣又一下子變的冰涼，錢大鈞這下子徹底疑惑了，怎麼蔣百里今天的言辭居然如此犀利？這番話要是引申開來可是不得了的事情，閻錫山把太原交給傅作義，這個蔣委員長把南京交給華畢成實際上是一樣的，蔣百里就不怕惹怒了蔣委員長？
蔣委員長把你當愛將是一回事，這當著人揭短，就是佛恐怕也會有火！
顧祝同和陳誠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轉到了蔣百里身上，他們沒想到一向像神仙一樣的蔣百里居然會主動跳出來給蔣委員長潑冷水，這可是太反常了！
蔣委員長也對蔣百里的突然開口感到非常的意外，蔣百里的話更是直接扎到了蔣委員長的心坎上，什麼叫抗戰開始以來的諸次保衛戰都已失敗收場？難道蔣百里是要彈劾他這個抗戰領袖嗎？不應該啊？蔣委員長感到蔣百里今天似乎是要辦成什麼事情，所以才有了驚世駭俗的這幾句。
「委座，蔣顧問的擔心不無道理，屬下也覺得山東的情況很不樂觀！」蔣百里這有些犯上的話居然還有人支持！顧祝同和陳誠扭頭看見說話的人是戴笠，頓時就感到智商有些不夠用了！今天這會開的新鮮啊！
蔣百里不知道戴笠為什麼支持他，不過既然他現在需要盟友，那不妨就和這位軍統頭子合作一把吧！蔣百里決定聽聽戴局長接下來會說些什麼。
「抗戰爆發以來，日本關東軍的特殊機關就多次和韓復矩會面，期間韓復矩也向日本人提過條件和要求，這些材料現在軍統都有！委座！要小心韓復矩叛國！」
戴笠的話讓蔣百里恍然大悟，戴局長這是要咬人啊，果然不愧是軍統的頭頭，什麼時候都有著內鬥的積極性。顧祝同和陳誠聽完了戴局長的話臉色都不善，他們現在對戴局長是越來越覺得厭惡！
不過戴笠的話蔣委員長卻聽了進去，說韓復矩想投靠日本人，這是絕對有可能的，當年鬼子折騰華北五省自治的時候韓復矩就跳出來過，現在山東在日本人的鐵蹄下瑟瑟發抖，難保韓復矩不會故態重萌，華北已經叛變了幾個軍師長，如果韓復矩這個堂堂的五戰區副司令長官也叛了國，那輿論和報紙還不知道要罵成什麼樣子呢！
蔣委員長絕對不能接受韓復矩倒向日本人一邊！戴笠見他的話收到了效果，於是再次變得沉默了起來。
「委座也不必太擔心，韓復矩之前也玩過和日本人對付的事情，他不止一次提起過，這是他韓復矩的緩兵之計，山東是戰略要地，只要韓復矩能夠堅持的久一些，那對南京的保衛戰可是非常的有利啊！」陳誠剛才是靠顧祝同為他解了圍，現在他決定投桃報李，韓復矩也確實沒有戴笠說的那麼糊塗，也許這韓復矩是太自私了一些，但是投靠日本人的傻事他不會幹。
跟著日本人走可是遺臭萬年的事情，看看現在叛國的那幾頭貨，有能拿得上檯面的嗎？蔣百里聽到陳誠終於牽出了南京戰事。心中一喜，他就是要把山東戰場和南京戰場捆綁在一起，蔣百里要讓蔣委員長清楚的知道，隨著日軍在山東的不斷進軍，南京不久就要陷入日軍的鐵壁合圍，是時候想想華畢成的退路了！
「山東是南京的大後方，要是韓復矩白的太快，我們在南京的十幾萬部隊就失去了退到蘇北的可能，韓復矩的問題一定要解決，辭修，你給李長官打電話……不！還是我來打吧！既然韓復矩不願意主動接戰。就只能逼著他上了。南京，有新的戰報發過來嗎？華畢成算是很能打的，到現在也沒有讓日本人衝進南京城區，各位，這才是中**人的風骨！要多多宣傳！」
蔣委員長的注意力也開始轉移到了南京戰場，從蔣委員長說的話裡面蔣百里已經知道了蔣委員長今天還沒有看過南京的戰報，或許是對華畢成太放心了，或許是和蘇聯大使商談的事情太多，蔣委員長現在並不知道南京的戰局已經開始急轉直下！
「委座！這兩份是南京戰報，一份是凌晨一點到的，還有一份是早上八點到的。」錢大鈞就像變戲法一樣變出了一個文件夾遞到蔣委員長面前，他的動作非常的迅速，就像是知道蔣委員長想要什麼一樣，這大內總管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蔣百里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順便偷偷打量著蔣委員長的表情，華畢成的戰報上寫了些什麼蔣百里心裡面非常的清楚，早上八點的這封戰報是他親筆加工潤色過的，華畢成似乎不太懂得博同情，還好這封戰報蔣百里先過目了。
蔣委員長看了幾行之後身體一下子直了起來，顧祝同和陳誠變的非常緊張，南京戰場的凌晨戰報他們也看過，日軍的攻勢是凌厲了一些，但是南京衛戍軍應該還可以堅持，現在這封最新的戰報他們兩人就沒有見過了，看蔣委員長的反應，應該出了事情。
「日軍圍攻蕪湖，牛首山山區丟了一把，日軍第六、十八、一ま一師團已經幾乎將南京到蕪湖的通道截斷，光華門三度被日軍突破，南京衛戍軍全線受挫！怎麼一日之間南京的戰局居然變成了這樣！？」蔣委員長的語調變得高了起來，這是他不高興的表現，南京的戰局本來是蔣委員長最為滿意的，在抗戰最黑暗的一段時間裡面，蔣委員長每天只有看到南京戰報才會開心一會，現在山東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南京卻要被日軍破城！屋漏偏逢連夜雨！真是禍不單行！
「委座！華畢成在南京打到現在，早已是強虜之末。全靠一口氣支撐著，日軍沒有突破城防的時候還好些，現在光華門岌岌可危，南京可真的危險了！委座需早作打算！」
蔣百里的語氣非常低沉，言辭也極度懇切，這時候陳誠和顧祝同突然明白了過來，蔣百里剛才的那些話就是在高速蔣委員長南京已經守不住了，是把華畢成的部隊撤下來的時候了！顧祝同和陳誠再次對視了一眼，他們也都很欣賞華畢成，蔣百里和他們的關係也非常不錯，這時候不妨賣個順水人情，本來蔣委員長也就是說在南京象徵性的守一下，華畢成不但堅持了這麼久，還在南京消滅了數萬日軍，這時候撤下來也完全說的過去。
「是啊，委座！也該讓華知世撤下來了，南京衛戍軍在他的指揮下已經變成了一群精兵，如今正是缺人的時候，教導總隊和幾個德械師本來就是當作樣板部隊來練的，現在把這些底子撤下來再補充一番，便又是一群鋼鐵雄師，把這十幾萬人丟在南京，未免有些可惜。」既然心中已經有了決定，顧祝同和陳誠便先後開了口，顧祝同提醒蔣委員長這些南京衛戍軍是很有價值的，陳誠則在一旁大讚南京保衛戰的艱苦卓絕，這兩個人不愧是蔣委員長的心腹，如此一唱一和，居然給蔣委員長尋到了退一步的台階，蔣百里心中忍不住讚歎道，這二人在官場上的本事勝過自己百倍。
蔣百里見有人幫忙，於是也繼續遊說蔣委員長，一屋子裡面的人除了戴笠都說南京衛戍軍丟不得，蔣委員長的態度也漸漸軟化了起來，最後蔣百里拋出了個分批次撤軍的辦法，這樣既滿足了蔣委員長在南京多堅持幾天的要求，又能讓華畢成脫身，蔣委員長雖然還有些不願意放棄南京，但再一想如今各個戰場都十分的缺軍隊，蔣委員長的口風開始悄悄的起了轉變：「南京是中國的首都，又是先總理的陵寢所在之地，我等必然要竭盡全力守衛，華知世在南京是有功的！發揚了黃埔精神！但是敵強我弱……」
蔣百里聽到蔣委員長說出了但是這兩個字，暗暗的握緊了拳頭，心裡面高喊了一聲：「成了！」
他沒有注意到錢大鈞這時候走到會客廳的門口從門外的一名侍從室人員手中接過了兩個文件夾然後回到蔣委員長身邊低語了幾句，蔣委員長口中繼續說著話，手上卻打開了錢大鈞遞給他的文件夾。
蔣委員長之掃了一行，口中的話便立刻嘎然而止，蔣百里的心頭一跳，這最後一哆嗦就要成功的時候，不會出簍子吧？
蔣委員長瀏覽文件的速度極快，看完了之後似乎是有些不放心，又仔細的看了一遍，蔣百里注意到蔣委員長的臉色開始變得紅潤了起來，應該是好事情！
蔣百里怎麼也聯想不到南京戰場上會發生什麼好事情，而且他和華畢成已經做了約定，在蔣百里給華畢成發報之前，所有關於南京的消息都必須暫扣起來，錢大鈞遞來的東西應該和南京沒有關係，蔣百里慢慢平靜了下來，他等著蔣委員長說完後面的半截話。然而，蔣百里最終失望了！
蔣委員長微笑著合上了文件夾，然後高聲說道：「好消息！日本人在南京炸沉了美國人的軍艦！還擊傷了英國人的一艘軍艦！國際局勢要變了！」
蔣百里腦袋裡面就像是引爆了一座彈藥庫！他感覺他飄了起來！什麼？日本人炸沉了美**艦！怎麼會這麼巧！
蔣委員長一向迷信外交和國際社會的介入，這美**艦一沉，蔣委員長恐怕又要靜觀其變，如此一來，南京衛戍軍的撤退又沒了戲！華畢成啊華畢成！你怎麼這麼倒霉啊！日本人早不炸晚不炸，偏偏在這個時候去炸英美的軍艦！這也太巧了吧！
蔣委員長讓錢大鈞念了一張電文，原來日本人在一個小時之前的封江轟炸中錯誤的擊沉了美艦潘納號，同時擊傷了英艦菜的巴德號，這兩艘英美軍艦一直停靠在下關碼頭，由於懸掛著英美國旗，所以在多次的空襲中都沒有遭到攻擊，部分南京市民覺得國際安全區可靠，就是因為看到了日本人對外國人的軍艦不敢下手，於是便覺得外國人開的安全區日本人也一定不敢招惹。這個消息是英美的記者在上海披露出來的，現在英美使館已經忙成了一團，相信過不了多久，日本外務省就會受到英美兩國施加的壓力。
聽完了錢大鈞念的電文，顧祝同和陳誠也吃了一驚，日本人在上海已經誤炸過一回外**艦，當時就鬧得沸沸揚揚，雖然蔣委員長期望外國干預落了空，但是日本人的動作也的確是收到了影響，沒想到現在日本人居然在南京又來了一回！而且一下子同時惹了英美兩國！難怪蔣委員長會如此的開心！
「我早就說過，日本人在中國這麼亂打一氣，遲早是要惹下禍端的！現在同時炸了英美兩國的軍艦，還擊沉了美艦！要知道西方人是最注重人命的，日本人這次不會好過關，剛才我們說到南京戰局，我曉得華畢成不容易，但是在英美的態度明朗之前，南京不能丟！日本人在南京幹下的事情，只要我們能守住南京那我們就有說話的機會，國際社會的目光也會都聚集在南京，撤軍的事情暫且擱置，武漢不是組建了不少新兵團嗎？給華畢成幾個！還有蘇聯人的援助，也給華畢成一些，現在是關鍵的時刻！百里啊，你要多鼓勵一下華畢成，再堅持一些日子，他的功勞我會記得地，讓他放心！」
蔣委員長的這番話讓蔣百里叫苦不迭，他有些無奈的看了顧祝同和陳誠一眼，鑒於蔣委員長激動的態度，顧祝同和陳誠選擇了迴避蔣百里的目光，這原本是要從南京城裡面撤人的事情變成了往南京送人，蔣百里不得不感歎這世事真是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