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夜探 文 / 概率論
慕淺房間的門只是虛虛的掩著,推開一條縫時沒發出一絲聲音。掏出鏡子,對準事先放在迴廊上的另一面鏡子,經過兩次反射,將南城門前的情形映射的一清二楚
黑衣人蘸了蘸口水,在窗紙上戳了個小洞,從腰間掏出指粗的管子來,對準小洞,向裡吹煙。
這可是慕淺從小玩到大,放到了小扶風無數次的把戲,**香。
黑衣人的身量也不出意料,就是她!
慕淺掏出一方紗巾來,隨意在腦後一系。然後推門出來,背倚著廊柱,將身體掩在一片陰影裡。
「喲!長夜漫漫,看來姑娘你跟我一樣無心睡眠啊!」慕淺把聲音壓粗壓低,聽起來就是個玩世不恭的少年。
這也是慕淺從小玩到大的把戲之一——變聲。屢試不爽。
黑衣人一驚,瞬時向後躍了一大步。左手順勢一拋,三枚袖裡針直撲慕淺面門而來。慕淺微微側頭,錚錚錚三聲,針盡數淺淺扎中廊柱,然後又掉落在地上。
嘖嘖,慕淺腹誹,速度不足,力度太差,饒是只有三層功力,對付兩個你也綽綽有餘。
「什麼人?」黑衣人驚道。
並不儂軟的女聲,也是意料之中的熟悉。
賣唱女。
「姑娘,是合歡門中人,我可有說錯?」
被說中的黑衣人心虛,連帶著聲音都帶著不可置信「你到底是誰?」
「安心,我和你是同道中人。在下是來自毒宗。」慕淺輕笑著撒謊,聲音越發的肖像一個狡黠的少年郎。
「敢問姑娘是」風花雪月」四堂哪堂座下弟子?在下與風堂堂主陰錫薄有交情,與合歡門也素有淵源,姑娘若是遇上難處,不妨告之一二,在下也可略盡綿力。」
這回慕淺可沒說謊,和陰錫豈止薄有交情,簡直是孽緣,不提也罷。
「你……認識我們堂主?」女子動搖。
「那是自然,陰堂主平日裡左臉總是遮著半扇銀面具,喜愛花茶與丁香,可對?」
「你真是我們堂主有交情?」女子進一步動搖。
「自然。」慕淺搶先女子發問「這裡距合歡門可有千里之遙,據我所知,合歡門門使以下職位的門徒可是不允許外出的,恕在下直言,你這功夫可還不到門使之位。不知出了何事?」
「告知你也無妨。」女子收起防備的架勢。「近日,教內和……」
「是誰在門外?」屋內突然響起南城迷迷糊糊的男聲。
黑衣人聽見此聲,十分詫異的瞪大了眼。足等劑量的**香應該早就把那個多管閒事的大鬍子放到了才是,怎麼還醒著?現在絕對不能露出真面目。算了,今日計劃就此作罷。
賣唱女嚮慕淺微微頷首,隨後,跳上屋頂,沿著屋脊,在一片月色中奔遠。
慕淺憤憤的扯下面巾。和什麼?就差一點點,好死不死的南城,早不出聲,晚不出聲,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打亂一盤棋,不知錯過了多重要的情報!
於是,在南城迷迷糊糊間聽到門外有人在說話之後,昏頭漲腦的南城打開門看見的就是,月色下慕淺雙頰氣的鼓鼓的臉和一雙寫滿怒氣的圓眼。
不明所以的南城摸摸耳垂,問道:「慕姑娘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大半夜的還沒睡。」
「睡睡睡,睡你個頭啊!」慕淺忍不住吼出聲來。「真是根木頭,南木頭,你真是要氣死我!」
然後,慕淺保持這憤怒的表情,轉身回房,狠狠地摔上了門。
這一聲,吵醒了客棧同一樓層的不少人,瞬間,罵聲扎推的飛了過來,南城只好弓著腰賠禮道歉。
等罵聲平復,南城這才有功夫轉回到剛才慕淺的話上來。
南木頭,說的是……我麼?
還有,慕姑娘好像對自己很生氣?為什麼?自己有做什麼嗎?難不成是白天在小巷對慕姑娘的反應太過激了?
一想起白天肌膚上的溫度,若有若無的香氣,和圓月般的雙眼,南城就覺得臉上有把火在燒。
可是,那之後,晚飯時,慕姑娘好像很愉悅的樣子啊……
南城撓撓後腦,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只好頂著一副無辜和不解的表情,繼續回去睡覺。
然後……南城這一晚上滿頭大汗的攥著被角,破天荒的說了夢話,仔細聽來是對不起和——不要啊!
翌日清晨沒想通的南城,頂著濃重的黑眼圈,想要問問昨天慕淺為什麼如此生氣。結果在客棧前廳遇見的慕淺,笑的一臉春風和氣,輕快地打招呼「南大哥,早!」
完全不見絲毫的怒氣怨懟,彷彿昨天慕淺的怒顏只是夢裡格外清晰真實的一個場景而已。於是南木頭那一句「為什麼」還沒出口,就已胎死腹中。
訥訥地摸摸自己的頭,南城把問題的重心變成了——昨天晚上我是做夢了?那是夢?真的是夢?到底是還是不是?
而慕淺暗自長呼了一口氣。
慕淺今早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想抽自己兩巴掌,自己到底對南城說了什麼?南木頭不起疑才怪。怎麼就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
一開始想殺掉他,改了主意。一開始想瞞天過海,卻獨獨在他面前不自覺的露馬腳。
這個時候的慕淺還不知道,什麼叫做特殊,什麼叫做獨一無二。
這個時候的慕淺只是在慶幸,南木頭真蠢,原本還編了一大堆的話準備搪塞過去,可現在抬眼看看五官都要糾結在一起的南城,一聲輕笑逸出,最後的那一點怒氣和擔心也煙消雲散。
木頭就是木頭,不用出招,自己就把自己絆倒了。
原定在四方城停頓停歇三天,準備多一些衣物果糧。從四方城出去,沿山路繼續向西北走上七天,換成水路,乘三天的船,方能能抵達藥王谷。而後再折向目的地躍龍山肖家堡。
山路崎嶇,多經老林,甚少能經過人煙處。因此什麼東西都得備全了。
客棧老闆一家人心腸熱,客棧雖小,但開的年頭久了,住過來來往往各型各色的人,因此經驗老道。聽說南城一行人要西行,鬢髮花白和藹富態的老闆娘現列了一份單子給南城。包括諸如夜營防猛獸的鐵蒺藜,過峭壁用的攀山鎬等等鐵硬件,連驅除野外毒蚊蠅的艾蒿都千叮嚀萬囑咐要多備一些。
南城一邊聽著,一邊心底暖流湧動,熱氣順著鼻腔向上,渥的眼眶發熱。
多像啊!自己連在夢裡都不敢憧憬的畫面,連惦念也不敢惦念的像母親一樣細細囑咐的瑣碎話語。
從有記憶起,就一直呆在雲青山冷冷清清的峰頂。其他的師兄弟幾乎每個月都有假釋,可以下山回家訪親探友。
每到這個時候,偌大的雲青山格外冷清,孤零零的見不到人影,吃飯練功都是自己一個人。晚上睡覺的時候看竹影枝脈清晰的搖曳在紙窗上,素日裡磨牙打呼齊響的大通鋪靜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往往整夜不成眠,後來終於能睡著了,做的又總是讓人醒來覺的更加淒清的夢。
自己是孤兒,沒有來探望的人,也沒有要探望的人。
小時候有過那麼一兩年,喜歡扯著師傅浮雲子繡著雲紋的寬大袖口,不依不撓的問自己的父母哪裡去了,姓什麼名什麼,為什麼不像其他的師兄弟父母一樣,帶著蓄了暖和的新棉花裌襖和五月初五下罐醃的鹹鴨蛋來看他。
師傅最開始不答聲,只是帶著少見的親暱摸著他的頭。後來再問,師傅就會讓他舞完六十四式化清劍法再來找他。那時候年歲小,舞完一套劍法下來,連抬個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自然也沒有力氣去找師傅詢問答案。
後來長大了,明白了,就不再問了。
可不問了,並不代表再也不想了。
聽著老闆娘捏著單子一條條的絮叨下來,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剛開始還在旁邊守著的德清無聊的撇撇嘴,不打招呼就溜了。而慕淺,這一天整日都在房裡打坐提煉內息,沿著噬殺決的八脈運行,看看能不能有所收穫。
最終老闆娘心滿意足的說到了單子的末尾。自己的兒子遠在外地,來往的客人又沒有一個像南城這樣肯老老實實安安靜靜的坐下來聽她細數要在肚子裡發霉的「經驗之談」。
於是,老闆娘今天很開心,南木頭也很開心。
南城其實還覺的有些意猶未盡,但是看老闆娘一個勁的喝茶水,也壓不住微微沙啞的嗓子,只好作罷。
拿過單子,南城發現最末尾寫著「私密物」三個字,而老闆娘並沒有講明。於是虛心的朝老闆娘一笑,問:「請問,這『私密物』是什麼?」
老闆娘掩著袖子打趣的笑,臉上擠出一堆褶子。
「喲,小伙子看來還沒成過親,嘗過鮮吶!我瞧你對同行的那個女娃子蠻好的嗎,咋?還沒下手吶?」
南城瞬時紅透了一張臉,期期艾艾的辯解:「不不是,慕慕姑娘和我沒關係,不不對,她和我那個沒那啥咳咳成親,還沒沒過門。」
說罷,南城給自己倒了杯茶,天氣是有點熱,降降溫。
「說兩句而已,瞧這臉紅的。莫不是還是個童貞兒?」老闆娘瞪大了眼問。
南城剛到口裡的一口茶,嗆住了嗓子。
「還真是?」老闆娘臉笑的更像一個包子了。
「得得,看你年紀輕,就不跟你說這些混話了。這私密物啊,就是姑娘家用的東西。」
「姑娘家的東西?」南城平復了氣息,接口反問。
「哎呦,真是笨,就是」老闆娘招手,示意南城附耳過來「月事帶。」
「月事」南城重複了兩個字,剛退熱的臉又開始冒熱氣。
這回他終於明白這個「私密物」是什麼了,好歹習武多年,人身醫理還是略懂一些。只是
南城看看單子,又看看笑的如沐春風的老闆娘,一雙大手無措的攥緊衣角,只能把那張熟透的臉低了又低,低了又低。
在房裡呆了一天,慕淺餓的幾乎前胸貼後背。
這一天過得一點都不值得。功力穩穩的停在三成左右的位置,明明噬魂決已經暢通無阻的運行了好幾個周天,印堂,膻中,丹田氣海三處無絲毫異樣,但仍然無任何好轉跡象。
「扶風個倒霉孩子!只要功力一恢復,老娘我玩不死你!」
想歸想,但目前確實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幹過過嘴癮。
腹中一頓饑轆轆的鳴響,慕淺摸摸肚子,打算下樓吃飯。怎麼情緒不佳也不能委屈的自己的五臟廟。
這一天也沒人來叫自己吃個飯,相處了起碼半個月,連這點交情也混不出來?德清也就算了,素來不對付。怎麼連南木頭也沒來叫她,真是大大的不對勁。
慕淺在門裡納罕,而南城在門外躊躇。手猶猶豫豫的舉起了好幾次,始終沒勇氣敲下去。
南城置辦了一天的東西,夜色初上,滿街火樹銀花,燈籠一排排的亮起時才回來。聽說慕淺一天都沒下來吃過飯,急急地要了幾個小菜,臉色可疑的紅著,一手挎著個藍色碎花的小包袱,一手托著食盤奔著慕淺門口來了,然後就停住了。
敲門的手,完全不聽指揮。
這回,這回,一定要敲下去。
門開了。
然後,南城的手直接落在了慕淺頭上。
南城的力道並不重,能清楚的感覺到落在頭上的手掌寬厚粗糙,帶著微微的潮濕。
慕淺向上挑挑眉,瞥了一眼頭上的手、然後看向南城,用眼神詢問:「什麼情況?」
南城慌慌張張的把手落下來,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眼神四處亂躥,就是不看慕淺的雙眼。打好的腹稿一點用處都沒有,在腦海裡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片段,支支吾吾了好幾聲,半句話都沒吭出來。
慕淺長歎了一口氣,南木頭這臉紅的毛病怎麼越來越嚴重,明明這些日子只要不碰他,不提言語上的調戲,神色都可如常。今天這可是第一回打照面,她絕對什麼都沒做。
慕淺剛一個「你」字出口,南城霍然抬起頭來,將食案往慕淺往懷裡一推,在杯著交撞之中迅速的跑開。
慕淺一愣,這是要唱哪出?
還沒等慕淺楞完,只見南城僵手僵腳得走回來,憋得臉色紅的都有些發紫,從臂彎裡褪出碎花包袱來,什麼也不說,也不敢看慕淺,只低著頭,如法炮製,依舊推給慕淺,然後以比剛才快十倍的速度逃竄回房間。
慕淺那一句「這是什麼?」還沒出口,就只能看見南城房間的門環歡快的搖啊搖。
慕淺一臉狐疑的轉身回房,沒有第一時間去動筷子,而是選擇打開包裹。
包裹軟軟的,也很輕。
衣服?慕淺這樣想著,解開了最後一個結扣。
然後嘛,白皙的臉上難得出現困窘害羞的紅暈。
不得不誇一下,南木頭這回的確很細心。她幾乎都要忘掉的事兒,他竟能想到,而且躬自親為。也終於理解為何剛才南木頭連句話都說不完整的原因。
真難為他,好大一包白花花的月事帶,用到來年開春都不是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