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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夜半三更叼炸天 文 / 顧南西

    「七小姐,夢裡少爺醒了。」桂嬤嬤抬眼,昏昏暗暗裡,只見桌上趴了個小人兒,碎念了一句:「還我大波。」

    半刻後,聞柒隨著桂嬤嬤出了華乾殿,一副有氣無力的懨樣,滿腦子都是那個該死的男人。

    顯然,她是打不過他的,所以,下次一定要拿出看家本事——用眼睛,秒殺!

    「七小姐莫要傷心。」

    聞柒收回思緒,做了個悲痛欲絕的表情。

    桂嬤嬤見了,更是心酸得皺紋都擠一塊了:「可憐了夢裡少爺,身子骨本來就不好,這下——」說著,抹了一把眼淚,「你看老奴,多嘴了,九姨娘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七小姐和夢裡少爺的,小姐放心,聞家就只剩了夢裡少爺這一脈,貴妃娘娘一定會想辦法治好少爺的傷。」

    桂嬤嬤是聞府的老家奴,隨了華妃娘娘進宮陪嫁,每每說起聞府,便是鼻涕一把眼淚兩把。

    宮人打著宮燈走在前頭,桂嬤嬤隨著聞柒,一路上從聞夢裡的抓周宴說到了九姨娘的喪宴,少不得眼淚鼻涕的。

    聞柒側耳聽著,也不搭話,心裡亮堂著。聞家老國公是馬背上長大的,為人剛正,妻妾也不多,又常年在軍中,只得了三子一女,聞家身為大燕第一世家,算得是人丁稀薄,到了孫子輩,嫡庶一起也不過八個,夢裡便是聞家最小的孫輩,她和夢裡是龍鳳胎,也因此,九姨娘一個煙花地的女子在聞府卻頗得寵愛,許是聞家旁支少,老爺子又為人嚴謹,聞家上下不同他的世家,少了些明爭暗鬥,卻也不大親疏,比如,聞柒姐弟與華妃便如此。華妃娘娘喚作聞華裳,是嫡出的大小姐,十五歲入宮為妃,如今已有了五個年頭。而後,又說到她與聞夢裡如何相像,如何感情好得同一人般。

    說到此,桂嬤嬤又抹了兩把眼淚,這才到了聞夢裡住的華清宮。

    推開門,入鼻的是濃烈的草藥味,桂嬤嬤走在前頭,掀開床簾輕喚了句:「少爺,七小姐來了。」

    聞柒瞧去,微怔了片刻。

    「夢裡?」

    龍鳳胎?聞柒再瞧,除了一雙烏黑的眼珠子,什麼也瞧不見,一向天馬行空的她,卻如何也想像不出這滿臉紗布之下有著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

    十三歲的少年,身體羸弱,單薄極了,躺在素繡繁華的錦被裡,越發叫人心生疼惜。

    誒,她啊,兩輩子都長了一副好心腸,對美男,那是沒半分抵抗力。

    「夢裡。」

    這會兒,聞柒喊得那叫一個軟綿綿來嬌滴滴,恨不得將這小騷年好生撫慰一番。

    少年顫了顫長睫,只喚:「七姐。」

    嬤嬤驟然抬眸,全是詫異。

    曾少時,她喚他小八,他喚她老七。一把火,什麼都變了,只是看不透,哪裡錯了,哪裡亂了。

    聞家,終究是面目全非了。

    從華清宮出來,已過酉時,天黑的厲害,半點星子也沒有,初冬的天剛下過雪,尤其冷,幾盞宮燈搖晃,陰測測的,忽而,前頭假山環繞的疏影裡,傳來幾聲慘叫,驚了林中的夜鶯。

    「啊!」

    這慘叫聲,著實驚天地泣鬼神,直教聞柒收回了邁出去的腳。夜半三更時,最是叫人心癢難耐,聞柒掠過桂嬤嬤幾度要飛出去的眼珠子,不動聲色地湊上去,聽一聽耳根子。

    觀景林深處,打了幾盞宮燈,照著人影簇擁著的男子眉目飛揚,極是俊朗,正是年少,一言一行裡全是桀驁,不可一世至極。

    「再叫,本王弄死你。」男子拉弓,對著十米之外瑟縮的宮人,喝道,「站好了。」

    昏天暗地裡,隔著如此距離,那宮人手裡握著一個蘋果,舉在胸前,看著那待發的箭矢,大冬天的出了一身冷汗,顫抖得幾欲倒地。

    「再抖,把你的手剁下來喂小白。」

    不可一世的話卻叫男子說出了一股子漫不經心,他撥弄著弓箭,眸子微斂,唇角勾了一抹恣意的淡笑。

    不過雙十年華,競有這般敢與天地同狂的張揚。

    「殿下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那宮人口齒不清,滿腦袋的汗,卻是怎麼也不敢抖了。

    「不敢什麼?」未抬眸,男子依舊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手裡的弓箭。

    「不、不敢,」那宮人支吾,手裡的蘋果掐出一道一道指痕。

    男子抬眸:「嗯?」

    一個字符,懶懶地拖長了語調,尾音上挑,不怒而威莫過如此。

    這男子,乖張到難以捉摸,卻又暴戾得毫無章法。

    那宮人哪裡還敢遲疑,雙腿一軟,撲通跪下:「不敢說殿下的箭術不敵常鈺王殿下。」

    年少的男子莞爾,飛揚的眉宇一沉:「宮燈刺了本王的眼睛,捻了燈芯。」

    話落,燈滅,黑暗裡,聽聞繃弦拉弓的刺響,似有些許火星子,映出男子毫不猶豫的狠厲裡竟還是攜了一絲漫不經心。

    「殿下——啊!」

    又是一聲慘叫,那宮人身子一軟,出弦的箭矢卻像長了眼般,拐了道彎,直射向那心口的蘋果。

    「啊——啊——啊!」

    驚叫連連,那人兩腿一蹬,兩眼一翻,暈過去了,蘋果滾地

    ,那箭矢從中刺穿,不偏不倚一分為二。

    如此箭術,誰人還敢說不敵常鈺王,這便是下場,一句不中聽的話,徒惹了一場無妄之災。

    只是,萬不該……再說了一次。

    囂張跋扈,喜怒無常。

    聞柒鑒定完畢,轉身,壓低了嗓音:「這小霸王是誰?」

    桂嬤嬤一把將她拉遠了數步,張望了一番才回:「七小姐,你可小點聲,被常湘王殿下聽去了,可不得了。」

    「常湘王?」

    皇帝的兒子?也難怪,這麼狂。

    桂嬤嬤苦口婆心:「凌國公就剩了元妃娘娘這一脈,只得了常湘王一子,聖上寵著呢,未及第便封了王,慣出了這般折騰人的紈褲性子,宮裡就是宮妃皇子遇著這位也要繞道走,以後小姐瞧見了常湘王殿下便躲著點。」

    喲,那廂靠山一座一座的,能壓死個人呢。

    聞柒鼻子一哼,甚是不屑一顧,又問:「小白是誰?」

    「小白是常湘王殿下養的一條蛇,說是南詔的巫女給尖吻蝮下了蠱,幾千條蛇就養活了一條,毒著呢,七小姐別嫌嬤嬤囉嗦,千千萬萬別惹著常湘王殿下了。」

    尖吻蝮啊……

    夠毒!

    這騷年,囂張欠抽的俊臉後,藏了一副變態的蛇蠍心腸。

    聞柒權衡思索,果斷道:「惹不起我躲,我這就躲。」

    說著,朝著觀景林相反的方向,抬腳就走,只是不到三步——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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