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一令天下 文 / 顧南西
那玩意行不行啊,能讓母雞下蛋乎?
這問題,值得再度深思!聞柒出神了,聞華裳冷汗了:「皇上恕罪,七妹妹初入宮,尚不懂宮中禮儀,衝撞了皇上,還望皇上寬恕。」
聞柒恍然悟了,這是要跪的節奏。
擦,膝蓋疼!硬是沒動。
貴妃美人正要打眼色,炎帝笑瞇瞇地望去:「你便是聞柒。」
聞柒掏了掏兜裡的帕子,交疊著兩手擱一邊腰上,膝蓋一彎,甩帕:「臣女聞柒見過皇上。」
這這這——這行的是什麼禮?古往今來,第一人將這女子宮廷禮行出了一股子江湖味的野性。
候著的宮人們不免有些輕視鄙夷了,這庶出的就是庶出的,比不得那些士族大家的閨閣女子。
「臣妾失職。」聞華裳欠身,「明日便請嬤嬤來華乾殿教於妹妹禮數,望皇上恩典。」
這是被嫌棄了?
聞柒大大方方挺直了腰桿,頭一抬,正巧迎上一雙厲眸。
「直視聖顏,不卑不亢,倒有老國公的幾分風骨。」炎帝瞇著眼笑。
嗯,笑裡藏刀啊。
宮燈打不到的昏暗裡,九章王燕修瞇了瞇眸子,不動聲色,靜觀。
這倆半胞兄弟,一個笑面虎,一個陰面狐狸,
聞柒一哼:一路貨色。
炎帝收了笑,意味不明的眼神:「華妃,半月後太子選秀,讓她也去瞧瞧熱鬧。」
瞧熱鬧?
聞柒眸子一垂,嘴巴一扯,無聲的一個字:靠!
太子選秀宴她一個庶女瞧個毛熱鬧,這笑面虎怕是一肚子花花腸子。
聞柒還是不吭聲,有點蛋疼,但是很淡定,不淡定的是一邊的貴妃美人,繃直了腰,臉色都白了幾分:「皇上,小七尚未及第,孩子心性,臣妾怕她擾了選秀盛宴。」
這話在理,她啊,就喜歡上天入地雞飛狗跳那點子事兒。聞柒不說話,作乖巧狀。
炎帝一句話,很扎耳:「她若能擾了太子選秀,倒也能耐,何止孩子心性。」
聞柒又低頭,嘴角一扯,無聲的三個字:你丫,裝!
百般試探,未雨綢繆,引蛇出洞……不是陰謀,就是陽謀。果然,自古為君者,一腸心思幾竅玲瓏心。
那場大火,聞國公的遺物,這大燕帝君,絕對不是旁觀者,是罪魁禍首?是煽風點火?還是黃雀在後?
聞柒揉揉眉心,有點頭疼了。
「皇上——」
聞華裳還欲再言,聞柒一甩帕,還是江湖味的宮廷禮,蹩腳得很天經地義,很豪氣雲干,道:「臣女謝皇上恩典。」
聞華裳臉再白一分,炎帝笑意更歡:「你這丫頭,哪裡有半分孩子心性。」
留下一眼意味深長,道了句擺架,宮燈搖曳遠去,人影疏散。
「膽識不小。」
九章王燕修走出了暗影,一臉審視。
聞柒笑笑,春風化雨,半真不假:「比不得王爺。」
「伶牙俐齒。」陰柔的面容,喜怒不明。
這陰面狐狸,倒是繃得住。
「王爺,你心虛了。」聞柒似笑而非,「這大半夜的佳人在懷,王爺不醉臥美人榻卻跑來華乾殿談喪事,實在少了幾分可信,不是來刺探什麼吧?比如——」微頓,含笑,挑眉,壓低了語調,「看我這亡臣之女,可安好?」
昨個兒刺殺,今日個才來看人死了沒,沉得住氣啊。
嗯,這下,沉不住氣了。
「胡言亂語,膽大包天。」
八個字,臉色大變,欲蓋彌彰,不打自招了。
聞柒笑得更歡了,一臉謙虛:「王爺過譽了,臣女不敢為之事多著,比如殺人放火,比如趁火打劫,比如斬草除根,比如……多了去了,膽大包天?」聲音再壓低,「臣女哪裡擔得起,倒是王爺——」
話,點到為止,聞柒但笑不語,燕修怒極反笑:「本王倒是錯看你了。」
那是,她是誰?
十一曾說,記仇坑人,阿七為最,陰人,她喜歡明著來!陰得他丫內褲不剩!
而且,她無恥!
聞柒笑得無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所以以後,」眼角上揚,肆意的張狂,「睜大眼看著點。」
好生狂妄,十三歲的人兒,養在深閨的庶女,他一國王爺半點捉摸不透。
這個女子,滿腹心機,一朝沒死,禍患無窮。
燕修冷笑:「本王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麼浪。」
「翻浪?」聞柒思忖,笑著,「我更喜歡翻天呢。」
三分笑,七分邪,這女孩兒,毫無章法。
燕修一時失言,這張狂到不著邊際的話,竟讓人莫名失措。翻天,覆地……不似戲言。
「夜半三更,耽誤了王爺品花戲玉臣女可就罪過了,便在此恭送王爺。」忽然走
近,十三歲的女孩,纖細,瘦小,接過一盞宮燈,提起,瞬間染著了眸間的光,亮得灼眼,還是三分笑,貓著嗓子,低沉,「夜路黑,王爺可要小心著點,虧心事做多了,哪有不怕邪的。」
燕修接過宮燈,笑得陰沉,轉身,出了華乾殿。
聞柒叉著腰,笑瞇瞇,心情,爽歪歪。
「小七。」
聞柒側身,往裡走了幾分,笑意微斂,換臉:「姐姐。」很是無邪啊。
光影搖動,聞華裳細細看著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孩兒,神色莫測:「這富麗堂皇的宮殿背後,太多爾虞我詐,妹妹,」聞華裳輕喚,帶了些許無奈,「若是能遠離,莫要扎進去,回頭得好。」
妹妹——
多動聽的話啊,幾分真?幾分假?
古人面皮多,宮裡的女人面皮更多,誰知道真假,聞柒懶得揣測,對這位美人姐姐說不上防備,但也沒多少戒心,一派坦蕩蕩:「那場大火,我是唯一一個毫髮無損地活著出來的,這場是非之爭,我能回頭嗎?」
聞華裳啞然,半響,失笑:「那場火並非天災,你可知道?」
聞柒攤攤手,懶得裝:「知道。」
「禍因呢?」
瞇了瞇眸子,她拖著下巴:「我猜是個寶貝。」
聞華裳頷首。
果然,就憑她醒來一天,遇刺兩遭,皇帝慰問,王爺探訪,那寶貝,不菲啊!
聞柒有點手癢了,問:「值錢嗎?」
「兵權。」
難怪了!聞柒不僅手癢,心都癢了。
「大燕兵力十分,聞家手握八分,盛級必衰,然聞家久立大燕而不倒,你可知為何?」宮燈打著,照得聞華裳臉色微沉,眉宇間有無奈,有悲痛,太多東西,語氣頓了,又頓,「非聖上仁慈,皆因一令龍虎,開國皇帝而創,聞家而守,不尊皇命,不從高位,唯有龍虎令才能調動那只隱匿於世的大軍,能罷帝君,黜佞臣,能翻覆天下,正因此,趨之若鶩的人太多。虎視眈眈者,得之,如虎添翼;手握高權者,失之,禍患無窮。聞家早便入了龍潭虎穴,那一場火,只是引子,一場*,奪的是絆腳人命、是那只隱匿軍權,聞家注定因它盛,也因它敗。」
一令,得天下,盛衰由此。一出,天下之爭。
果然,這趟渾水,夠髒,不過,那寶貝嘛……聞柒嘴角斜挑,眼睛發亮:「確實是個好東西。」
她啊,就見不得好東西,想……想藏起來,據為自己,多優良的品質啊,聞柒笑得賊亮賊亮。
「爺爺死前,可留了話?」
套話?還是?
聞柒嘴角一斂,一本正經:「他說,」細細想了想,「他死不瞑目。」
聞華裳一怔,眸光深了:「還有呢?」
「我說,」聞柒摩挲下巴,回了個大大的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