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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文 / 顧南西

    涼涼的吻久久不去,秦宓喊她:「聞柒。」顫抖,越發厲害,他是真的怕了,心有餘悸。

    「嗯。」她好整以暇地應著,笑得沒心沒肺。

    秦宓有些惱她:「聞柒。」

    「秦宓。」聞柒喊了一聲,伸手去勾秦宓的脖子,她湊近他耳邊。

    她說:「我想你了。」

    秦宓無奈,惱她,又不忍責怪:「聞柒,你怎這般大膽,若我晚了……」

    抱著她的手,在戰慄,便是設想,也叫秦宓心口緊得發疼。

    微暖的掌心握住秦宓的手,她伸手去揉秦宓皺起的眉心:「我目測過了,二十米高度,自由落體下來要不了我的命,頂多缺胳膊斷腿,這還只是最壞打算。」秦宓的眉擰得更緊,聞柒湊過去就親,「萬一我衰到家了,缺了胳膊少了腿,我家爺也定不會嫌棄我這個半殘人士,這麼一計算,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秦宓捉著她的手,輕聲道:「我怕。」

    聞柒怔著,凝著秦宓忘了作答,許是這內力環繞的光暈,襯得秦宓的臉蒼白極了,她不心疼自己,倒是心疼起秦宓了,這個伏在她肩上慌亂得有些手足無措的男子,他抱得她很緊,勒得腰間有些疼,耳邊,他在呢喃:「聞柒,剛才你嚇死爺了。」

    這個睥睨世間的男子,這般輕易言俱……聞柒想,若不是將她放在了心坎,秦宓何須如此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聞柒拍著他的背,有一下沒一下的,望著身後隔絕在外的箭矢,心都揪酸了:「你這不是來了嘛,而且我有預感,若要英雄救美,那人一定是你。」仰頭,湊上去親了親秦宓的臉,笑嘻嘻地說,「不然知恩圖報以身相許的橋段還怎麼繼續。」

    想必某人對某橋段抱了很大的期望。

    秦宓窩在她肩頭,蹭她:「聞柒,聞柒……」悶悶地喃著半天,秦宓咕噥了一句,「爺快心疼死了。」

    聞柒瞇了瞇眼,笑著:「不疼,都是皮外傷。」心想,娘的,真他媽疼死了,手好像麻了。

    好吧,她哪裡捨得她家宓爺心疼,咬牙也得忍著。

    大概聞柒自個忘了,若是真不疼的時候,她會哭爹喊娘地哀嚎叫疼,此時她一聲不吭,還忘了擦去那一頭的冷汗。

    怎麼能不疼……

    撕下一角緋色的衣袍,秦宓小心翼翼地繫在聞柒仍在滲血的掌心上,動作輕緩極了:「累了嗎?」

    「嗯。」

    確實累了,她想,要不是怕秦宓心疼,她早暈了,省得挨疼。

    秦宓將她攬進懷裡,拂了拂她的眸子:「乖,閉上眼。」

    聞柒乖乖聽話,她緩緩合上眸子。

    秦宓抬手,掌間縈繞著近乎灼眼的光暈,掌落下……

    血色翻湧,刺鼻極了,血肉紛飛,一具一具的屍體,堆積成山,竟悄無聲息。

    沒有慘叫,沒有掙扎,她閉著眼,似乎也有血色的光躥進眼底,忽而,她睜開眼,扯了扯秦宓的衣袖,喊了一聲:「秦宓。」

    那融血般紅得妖異的眸子漸進清澈,秦宓抬手擋住了城下血流成河的光景:「他們都得死。」聲音,森冷,蝕骨。

    傷了她的人,他斷是要殺個乾淨,即便這般不願她見著他殺人如麻,卻還是忍不住招招殺伐。

    聞柒看著秦宓的袖子,染了血跡斑斑,她擰了擰秀氣的眉,說:「留著屍體就好,我還有用。」

    雖然,不願,只是,她不打算阻止,有時候,屠殺,未嘗不是好手段,再說了,她是心慈手軟之人嗎?

    「我會留著屍體。」秦宓依著她,只是固執得不讓她看,「閉眼。」

    聞柒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眸子,撥開秦宓的衣袖,一雙手突然就遮住了她的眸子,秦宓啞著嗓子哄她:「莫要看爺殺人的樣子。」

    對聞柒,秦宓似乎顧及得太多太多。

    她搖頭,拿開秦宓的手,抬眸,看的是秦宓的眸子:「我不看殺人,我看我家男人。」

    秦宓輕笑,掌風帶起衣袖,彈指殺戮,血色彌開。

    原來,秦宓殺人時,不會眨眼,只是眸子微紅。原來,也是這般美驚心動魄……

    原來,秦宓,便是她聞柒的千軍萬馬,所向無敵。

    後來,援兵來了,唯見秦宓一身淺緋色染得鮮紅艷麗,懷裡的女子,已然安睡,北城城門,血染芳菲,月兒都紅了。

    子夜過後,沉寂的北城門忽然驚亂,不知何人在高呼,在鳴鼓。

    「城門失守了。」

    「九章王叛亂了。」

    「叛軍入城了。」

    「叛軍來了,快逃啊。」

    「……」

    爾後,一陣陣哄亂尖叫驚醒了城中百姓,片刻,家家戶戶燭火大亮,燕都城裡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片刻,無人不知九章王在北城門叛亂之事。

    天將破曉,消息傳去了姬國公府,整整一夜,姬國公不曾安眠。

    「國公爺。」國公府的管家驚慌地一路小跑,「國公爺,出、出事了。」

    姬國公惶惶不安:「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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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滄六爺回來了,北城們的人馬,一個……一個不留,城裡的百姓都在傳九章王造反叛亂。」

    一個不留……

    對上秦宓,這結果似乎意料之中,姬國公急著問:「聞柒呢?她死了沒有?」

    姬管家面色一沉:「皮外之傷,性命無攸。」

    姬國公一聲嘲笑:「呵,死了那麼多人,卻只是動了聞柒皮毛。」神色一慌,瞳孔都緊了,「她還活著,還活著……」

    那麼,這筆賬她定是會算。

    姬國公慌促大喊:「快,去城門放一把火,絕對不能留下任何痕跡。」如今,只能明哲保身了。

    姬管家搖頭,一臉沉重:「國公爺,來不及了,大理寺卿差了仵作去了北城門。」

    動作,哪裡快得過聞柒,她向來都是疏而不漏。這筆賬,逃不過了。

    姬國公沉吟半響,吩咐:「去蘇國公府請國公爺過府一敘。」

    姬管家剛喏了一句,門口忽然傳來一句:「慢著。」

    屋裡的人驚愕,只見國公府門口亮了宮燈,走進來十幾個宮人,領頭的那人正是長樂殿的三品內侍林公公。

    當然,宮裡已經很少人知道這聞氏跟前的紅人有個難以啟齒的大名——林小賤、和一個難以入耳的別名——林羞花。

    顯然,這林大公公,來者不善。

    姬國公心慌至極,卻面色不改:「林公公深夜造訪,是本國公有失遠迎了。」

    林小賤,啊不,是林大公公客氣地鞠了個禮:「國公大人嚴重了。」

    這笑面狐狸笑裡藏刀的本事是得了某娘娘的真傳。

    姬國公仍舊神色不亂:「不知林公公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這老狐狸,也是個會裝傻的。

    林大公公站直了腰桿:「奴才自然是奉了我家主子的旨意。」

    「不知皇貴妃娘娘有何指示?」姬國公臉色稍稍有些沉了。

    嘿,快沉不住氣了吧。

    「我家主子想和國公大人做一樁交易。」林大公公字字句句都意味深長。

    姬國公眸光一緊:「交易?」

    交易呢,聞柒最喜歡此等勾當,不動干戈地坑人,不償命不吃虧,吃嘛嘛香!

    之後,林大公公又駕臨了蘇國公府,其美名:交易。

    天已破曉,濛濛亮,微光灑下,長樂殿方才撤了夜燈,寢殿的門被輕輕推開。

    腳步,極輕。

    「回來了。」

    還是驚醒了床榻裡的女子,她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手這一動,疼得睡意全無。

    秦宓心一緊,輕輕抓過她的手:「是不是弄疼了?」俯身,他輕輕吹氣。

    聞柒哭笑不得,這點皮肉傷,倒是苦了宓爺了,她搖搖頭,眉頭舒開,淺笑:「不疼。」湊上去,親了親秦宓的手背,眉頭一皺,「有皮肉的血腥氣息。」

    原來,她家宓爺真的會剝人,指甲裡的血腥,絕對不止是殺人那般簡單。

    秦宓眉宇一沉:「還有味道?」他俯身,細細嗅著,眉頭更緊了,「爺洗過了。」

    當然知道爺洗過,看著泛白的指尖,聞柒想,他家爺肯定洗了很多遍,只奈何,聞柒那鼻子靈得跟那什麼似的。

    秦宓似乎很嫌惡,又喚了外面送水。

    「誰?」聞柒問。

    秦宓擦了擦手,避開傷口將聞柒抱進懷裡,讓她靠著自己,漫不經心地回:「該死之人。」

    該死之人的話……聞柒腦中算出了三個,也不點破,只是不滿地撇撇嘴:「我還沒玩完呢。」死了可惜了,怎麼也得折磨一番。

    秦宓輕笑,自是知曉聞柒的心思:「爺沒弄死他們,不妨礙你玩。」

    嗯,想必爺只剝了一層皮。聞柒很是好奇:「什麼程度?」

    「廢了一隻手。」剝了皮,抽了筋脈而已。

    秦宓言簡意賅,並不細說。

    聞柒輕笑,猜得七七八八了,她家爺,護短得緊,想必那該死之人廢的都是右手。想著,聞柒笑瞇瞇地在秦宓懷裡蹭,她是不會告訴秦宓,她很爽歪歪的。

    秦宓扶著她的腰:「乖,莫動,爺給你抹些藥,很快便不會疼了。」

    還抹?這都抹了多少東西了,聞柒肉疼啊,爺抹那都是千金難求的療傷聖品,治這皮外傷,簡直暴殄天物啊。

    聞柒哼哼唧唧,沒吱聲,由著秦宓托著她的手,一邊抹藥一邊用嘴吹著,不疼,倒是有點癢。

    聞柒撐著腦袋,看著秦宓小心翼翼的動作,還有殷紅的唇,笑彎月牙眸,動動手指蹭了蹭秦宓:「會留疤嗎?」

    秦宓將她的手纏了幾圈,打了個結:「不會,爺捨不得。」

    聞柒瞧了瞧右手臂連同手掌那一坨……誒,算了,爺金貴的手何曾伺候過人,丑就丑吧,誰讓爺不肯假手於人呢。

    折騰完,聞柒拽著秦宓一起躺下,她睡夠了,睜著眼東想西想:「秦宓,要是我真缺胳膊斷

    腿了,你怎麼辦?」

    要是秦宓沒來,二十米城牆跳下去,缺胳膊斷腿也是有可能的。

    秦宓毫不遲疑,給了答案:「殺人。」

    好吧,她現在好好的,沒有缺胳膊斷腿,宓爺不也殺了人。

    聞柒順著問:「殺完之後呢?」

    之後,沉默了,秦宓擁著她的手,越發用力。

    秦宓吻了吻她的臉:「你怎麼樣,爺都奉陪。」

    聞柒一怔,腦袋便空了一下,忽然心有餘悸了,還好,她沒缺胳膊斷腿,她家爺也不用陪著缺胳膊斷腿。

    「聞柒。」

    「嗯。」

    秦宓捧著她的臉,視線交纏:「你無所畏懼,連命也敢賭,爺阻不了你,也捨不得斷了你羽翼,只是,若有下次,你莫要忘了,你若輸了什麼,爺便也失了什麼。」

    聞柒愣了愣,心尖都顫了,心想,她家爺真厲害,幾句話便讓她生了膽怯,她哪裡輸得起秦宓,這不是拿她軟處嗎?

    聞柒乖乖點頭:「嗯,記住了。」抱著秦宓,蹭他的脖子,她輕聲哼哼,說,「怕是再也不敢了,我家爺這金貴的身子還得留著伺候我,不能拿來賭,下次,我一定逃之夭夭走為上策。」

    秦宓咬了咬她的耳垂:「爺不信你。」

    他的女子,太護短,太孤勇,對自己太狠,恩怨分明得毫不拖泥帶水,歸根結底,她無情,卻重情。

    若有下次……聞柒想了想,沒準她還會頭腦發熱,想了想,她也不相信自己了,拉著秦宓的衣領:「還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嗯?」

    聞柒一隻手勾住秦宓的脖子:「找棵大樹好乘涼,我就一直賴著你,有你在殺人放火打家劫舍還不由我橫著走。」

    秦宓頷首:「也好。」親了親聞柒流光璀璨的眸,「所有下次,爺絕不讓你一個人。」

    得秦宓一個,獨霸天下!聞柒有點飄飄然了,眸子都笑成了一條縫,賊笑賊笑:「哎喲,這是誰家男人,調教得真好。」一時得瑟,忘乎所以,伸手就去揉秦宓的臉——

    聞柒倒抽一口氣,樂極生悲,齜牙咧嘴了:「好像扯到傷口了。」

    秦宓緊張了,輕輕抬著她的手,拂了拂,又湊在唇邊給她吹吹,心疼壞了:「這裡疼嗎?嗯?」

    聞柒眉開眼笑的:「不疼,很癢。」

    秦宓不說話,捧著聞柒那包紮得不太觀的手,又是親又是吹的,眸光溫柔極了,似那藍田暖玉的光。

    美人在側,心癢難耐,聞柒眨巴眨巴眼,很正經的表情:「秦宓,我想親你。」

    這廝,正經的時候,總說些不正經地話。

    秦宓唇角溢出了笑,微微湊到聞柒唇邊,然後停了動作,任聞柒為所欲為,又是舔又是咬,毫無章法毫無技巧地在他唇齒間做亂,他卻只是張著嘴,由著她主動,時不時纏著聞柒的舌,輕輕吮一下便放開,再由聞柒繼續。

    如此反覆,聞柒玩上了癮,倒是秦宓亂了氣息,伏在聞柒肩上重重喘息,耳邊,女子咯咯地笑,秦宓捉緊了她的腰,蹭著她,手緩緩往上,輕輕摩挲了一番,他道:「好像瘦了。」摸起來都是骨頭,他不喜歡,會莫名其妙地心疼。

    聞柒埋著頭在秦宓懷裡拱,情深脈脈地念了一句:「為伊消得人憔悴,人比黃花瘦。」

    惹得秦宓輕笑,滿滿愉悅融進眸,他伏在聞柒耳邊,輕語:「貓兒,爺想你。」

    聞某醉了。

    辰時,胤榮皇貴妃抱病,由首輔攝政大臣左相代為主持早朝,今日怪事連連,姬國公老爺吊著右手上朝,說是摔了,蘇國公也吊著右手,也說是摔了,想必都摔得不輕,據說昨夜裡召了一批又一批御醫,哀嚎聲震天,有傳:兩位國公爺手廢了。還有傳:此情此景,昨夜大理寺也有發生,說是九章王也召了御醫。

    早朝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燕宮大亂,史官奮筆疾書,寫下燕廷秘史:天啟五十七年春,九章王燕修叛亂下獄,削其兵權,流放江州。

    消息片刻便傳開,瑤華宮裡,人心惶惶。

    「娘娘。」女官從殿外慌張而入,神色異常。

    「快說,九章王爺怎麼樣了?」

    床榻之上,蘇莊妃臥躺,臉上毫無血色,慌張不安。

    女官上前,壓低了聲音:「叛亂謀反,削其兵權,暫囚於大理寺,秋後流放江州。」

    蘇莊妃反笑:「叛亂謀反?」眸子一凝,她失聲大喝,「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滿朝武便由著她聞柒迫害忠良?」

    女官神色越發惶恐,微微輕顫不已:「娘娘,並非如此,今日是左相大人主持的朝政,武百官毫無微詞是因著蘇、姬兩位國公大人帶傷出來指證,昨夜燕都城外大亂,大理寺卿的仵作查出了國公府的人,兩位大人適才奏請了九章王爺的叛亂之罪。」

    借刀殺人……果然,是聞柒玩的手段。

    蘇莊妃冷哼一聲:「因何叛亂?聞柒給的理由是什麼?」

    「九章王貪污二十萬軍餉,事情敗露,起兵造反。」

    「那國公府呢?」

    怕是光指證還不夠,把柄在手,聞柒勢必要趁火打劫。

    r/>女官回話:「敗於叛軍,守城失責,致使人心惶惶、軍心大亂,皇貴妃特命燕無吝統領整頓國公府大軍,以穩固軍心。」

    好啊,借了國公府的刀覆了九章王,又反咬國公府一口。

    蘇莊妃聞之大笑:「好個一箭雙鵰。」她撕扯,捶打,情緒崩潰,「聞柒,聞柒!你這個妖妃,是你!都是你!」

    「娘娘,娘娘息怒,您身子弱,不能再動氣。」

    蘇莊妃趴著床沿,大笑著,近乎癲狂,淚流滿面:「沒了,本宮什麼都沒了!」

    「不。」清幽戲語緩緩傳來,帶著笑意,「本宮還留著你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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