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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9章 送她一程 文 / 浮生六夢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莊義天愣了一下,他在江湖行走多年,一直不曾以真面目示人。這一次,若不是為了夏向魁,他是絕計不會親自出來做這件事的,可沒想到的是,一出面就被慕容衡認了出來。

    慕容衡此刻已然放下了兩隻手,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起來,向上翹成很好看的弧度,這樣顯得他的睫毛格外長,似黑色的小扇子一般,在下眼瞼上鋪開一層陰影,越發讓人人顯得丰神俊朗,玉樹臨風。倜儻風流。

    沈青站在他背後的那道門前,呵呵一笑,「江湖上有名的大盜莊義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此人不重錢財,只重情義,當年夏向魁於你有一飯之恩,你便一直聽他調遣,前些日子,夏府的三夫人梁氏之死,你脫不了干係吧?」

    「能把皇上身邊一品帶刀護衛沈經年傷成這般模樣的,江湖中非你莊義天莫屬!」

    「今日又見你以一敵二十,大戰韋三,果然名不虛傳,不過,我勸你還是早些放下手中長劍的好。否則。傷到了三小姐,可不就是殺了你那麼便宜了…」

    夏沫一直覺得奇怪,以慕容衡的勢力而言,想查出那幫傷害母親和沈經年的江湖人士應該非常簡單,可他一直說沒有查出來,直到今天,夏沫才明白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人武功高強,應該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這莊義天背後是慕容琝!

    原來,害死母親的兇手不止大夫人母女,還有慕容琝和皇后!

    很好,你們都給我等著,一個個誰也別想逃脫。夏霜白早晚把這筆帳討回來!

    慕容衡靜靜的站在那裡。一雙眼睛卻是在衡量,如何能不讓霜白受傷而又能制服莊義天,這人雖然跟錯了主子,倒也是個不錯的人材,倘若能為己所用最好,若是不能為己所用,就勢必要殺了這人,當著霜白的面兒殺他,又恐霜白覺得自己殘暴,一時之間,心思百轉千回,倒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了。

    其實吧,這莊義天倒還真是個江湖好漢,只不過這人欠了夏向魁的人情,當年他行走江湖,身無分,又受了重傷,原以為自己就此就告別人生了,哪知道夏向魁瞧見了他,不僅給了他一頓飯菜,還請大夫來替他療傷、包紮,禮遇有加,從此,這莊義天和夏向魁就成了莫逆之交,但凡夏向魁需要他幫忙的地方,這人都毫不推脫。

    他本就是江湖人士,不問對錯是非,只求無愧於心,當初對沈經年下手時,並不知道夏向魁要的是什麼,後來知道夏向魁要殺的竟然是自己的夫人以後,他便決計與夏向魁脫離關係,從此不再與他相交,哪裡知道,此時夏向魁提出最後一個要求,就是要他擄走夏霜白,最好再破了霜白的身子,叫她一輩子入不得宮,成不了王妃。

    而他的主子慕容琝則是要他把夏霜白帶進宮,送到他的寢宮裡,供他享樂。

    夏向魁於他有恩,可是夏霜白卻是於他的弟弟有恩,兩者相較,夏向魁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違背了他做人做事的原則,而慕容琝這姦淫婦女也是他最討厭的事,因此,他便私自將霜白帶離了夏府,想著讓這丫頭在外頭呆一段時間再回去,既可以避開這場算計,又能令自己全了與夏向魁的這段恩遇,又還了霜白於弟弟的恩情,實在是一舉三得,這才帶著霜白一路往東,離開京城。

    如今見著不瘋不傻的六王爺站在自己跟前,即便是穿著那樣醜陋的蓑衣也俊美的讓人嫉妒,這才明白,自己的主子是算計不過這位六王爺的。

    他既不想再為慕容琝賣命,也不想再捲入夏向魁的家庭鬥爭裡,倒不如…

    藉著這個機會,死了一了百了的好!

    他知道,如果直接向慕容琝說請辭的事,他一定不會同意,慕容琝此人心狠手辣,哪怕是替他賣命多年,他也不會留自己一條命的,與其死在他手上,不如死在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手上。

    比如眼前這位霜白姑娘,倒讓他生出那麼一股子好感來。

    行走江湖,從不問是非曲直,只憑自己的原則做事殺人,雙手沾滿鮮血,可是自從他遇上夏霜白的那一刻起,他突然間覺得殺人是一件很髒的事。

    這姑娘清澈如水一般的眼神讓他覺得自慚形穢,明明應該下手殺她或者強暴她的,他連動手的勇氣都沒有。

    只因為那一眼,他便生出了厭惡江湖的心。

    有些人就是這樣,明明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卻在那一瞬間讓你生出了退隱江湖的念頭。

    他從來不覺得夏霜白有什麼特別之處,能讓夏向魁這麼害怕,如今才明白過來,這姑娘並不是讓人害怕,而是讓人有一種想靜下來的感覺,看到她的那一刻,無論你的心有多少暴戾,都融化在她的眼底深處。

    夏向魁之所以害怕這姑娘,並不是因為這姑娘令人害怕,而是他的心不想安靜。

    如今才明白,其實,許多事都是前世欠的,若不是弟弟欠這姑娘一份人情,他不會用公平的眼光來看這姑娘,若不是夏向魁提出的要求讓他為難,他也不會考慮夏向魁是對是錯,一個連親生女兒都不能好好對待的人,他能好好對待誰?

    想來,自己也不過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想明白了這一點,再看夏霜白,便越覺得這姑娘可愛,不矯揉造作,也不蠻橫無禮,遇事沉著冷靜,多少東臨國的男兒都比她不得,這樣的姑娘會是壞人?

    因此,這一路之上,他原是想殺了霜白的,又或者是找個人把霜白給毀了,思前想後,還是沒有對霜白下手,只想將她帶出京城,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讓她好好的活著便是。

    誰知道慕容衡找到了這裡來!

    這位六王爺

    不僅不癡不傻,連這心思都比一般人細膩,不過幾枚小小的銀針而已,倘若不仔細瞧根本瞧不見,到是這位王爺難得的心細,一路追到了這裡。

    想來,七王爺也應該是怕他了,所以才起了戒心。

    三人對峙間,夏沫手指輕輕轉動,最後一枚銀針從指尖裡劃過,穿破莊義天的衣裳,落在了他的檀中穴上。

    而慕容衡更是快人一步,立刻將霜白拖後,帶到了自己跟前,脫離了莊義天的攻擊範圍圈。

    沈青更是瞧準了機會,一刀刺入莊義天的後心。

    「撲哧」…

    血濺了他一臉,而沈青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莊義天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指著霜白的方向,眼睛瞪得奇大,「你…怎麼…會…有第三十七枚銀針?」

    霜白掀了掀嘴角,「我這第三十七枚銀針並非是銀針,而是薄如蟬翼的飛刀,只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才會拿出來,我一直念著你沒有殺我,所以不想殺你,可是你一直執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了…」

    莊義天卻是笑了,宏偉的身軀緩緩倒在地上,眼神渙散,卻一直還是盯著霜白的臉,「霜白,你知道嗎?」

    「其實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會死在你手上…」

    「你是我見過的人裡眼睛最乾淨的一個,能死在你手上,是我的心願…」

    霜白這才注意到,莊義天雖然一直用刀尖抵著她的脖子,卻是從未有過殺機,一雙眼睛如今平靜的嚇人。

    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抱了死的決心。

    突然又覺得這人其實也不壞,只不過太重義氣而已,心裡一時之間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兒,蹲在他跟前問他,「你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

    聽她這麼問自己,莊義天突然笑了,平靜的眼神越發溫柔起來,定定的望著霜白,「霜白,你…能親我…一下嗎?」

    任誰都不會想到他突然提出這麼一個要求,在場三人皆驚,尤其是夏沫,她真不知道莊義天為什麼會提這樣的要求!

    莊義天卻是笑了,「霜白,其實,想要殺你的人,除了夏向魁還有一個…」

    「夏…怡…雪…」

    最後一個字吐出來,莊義天已然嚥了氣,兩隻眼睛緩緩合上,嘴角揚起淺淡的笑容,彷彿瞧見了什麼盛世美景一般。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其實很想說:霜白,你知道嗎?

    很早以前我就見過你,匆匆一眼,不曾想便是一生。

    我這一生雖然短暫,雙手沾滿血腥,但我慶幸的是,老天讓我遇見了你,你是我這一生中最美的風景。

    能死在你懷裡,是我幾輩子修來的!

    倘若還有來生,我一定不做殺手,在白水湖畔靜靜的等著你,等著和你一起看日出日落,守著你簡簡單單的過一輩子便好。

    夏沫完全不知道莊義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當她摸到莊義天身上的粗布衣裳時,突然想起了連續兩批刺殺自己的人。

    白水湖畔,她曾經遇到過兩次暗殺,那些人身上的衣裳,與莊義天身上的衣裳一模一樣!

    也許莊義天並不值得同情,但是,他在最後告訴自己的那件事,說明他還是有向善之心的,在他屍體還未冷去的時候,她彎下腰,輕輕在他的眉心吻過,如蜻蜓點水一般。

    慕容衡急切切的衝過來,把霜白抱在懷裡,「白白,你沒事吧?」失而復得,霜白如今真切的就在他懷裡,慕容衡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緊緊的抱著懷裡的嬌軀。

    夏沫站起來,看了看地上已經死去的莊義天,「把他好好安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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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衡知道霜白是個重情義的人,連替莊義天選的墳地都請霜白看了一遍,祭拜過後,便帶著霜白回京了。

    至於韋三等人,則是做成和莊義天廝殺而死的狀態,江湖中人打打殺殺是常有的事,這樣慕容琝就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慕容衡特意為莊義天多上了一柱香,因為他明白,在莊義天犧牲的這一齣戲裡,莊義天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成全自己,因為他後來才明白,莊義天架在霜白脖子上的那把刀,其實是假的,這個人的死,或多或少是為了自己,因此,他令沈青好好安置莊義天的家人。

    天公作美,回京的時候,天氣已然放晴,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殺回京城,未到夏府門前,夏沫便同慕容衡分了手。團吐叨弟。

    慕容衡的身份不宜暴露,而她也不會這麼直接回夏府,既然夏怡雪不想活了,那她就在府外送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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