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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章 愁緒難解 文 / 紫玉輕霜

    返京後的第二天,耶律臻便親自去探望了五皇子。耶律致雖保住了性命,卻仍臥床不起,神情萎頓,見到兄長後也說不出幾句話。耶律臻見此情形,留下了名貴補藥後便向彤妃告辭離去。彤妃等他一出門,當即命人將那盒補藥給扔了出去。豈料正遇隆慶帝前來,見到彤妃怒氣沖沖,便問及緣由。

    「聖上可否請太子不要再來看望致兒,他送來的補藥,臣妾實在不敢給致兒服用!」彤妃臉色暗沉,守在床邊氣憤道。

    隆慶帝雖也不喜太子,但在彤妃面前卻還得保持威嚴,當即斥道:「休要胡說,致兒中毒時太子根本不在京內,此事與他有什麼關係?」

    彤妃悲聲道:「聖上難道沒聽說近日的流言嗎?懷德宮本是蕭皇后的寢宮,致兒無緣無故去了那裡,必定是中了邪!太子平時雖沒有表露出惡意,可我不信他對致兒一點嫉妒都沒有……」

    「太監宮女的嚼舌你也會信?哪個再敢胡說,朕就將他當即杖責一百!」隆慶帝氣道,「無憑無據的話不要亂傳,好好看著致兒,讓他快些復原才是你應做的事!」說罷,也沒再看一眼病兒,便拂袖而去。

    彤妃自然又氣又苦,可隆慶帝大步離開的途中,心中也不是滋味。斥退了跟隨身後的內侍,獨自在宮中長廊間徘徊許久,他焦灼的內心始終不得平靜。其實近兩年來他一直覺得耶律致才是自己理想中的繼承者,本想著再過幾年,將彤妃冊封為後,再將耶律致改立為太子,可怎料在這個時候卻出了大事。這些天來他其實也在後怕,想到蕭皇后一族當年權傾朝野,末了卻紛紛敗在他手,皇后臨死淒惶哀傷,他也並未有所心軟,還是眼看著她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再想到國師說起的那個畫面,戰火紛飛,大軍臨近,莫不是有人想要謀權篡位因而發動了戰爭?

    隆慶帝一陣心寒,如今上京的禁衛軍全由耶律臻調遣掌管,這些人個個都是宗室貴族出身,對太子也很是忠誠。再有的軍隊則大多歸北胤王所執掌,前段時間他遠赴伏羅邊境監控動向,帶去的便是其中的精銳。

    這兩人若是心存不軌,眼下的太平景象豈不是要化為泡影?隆慶帝暗自忖度,下了決定。

    ******

    次日上朝時,隆慶帝特意留心了太子,他今日舉止如常,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儘管如此,隆慶帝還是在眾大臣啟奏完畢後發了話。

    「近日皇城中頗不太平,太子一人統領禁衛軍也著實過於勞累,諸位愛卿有無合適的人選加以舉薦,也好為太子分憂?」

    耶律臻聽到此言只是抬頭看了看隆慶帝,連臉色都沒改變。朝中大臣先是沉默,隆慶帝又問了一遍,這才陸陸續續有人站出推薦,隆慶帝審度多時,最終選定一名新晉的年輕將領,又問及耶律臻:「臻兒,你有何看法?」

    「謝父皇體恤,兒臣也確實需要有人一同掌管禁衛軍,這樣才能更為細緻得力。」耶律臻淡然處之,躬身敬謝。

    隆慶帝對他的回答頗為意外,本以為他會不願將手中軍權分給他人一半,卻沒想到耶律臻並無異議。此時太傅等老臣子上前稱讚太子在此用人之際能甘願與他人共管禁衛軍,實屬心胸開闊之人。隆慶帝面上點頭,心中還在猶疑,卻又聽南平王道:「北胤王已去了伏羅邊境多時,不知何時才能返回?」

    隆慶帝一蹙眉,南平王提到的這話題也正是近日困擾他的問題之一,當即道:「北胤王前段時間傳來消息,說是伏羅國內戰亂漸漸平息,亦有新君登位,剪滅了亂黨。」他頓了頓,環顧殿上群臣,「朕想讓北胤王率領部分人馬返回上京,各位意下如何?」

    諸大臣見皇帝先是分走太子手中一半禁衛軍的軍權,接著又要召回北胤王,心中都有幾分明白,故此沒人敢提出反對意見。隆慶帝見狀,當即擬旨一道急傳北胤王返回上京。

    傳旨使者隨即趕赴伏羅邊境,這一消息亦在半日內就傳到了北胤王府。葉姿起初並未在意,只是想到北胤王一旦回來,或許又要與鳳羽產生不和。然而鳳羽聽聞此事後,卻又問道:「是讓他率著全部人馬返回,還是單獨召回他一人?」

    葉姿詫異道:「如果伏羅邊境上已經平安無事,那應該是全部召回吧?」

    鳳羽搖了搖頭:「最好去問問清楚。」

    於是她喚來下人命其再去打聽,過了多時,那人回話道:「聽說是命王爺帶著兩萬人馬返回上京。」

    葉姿將此話再告知鳳羽,他皺了皺眉,道:「當初去伏羅邊境時聽說一共是五萬人馬,現在留了三萬在那……你應該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是想削弱你父親的實力?」葉姿想了想,道,「但這五萬人馬只是一小部分,不是還有大批軍權在北胤王手中嗎?」

    「是想試探他的反應吧,若是順從聽命倒還有餘地,若是固執已見不聽聖命……」鳳羽說到此,不禁望著窗外。這幾日上京城中初春氣息漸濃,院角的大樹枝椏間吐出了嫩芽,但此時此刻,他卻沒有心思關注其他。

    葉姿本站在窗前,見他眉宇間隱有憂悒,便蹲在他身邊,將手擱在座椅扶手上,輕聲道:「我想你父親也是朝中重臣,不會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的。」

    他垂下眼簾,道:「我倒沒有替他擔憂。」

    她知道鳳羽始終還是對北胤王心存芥蒂,也不想與他為之爭辯,見他雙腿上仍蓋著薄薄的氈毯,便問道:「你的腿現在還在扎針?」

    「已經停了。」他看看她,回到王府後,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每日都能來陪著他說話了。葉姿見四下無人,便伏在他手邊,悄悄道,「那有沒有什麼好轉?」

    「我叫福嬸去弄來了這個。」他指了指床後的簾幔,葉姿起身過去一看,才發現那櫃子邊擺著枴杖。「咦,可以站起來了嗎?」她欣喜道。

    鳳羽卻有些失落:「昨日試過,有人扶著都很難站住。」

    她回到他身邊,見他眼睫低垂,視線落在自己雙腿上,不由道:「鳳羽,你怎麼連這些也不跟我說了呢?要不是我問起,你打算瞞著我嗎?」

    他沉默片刻,低聲道:「只是不想讓你再次失望。」

    「為什麼這樣說?恢復本來就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你著急什麼呢?」葉姿想掀開他腿上的氈毯,他卻將她的手擋住了。葉姿一愣,「怎麼了?」

    「沒什麼,暫時不想讓你碰。」他說著,顧自將輪椅往後挪讓了一下,離開了她的身邊。

    葉姿有些憋悶,站在原處望著他的背影,他背對著她,似乎在看著滿架的書冊。她上前一步,問道:「為什麼現在連碰都不讓碰了?」

    「沒什麼好碰的,你何必為這個生氣?」他側過臉,束髮的絲緞垂落肩前。葉姿看看他,緩緩道:「我生氣也是因為在意你。」

    他斜著視線望著她,沒有回應。葉姿忍不住道:「鳳羽,你不要總是這樣,會讓人不知所措。」

    「我怎麼了?」他似乎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說,一時有些發怔。

    「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現在為什麼總是忽冷忽熱?」葉姿心裡糾結萬分,卻總覺得自己詞不達意,醞釀了半晌,又道,「我說不清楚,但現在跟你在一起,即便是說話都會很累。」

    她說話的時候,鳳羽始終冷靜地看著她,目光似乎能望進她的心底。但當葉姿說完之後,他的眼神卻又漸漸變得幽遠,像是日暮時分的沉沉霧霾。

    「為什麼會覺得累?」他提問的時候,都顯得很是謹慎認真。

    「因為不知道你到底在想著什麼。」葉姿猶豫了一下,索性道,「你為什麼不能更坦誠一些?」

    「我沒有覺得自己不坦誠,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如果你認為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我也沒有辦法。」他挺直了身子,手緊緊握著輪椅邊緣。

    他的神色越來越冷峻,葉姿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樣說話,她本是想化解近日來的隔閡,但卻適得其反。處在這樣的僵局中,是她沒有預計到的。

    「前天晚上,你不是還說想著我嗎?」她隱忍了委屈道。

    鳳羽沉默片刻,道:「我現在也沒有說不想著你。」

    「那你說話還這樣冷?」

    他欲言又止,像是強壓了心頭抑鬱,轉而推著輪椅去了房間另一邊。她默不作聲地跟了幾步,見他還是不肯回頭,便也不想再順應著他,索性轉身便走。

    直至出了屋子,他都沒說一句軟話。葉姿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不想再念著他,可心裡起起落落,卻都是他的身影。

    ******

    此後的兩天內她都沒去找過鳳羽,外面的消息卻是一個接著一個。耶律臻平和地交出了原先屬於他統領的一半禁衛軍,太傅與南平王等人竟也毫無異議,而前去傳旨的使者卻帶回了令人驚愕的答覆。

    北胤王拒絕返回上京。

    他讓使者回復隆慶帝,說是觀察到新宋兵馬加緊了操練,似是有所企圖,因此不能輕易離開。隆慶帝又發一道聖旨,敕令其速速返京,讓副將等人留在邊境。葉姿聽到這裡,不禁問道:「難道皇上不擔心新宋人趁機有所行動,吞併了伏羅,再對北遼不利嗎?」

    替她問訊的呼爾淳犯了愁,「據說聖上又命南平王去查驗消息,他的手下卻說新宋那邊只是平常的操練,並沒有特殊之處。因此聖上更加不信王爺的話,在第二道聖旨中言辭也嚴厲了起來。」

    「那要是他還不願回來,豈不是要觸怒皇上?!」

    「其實以前王爺也有不從聖命的時候,但皇上大多寬容以對,不知道為什麼這次會這樣激烈,恨不能叫王爺一夜趕回上京。」呼爾淳歎道,「或許是近來宮中發生了令他不快的事情,心情也急躁起來。」

    葉姿沉思片刻,道:「太子和國師有沒有對這件事說些什麼?」

    呼爾淳疑惑道:「他們?似乎沒有,太子正忙著重新調整禁衛軍的安排,國師更是沒見到人影。」

    葉姿疲憊地撐著腮,「你一定要再多加打探,一有消息立即來報。」

    「是。」呼爾淳躬身退出了屋子,葉姿怔怔地坐在窗前,越發感到這時局不安,似乎正醞釀著風雲變化。她思前想後,覺得還是要將此事與鳳羽商議,便起身往北院而去。

    誰知到了院中,屋內空空蕩蕩,並無他的身影。她知道鳳羽甚少會離開院子,沿著小路一徑尋到馬廄,也沒見他在那裡。詫異納罕間,她又在整個後園來回尋找,問了許多下人,均說只見他由兩個僕人陪著出了門,卻不知去了何處。

    葉姿失落而回,等到天黑也沒見鳳羽回來,不禁著急起來。於是叫來呼爾淳,與她一同出府尋找,上京城內燈火繁華,大街小巷人群湧動,叫賣聲歡笑聲不絕於耳,葉姿坐在馬車內憂心忡忡,聽著這些嘈雜之聲更覺煩悶。呼爾淳駕著馬車繞城一圈,還是未找到鳳羽。眼見天色越發暗沉,街上行人漸漸少去,他只得勸解道:「郡主,再晚就要宵禁了,如果不回去的話會有麻煩。」

    「那鳳羽怎麼辦?」葉姿急道。

    「有僕人陪著應該不會有事,再說我已問過守城士兵,沒有看到世子出城,那想來也就在城中某地了。」呼爾淳見她還是蹙眉不展,便道,「要不您先回去,我再讓守城士兵四處尋找,一有消息就來告訴您。」

    葉姿雖不願回去,但也無計可施,只得坐著馬車又顛簸回了王府。才下了車,門口的僕人奔上前道:「世子已經回來了!」

    「什麼?!」她來不及休息一下,直奔北院。進了門口,果見屋中透著點點燈火,鳳羽正臨窗而坐。她大步奔進,鳳羽聽得腳步聲,忙將護腿的薄毯蓋上。葉姿見他好端端坐在那裡,心中竟一時氣惱,脫口就道:「你跑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說一聲就離開了王府?」

    「我跟傭人說了有事要出去,難道他們沒告訴你?」他略微一怔,抬頭看著她道。

    「說是說了,可有什麼用?!等到天黑都不見你影子,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出去一整天?!」她見他還是一臉錯愕,好似無辜一樣,就更是惱怒,「你是完全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嗎?還是覺得我這幾天冷落了你,故意來讓我著急一次?」

    「我沒那麼想。」鳳羽沉聲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那你出去幹什麼了?!」

    她聲色俱厲,鳳羽緊抿著唇盯了她許久,執拗道:「一定要告訴你嗎?」

    「不想說也可以,反正你現在越來越不正常了!」葉姿氣惱他永遠不肯主動訴說,轉身便離開屋子。踏出北院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偷望一眼,但見窗口只映出淡淡燈火,落在地上,化出淺色影子。

    ******

    這晚葉姿輾轉反側,到了半夜時風勢漸大,吹得窗紙簌簌直響,更擾得她心神不定。想到前幾天夜間還通過對講機與鳳羽說話,今日卻又暴怒一場,自己竟也無法理清與他的感情脈絡。伸手拿起對講機想要再度打開,可手指觸及開關,又黯然將之扔至一旁,拉起被子蓋住了臉頰,翻過身想讓自己不再為之困擾。

    窗縫間風聲叫嘯,床前簾幔隨之亂舞不止,葉姿望著那晃動的陰影,心中湧起一陣落寞。披衣坐起倚在床頭,卻忽然聽到風聲中似乎隱含著其他的聲響。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沉重地拖行,卻又時有時無,時輕時重。葉姿不由有些發寒,耳聽得這聲響似乎正往這院子而來,正想要出聲呼喊,外面卻又安靜了下來。

    她緊攥了衣襟慢慢下地,走到窗前想往外張望,但院中漆黑無光,又怎可看得清外面景象?正猶豫間,卻又聽到那怪聲音從院門口傳來,與剛才不同的是,這次只在那一處徘徊,並沒有遠離的意思。

    葉姿所處的院中亦有丫鬟居住,但夜間風大,丫鬟似乎並沒被這怪聲吵醒。她本想叫她們起來看看,可思索之下,還是自己悄悄點亮了一盞燈籠,並將大門輕輕推開,提燈往外照去。

    黢黑的院落門口,有灰影佇立,竟是一人站在那裡。

    她渾身驚悚,再將燈籠舉高了幾分,才想出聲呵斥,開口的一瞬間,恰好望到了那人的面容。那熟悉的眉眼隱沒於陰影下,因著燈光的投射而平添了深邃之意,眼眸依舊黑得如同水中墨石。

    「鳳羽?」她驚得連握著燈籠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是站在院門前的樹下的。

    還是穿著那身深青長袍,披著素白的狐裘,這個樣子的他在葉姿心裡已經熟識得不能再多幾分,可現在他是第一次站在那兒,離著她有一些距離,讓她看不真切,猶如在夢裡。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前幾天有2晚幾乎沒睡,所以回來後補覺比較多,今天更文的時間也拖後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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