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瓊城地宮（5） 文 / 雪山小小鹿
天氣明朗，初春的日光灑在平台的每個人身上。
上官羽唇帶笑意地朝仰英走去，只不過，他的目光卻不時落在仰萍臉上。
瞅著他的背影，月思卿想到那晚看到的事，忍不住低低罵了聲：「噁心！」
她打量起四周攢動的人頭，估摸著這裡聚著至少三百人。
第二關到底會是什麼？
等了一會兒，那名一直靠著柱子的白髮老者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蒼勁有力的眸子暗含鋒芒，在整個平台上掃過窀。
原本還在低低喧嘩著的平台隨著他的眼光變得逐漸安靜下來，到最後，竟是一絲說話聲都不聞。
偌大的平台靜得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晰地聽到。
老者呵呵一笑，沖眾人說道：「又來一批了啊！」
他的聲音雖然蒼老，卻極其響亮，有如洪鐘撞擊一般敲在每個人的耳膜上，悠長而綿遠。
而他的話，卻引起眾人臉色微變。
月思卿聽到不遠處的上官鴻低聲對月木子道：「在我們前頭，已經過去一批了。」
她心中微微一沉，若是這樣，他們得加緊速度。
那名老者待得聲音稍稍平息下來繼續說道：「人太多了，這樣可不太好。剛才已經進去五十人了，那你們也來五十個吧。不相關的人都去平台下面，留在平台上的五十人便能進老夫的門。」
他說著，隨意朝那扇漢白玉大門指去。
月思卿剛才便觀察過那扇大門。
雖然從材質和結構上來說與第一扇門庭極為相似，但仔細看時，就會發現，這扇門內浮動著淺淺的藍色光華，在陽光的照映下若有若無。
這種波動她很熟悉，她和夜玄在一起時看過好幾次，是空間封鎖。
而那老者的話說得含蓄，但大家都聽懂了。
這一關能過的人不多，只有五十個。
這個平台上只能有五十個人。
老者說完這話後便抱上雙臂，意態閒適地看著他們，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也就是說，到底誰能留下，多出來的人怎麼辦，都得他們自己決定。
月思卿與並肩而立的呂濤對視了一眼，彼此給了個眼神，警惕之色浮上眼眸。
幾乎是瞬間，平台上便有人動了。
「給我滾下去！」一道粗野的聲音響起，一名生得極壯的青年人猛然抓起身邊一位少年，吼了一聲便將他朝著平台下方直接扔去。
因為瓊城地宮限制是在綠靈以下，年齡上也限制了二十五歲，所以有不少二十多歲的人也與他們一起拼爭。
那名少年驚呼一聲，身體已飛射至平台外沿。
他伸出雙手想要抓住什麼緩和一下衝勢，可周圍什麼東西都沒有，指甲在平台堅硬的石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後，他的身體骨碌碌滾下階去。
倚在柱上的老者搖頭歎息了一聲。
這名少年已然輸了。
這一異變突起，平台上不少人都反應了過來，頓時，嘈雜聲響起一片。
「動手！」月思卿和呂濤清喝一聲，身形衝出月家地域，抓了最近的外人二話不說便扔飛出去。
機會是有限的，要想過關，他們必須爭一爭。
近身攻擊，月家傳承千年的古武之術，在月思卿和呂濤手上玩得極是熟稔。
那些被近身的靈師或者戰師，敵不過他們三招。
一面清理，月思卿一面回頭沖月家十幾名直系旁系的族人叫道：「大家不要分散，防禦為主，別急著攻擊！」
月家族人們聽得她的話立刻朝中心圈走了幾步，貼得越發密切了。
月木子見狀，輕嗤一聲，月思卿當她自己是什麼人了呢，還習慣於發號施令起來了麼？她當下週身橙光一閃，後背生出一對潔白的翅膀，同時叫道：「月家有飛行靈獸之人，先上附體技能，若有意外，在空中躲避。」
她的眼光帶了輕蔑看向月思卿，沒有飛行靈獸，她倒要看看，月思卿能撐幾時！
而月木子的話又給了那些旁系提醒，頓時有幾人便放出了附體技能。
這麼一大群人聚集一處，平台上其他人自是不會先選擇他們動手。
人都是有趨向性的，現在這種時刻，落單的人，混亂的地方，便是最好的選擇。
上官鴻微瞇眼眸，望著那利落出手、護住族人的月思卿，眼光熱了幾分，不過更多的是心中膨脹而起的戰意。
「鮫龍附體！」他揚起英俊的面龐，高喝一聲。
黃靈戰技鮫龍附體釋放。
耀眼的黃光將他渾身籠罩，後背處，一條巨大的龍影浮現而出，雖然只是一道虛影，可那猙獰的龍頭栩栩如生，恐怖的龍嘴張開，龍鳴聲響起，天色變暗，烏雲浮動。真龍靈獸使得平台上一陣驚惶。
而月思卿和呂濤則出手招招狠厲，兩人配合又好。月思卿先動手，或劈或撞或掃，定要讓那人短暫地失去控制力，而呂濤緊接著再補一記，腕力發動，直接將那人丟出去。
兩人聯手起來，比獨自作戰效果要好得多。
加上古武在擠滿人的平台上正好能發揮長處，兩人所到之處只看到人影紛飛，一個個被扔下平台。
很快，他們便將月家所站地周圍清除了大半。
上官鴻抽得空覷向這邊，看到的便是少女乾脆爽利的戰姿，很美，這樣的美勝過了她的容貌，勝過了他所看過的所有美麗。
戰意越發濃了，附體後的他出手如電，向最近的人抓去。
月木子看到月思卿如此光華奪目，那臉色也愈發難看起來。
不一會兒，剛才還人滿為患的平台之上空出了不少，有些小勢力被一鍋端了，大勢力則是各有折損。
即使是月家，也有在混戰中被扔出去的。
月思卿和呂濤背靠著背打量平台上的情況。
此時放眼望去，已經沒有落單的人了，大家都成群結隊地站在一起，目光如狼似虎般凶殘地望著他人。
而不消任何人提起，帝都參賽家族們都默契地避開了自己人，動手的對象都是外人。
沒必要先自相殘殺，再被第三方漁翁得利。
「上！」東北角一聲爆喝之後，那一方天地再次混戰到了一起。
月思卿的目光涼涼地掃過離得比較近的幾個團隊。
「一起上，幹掉他們！」有人惡狠狠吼了一聲，那幾個團隊中幾十個人像是打過商量似的，居然一齊朝月家這邊衝了過來。
顯然，剛才月思卿和呂濤的英勇以及上官鴻的鮫龍已經讓他們心生懼色了。
與其叫月思卿他們挑了，不如大家聯合，先端了對方。
這幾十人如潮水般湧來，月家十幾個人立刻便顯得單薄了，但大家卻沒有退縮，齊喊了一嗓子，帶著靈獸或武器迎了上去。
「你們去圍剿神獸，有翅膀的來幾個跟老子去滅了那對戰師！」灌著靈力的聲音不費吹灰之力地也傳進了月思卿耳裡。
她正在想那一對戰師說的是誰時，便看到有六個背生雙翅的青年男子衝自己這邊飛來。
月思卿小臉微沉。
看來他們的目標是自己和呂濤了。
倒是精明，知道他們近身功夫厲害，派過來的都是能飛的。
若他們真是戰師，這些人只消在半空中朝他們發射靈技，不下地就行了。自己雖然未必會輸，但招數卻被限制了不少，而且被拖住腳步，無法抽身去幫其他人。
「速戰速決！」月思卿快速沖呂濤說道，目光瞥了眼月家那邊。
上官鴻在附體狀態下全力施展他的第一靈技鮫龍出洞，漫天水霧，駭人之極。
少年靈力突破黃靈後，實力更進一籌，加之神龍要助，攻擊力強悍極了，一人面對幾個黃靈也是不佔下風。
在他身後，則是一群打鬥中的月家人。
上官鴻以一人之力纏住那幾名黃靈，間或嘴裡的水柱也會噴向那些攻擊月家的外人，減了月家人不少壓力。
月思卿心裡一鬆，突然想到，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幫忙呢？
上官鴻說皇王不許他們插手家族爭霸之事，可很多事情的界定一點也不明顯。
對於上官鴻的幫忙，月思卿對他的印象好了幾分，不過卻沒有多少感激。
他的出手也只是看在月木子份上，感激也是月木子的事。
一念想畢，那六名靈師已經到了，衝著二人冷笑一聲，正中的青年臉色陰沉，扇動著背後的雙翅，浮在半空冷聲說道：「你們確實驍勇，不過戰師在星辰大陸上始終不如靈師，因為你們有限制，沒到達藍靈前，不會飛行的你們只能注定會被我們拖死！」
說著，他唇角勾起冷漠的笑。
月思卿看向他以及被他的話說得滿面得意的另外五名靈師，輕啟薄唇，好笑地說道：「誰告訴你們說我們是戰師了？」
那六名青年皆是一怔，沒能立刻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
月思卿的笑容已變得惡劣起來，叫道：「呂濤，放！」
她聲音剛剛響起的時候，呂濤便動了。
腳尖處濃郁的橙光閃過，一頭渾身上下純黑色的長毛獅子出現在他腳邊。純色的黑，不夾雜任何雜色，透著無與倫比的尊貴。
突然看到這名「戰師」放出一隻靈獸，這幾名早就認定事實的青年都是一呆，本能地急扇翅膀想要往後撤。
呂濤，這個冷酷的少年已冷喝出聲：「獅王之吼！」
他加在長毛獅上的第一靈技也是聲波攻擊。
黑獅四蹄伸直，高大壯實的獅身威武之至，揚起頭顱，一聲獅吼從它張大的嘴裡發出，吼聲驚天動地，雖及不上青龍的龍吟悠遠，卻也足夠搖撼方圓數里。
那六名靈師原就被呂濤的靈力鎖定，首當其衝，被這突然的獅吼聲震得微愣。
獅王之吼只是中級靈技，比不得皇家學院拿出來獎勵新生前三名的那本藍皮高等靈技，聲波中最鹹見的就是高級靈技了。
高級靈技與中級靈技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高級靈技能讓人暈迷兩到三息，而中級靈技的獅吼僅能讓人震呆極短的一息。
可對高手而言，這極短的一息已經夠了。
蘭花浮現，月思卿沒有絲毫猶豫，手托雪白的蘭花，在呂濤放出黑獅的剎那，便運轉靈力，嬌喝道：「蘭花拂穴手！」
那六名靈師在的那一瞬間，蘭花靈技便到了。
六道巨大的掌印重重拍在六人胸口，「彭」的一聲，六個人同時口噴鮮血，倒射而出。
上古神物在成為主人的本靈後可以選擇自己傳承中的技能，銀色的技能早已超脫了高級靈技的範圍。
即使受月思卿靈力限制，但若用得恰當，比如說和呂濤的這一技能配合起來，效果便是大增。何況她與呂濤配合得可謂天衣無縫，在獅王之吼剛剛生效時，她的蘭花手印便到了。這若不是多年合作默契的夥伴，換作其他人施展這兩樣技能，可能就會出現偏差。
一點偏差，便能改變整場戰鬥的結果了。
加上這幾人的震驚，所以根本無法抵禦這華麗的一招。
整個平台上的人便看到六道身影並排被擊了出去，而且被拋飛很遠，重重栽在遠處的密林之中。
那攻擊月家的幾個團隊聽到異動再去看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難看。
天吶，六名黃靈，居然被那一男一女給同時擊飛了嗎？
那兩人到底強悍到何種地步了！
倚在柱上的老者也是臉色微凝，驚訝地看著月思卿和呂濤這一對組合。
剛才的那一幕，在場人中，只有不需要戰鬥的他看得最清楚了。
起先這兩個孩子的近身攻擊既猛又烈，招術奇特，也吸引了他幾分注意，但卻不是太過投入。直到他們使出了靈技，他才真正愕然起來。
這兩個近身搏鬥如此狠辣的孩子居然是靈師，是靈師啊！他是老眼昏花了還是跟不上這世界的節奏了？靈師什麼時候變成近身攻擊的了？
老者向來鎮定的雙眸劃過一縷不可思議。
這也罷了，這兩個看起來乳臭未乾的小傢伙居然還會配合靈技，而且配合得這麼好！他眼中多了幾分精光，這兩個傢伙，有些意思啊！
月思卿和呂濤一招震飛六人後加入月家戰局，他們的手段令那些對手心驚膽顫，信心先失，哪還有戰意？很快便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平台上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剩下的便是帝都幾個參賽家族和其他幾個勢力。
月思卿粗略一看，原先每家有十幾二十個的家族選手，現在卻少了一半多，加起來不超過四十人。而剩下的外人卻有二十幾個。
也就是說，還得有十人退出。
月思卿當機立斷地喝道：「帝都所有家族還不聯合起來，對付其他人！」
她一語畢，引發了不少共鳴。
帝都九個家族同時朝中間聚集去，剩下的人也自發形成一個團體，雙方對峙了片刻，沒有說話，再次戰到一起。
這二十幾人幾乎沒有一個是來自同一勢力的，各自為戰，戰鬥力怎及訓練嚴格的家族？
很快便又去了十數人。
這時，眾人耳邊響起一道頗為威嚴講莊重的聲音：「第二道關卡已過，門已開，請各位進來。」
月思卿心中一喜，轉頭看去，那道漢白玉打造的精美山門正變得越來越清晰，那股淺淺的顏色也消失不見。
她立即收了靈力，拉住呂濤的衣袖道：「走，進去！」
五十人皆是無比歡喜，也齊齊朝那門裡跑去。
耳邊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第三關，穿過前面的死亡之路！」
月思卿和呂濤穿過山門後，在前方不遠處停下了腳步，臉色略為凝重地望著前方。
面前是一座彷彿從中間劈開的山谷，中間是一條荒蕪的山路，地面呈著有如被鍛燒過的黑色，醜陋不堪。在這漆黑的路面上，聚集了不少古怪的靈獸，獠牙青爪，高大的身體微微弓著，銅鈴般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他們，極為可怖。
「這就是死亡之路麼？」月思卿喃喃出聲。
「這是食人魔。」銀色的聲音從契約空間內傳來，為她解惑，「食人魔以食人為生，見血瘋狂。這地面的黑色其實是黑紅之色，是多年鮮血乾涸後形成的。看來想進這瓊城地宮，果然凶險萬分。」
月思卿聽得後背陣陣發寒。
這滿地的黑紅是該灑過多少人的鮮血才會是今天她看到的這樣！
而另一邊，上官鴻也沉聲說起這食人魔來。
月木子聽了，眼中流露出崇拜之色，笑盈盈地說道：「師哥，你知道得真多。」
上官鴻沒有說什麼，目光卻輕輕瞟了眼月思卿。
月思卿卻沒有看他，而是有些認真地凝望著遠方。
他放在身側的雙手不由輕輕握緊了。
見他不說話，月木子有些擔憂地問：「師哥，肩上的傷可好些了？要不重新包紮下再走吧。」
「不用。」上官鴻淡淡說道。
月木子滿心愧疚地說道：「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的家人，你也不會因為分心而被那名黃靈打中肩膀，都怪我，不該讓你與我一起。你這樣叫我心裡過意不去。」
「真沒事，還是想想眼前這關吧。」上官鴻卻有些不耐煩地跳開話題。
他心中泛著些許苦澀。
剛才的戰鬥凶險萬分，他以一敵數，再分心看顧月家，確實很吃力，險些便會失去過關的資格。
他這麼做又是為了誰？
月木子嗎？
如果是保護月木子還說得過去，但那是她的家人。她是他的師妹，她的家人可不是，他不需要去管，更不需要搭上自己的安危。
做那些，只是想到那名一身淡漠的少女在意。
她在意她的家人，所以，他就在意了。
他不想在她戰鬥時分心，如此而已。
這真是個該死的理由啊！
正想著，他突然感到那雙清冷的眼睛轉向自己，渾身一震，似乎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悄悄看去。
月思卿正淺笑著看著他，說道：「二皇子，雖然你是為了你師妹，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這一關，你可想到了應對之策？」
就知道她會這麼想，上官鴻心中失落，卻還是振作精神答道：「這一關，你我好過，」
月思卿「嗯」了一聲，她也是這麼想的。
當下她回身囑咐剩下的九名月家族人道：「你們在此修煉，不要輕舉妄動，我會帶你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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