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入夜小約 文 / 雪山小小鹿
月思卿與其他煉藥系學生相比,更加細心,也善于思索發現,許多時候,不等許孟說什麼,她便會主動給予他必要的幫助。
有了她幫忙,許孟都不覺歎道:「有你我輕鬆不少。妲」
經過一個下午的藥材融合測試,許孟終於將這個新的二品丹藥藥方給敲定了,囑咐月思卿,明天他將從頭開始煉製此藥,她可以過來觀看,在一旁做些記錄。
月思卿答應了,帶著些微疲憊,向許孟告辭,跨出門檻。
剛要離開,卻發現院子裡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那人長身玉立,站在廊上,正眼帶驚愕地朝她看來。
她的腳步也不由一滯,心中暗暗吃驚,上官鴻怎麼會在這裡?
「思卿。」上官鴻脫口叫出她的名字,撇下身後立著的兩名侍衛快步朝她走來。
兩人離得極近,不過幾步路的事情,上官鴻便到了她面前,眼中掠過訝異之色,指了指她身後的房門,問道:「你也是來找許主任的?」
「你也是?」月思卿沒有否認,反倒問他窀。
「嗯。」上官鴻神色凝重,輕輕應了一聲。
這時,許孟的聲音從房內飄出來:「二皇子,你走吧。老夫說了,真的無並非記仇。一大把年紀了,有啥仇可記?」
他說話時,上官鴻與月思卿都沒有插嘴,只是靜靜對望一眼。
上官鴻面上透出失望之色,聲音也沙啞了幾分:」前輩,真的不行?」
許孟低沉的笑聲傳出,沒再回話。
上官鴻定定站了半晌,眼中劃過一抹堅毅,看向月思卿,說道:「思卿,還記得南山那次相遇嗎?」
月思卿心中一動,似乎立即就猜到他要說什麼,淡淡「嗯」了一聲。
「那紫色人參……」少年向來神采煜煜的眼眸湧上一絲急切。
「我和盧前輩說過,紫色人參教那名侍衛帶走了。」月思卿沉聲說道。
似乎早知她會這麼說,上官鴻嘴角浮出苦笑,壓低了聲音道:「思卿,我知道你認識那名侍衛,也有辦法取回來。我不貪婪,那支人參我不覬覦,我只要些人參根須和一些汁液。救命用的,拜託了!」
他說著,面色微微黯然。
月思卿剛要說什麼,上官鴻卻生怕她不同意似的,搶在前頭再次開口:「別,別急著回答我。你再考慮考慮,我晚上過來找你。」
他怕聽到拒絕。
沒有再多話,他轉身大步離去。
他帶著人走了,許孟微胖的身體倒從房裡走了出來,眉頭微皺道:「上官鴻被老夫拒絕了一次,就是不信老夫的話,還過來等老夫見他。這有何用呢?」
月思卿有些好奇地問:「許導師,誰受傷了嗎?」
當初,盧勁松也懇切地說過急需小紫,現今上官鴻又親自來學院求許孟這個二品煉藥師,事情定然不小。
許孟點頭,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這事隱密得很,據說是當今皇王有隱疾需要醫治,但從上官鴻的字裡行間不難聽出並非如此。而且這病也久了,皇室卻沒有公開選過煉藥師,一直都是暗地裡尋找。」
月思卿心裡也覺得有些疑惑,向許孟再次道別,回到自己的住處。
呂濤和夏遠都不在,想來應該是在修煉區閉關。
這二人也太努力了!
月思卿去食堂打了些飯菜,端回來自己一個人吃了,而後坐在床上修煉,效果雖是不如修煉房,但打發下時間也是行的,再等會兒便睡覺,白天實在是太累了。
她正悉心感受著自己體內的祥和境界時,外面卻傳來什麼聲動。
一雙奪魂攝魄的漂亮鳳眼頓時睜了開來。
屋內昏暗,月光透過窗欞打在地上,一片皎潔。
月思卿正疑惑間,院門上卻傳來叩擊聲。
奇怪,呂濤和夏遠都是翻牆進來的,從來不會敲門。
她趕緊下床,披了一件青色外套,來到小院裡打開了門。
門外是一張看上去有些眼熟的臉龐。
見到她,那張臉上堆滿了笑:「思卿小姐,打擾到您了嗎?我們二皇子就在前面不遠處相候,您有時間過去下嗎?」
月思卿嘴角輕抽。
如果不是這個隨從的到來,她已經忘了上官鴻臨走前說過約她晚上見這樣的話。
這麼晚,那個自負高傲的少年真的來了
微一思忖,她說道:「好,你帶路吧。」
那隨從見她應了,立刻鬆了口氣。
從導師住宿區往西捨北樓走,中間有一片人工湖,遠遠便看見湖畔隱隱綽綽站著一人。
她走近了,那人回過頭,正是上官鴻。
「思卿。」上官鴻朝她迎來,面色有些忐忑。
月思卿眉頭微蹙,說道:「二皇子——」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上官鴻打斷了她的話。
月思卿微微勾唇,說道:「怎敢?」
「你不用與我客氣。」上官鴻的眼眸深沉了幾分,「我也素知你不是對朋友客氣的人,只不過,你沒當我是朋友罷了。如果我沒有那麼愚笨,也許你叫我不僅是名字,或許更加親切——」
「皇室受傷的是誰?」這一回,是月思卿先打斷了他的話。
她怕說下去,這上官鴻又不知會扯出多少舊事來。
上官鴻自嘲一笑,也沒有說什麼,便隨她轉了話題:「是我父皇的一位恩人,曾救過父皇的命,被父皇尊稱為皇父。實際上,他並非我卡列國中人,這次受傷後在皇室養傷之事外人知道的極少,也不宜傳出去。」
「一直沒找到可以醫治的藥物嗎?」月思卿問,心裡已有些明白了。
這名皇父怕是躲避仇人才會回來,皇室怕被有心人盯上,所以不敢大肆招攬煉藥師。
上官鴻搖頭道:「我父皇私下去請了國內那些有名望、口碑又好的三品以上煉藥師,但那些人也束手無策。今年沒辦法了,只好來求皇家學院的許孟主任和煉藥師公會副會長崔安。」
「這兩位煉藥水平在國內數一數二,怎麼最後來找?」月思卿挑眉問。
上官鴻歎氣道:「他們到底是一方勢力的元老,有著諸多不便。」
他並沒細說,月思卿點了點頭。
確實,這件事既然這麼隱秘,牽涉的人越少越好。那位受傷的皇父怕是也不想將皇家學院和煉藥師公會兩大勢力帶進他的恩怨當中。
而現在他們找上了這兩處,說明那人的傷勢怕是捱不得了。
上官鴻又道:「思卿,我皇父有療傷藥方,只是缺少煉藥師給他煉製。之前那麼多三品煉藥師和幾名二品煉藥師都以失敗告終,是因為藥方內有一味藥材做了改動。他需要萬年以上的人參,而我們找到的卻只是千年人參。火侯差那麼一點,如果再有幾滴萬年人參汁液提高品質,這藥便能煉出來了。」
言下之意,萬年人參對他們來說相當重要。
月思卿無奈地看著他,緩緩道:「上官鴻,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那人參確實不在我這兒。」
少年眉目間的期待與緊張讓她不忍直視。
可是,她信得過上官鴻,但卻信不過皇室。
如果她今天交出小紫,哪怕僅僅是小紫的汁液,這件事總會傳出去。那麼她擁有萬年人參的事便包不住了。就算只有皇室中幾個人知道,皇王和上官羽等人,於她而言,也是個極大的威脅。
所以,她不能改口。
上官鴻臉上露出極劇的挫敗,激動之下,拉起她的雙手,啞聲道:「思卿,求求你!」
月思卿柳眉擰得越發厲害,眼中掠過不悅,正要開口,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來:「你們在幹什麼?」
清幽的月光灑在湖面,泛起幽幽磷光,兩岸枝葉在昏暗中拂動搖擺,一道修長的身影自樹叢後走了出來。
男子一襲暗紅長衫斂盡世間風華,蠶眉鳳眼,高鼻薄唇,如精雕細琢的五官透著一股大氣高貴,被幽冷的夜風一吹,長髮飄揚,驚華絕艷。
月思卿望了他一眼,心中好笑,竟會在這個地方碰到他。
夜玄深沉的雙目掃來,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上官鴻莫名地感到有些寒意,連忙鬆開月思卿的手,臉上露出一抹生硬的笑容,叫道:「夜導師。」
夜玄淡淡看著他,聲音極緩地吐出:「月黑風高,小湖之畔,倒是個約會的好地方。」
上官鴻一愣,情知是他誤會了,轉頭看了眼月思卿,卻見向來毫不含糊的少女此刻卻低了眉,沒有開口。
那原想解釋的話到了嘴邊不知怎的就給吞了回去。
天知道他多麼想事實就是這樣。
可惜,那原本屬於他的東西早已經不是他的了……每念到此,他的心口便是一陣抑制不住的疼痛。
夜玄見二人竟然都保持了沉默,聲音中的怒意猛地便上來了,說道:「學院裡面禁止私相授受,你們不知道嗎?」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回答他的,是那緩緩抬起眉眼的月思卿。
上官鴻心中微沉,皇家學院有這樣的院規麼?那是不是會給月思卿帶來麻煩?要解釋麼?
他其實不必要再考慮那麼多了,因為身旁的少女已經踏前一步,面帶微笑,聲音清脆嬌甜地說道:「夜導師,夜裡風大,您還是回去吧。如果我做得有什麼不對,你告訴院長便是。如何處置我,這是院長和長老會的事,跟您一個導師沒有任何關係!」
她說完,不顧夜玄黑沉僵硬的臉龐,轉頭對上官鴻道:「二皇子,再見。」
嬌俏的身影快步朝昏暗的叢林間走去,很快消失。
上官鴻飛速瞟了眼夜玄,聲音也極其古怪:「王……叔。」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輕視王叔,將他貶得一無是處,這種感覺很新奇,可是也很考驗他的承受力。
夜玄沒有理會他,也大步離開。
上官鴻對著月思卿消失的方向凝望許久,才抬起頭,仰望天空中的點點繁星,一股說不出的惆悵籠罩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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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思卿正勾著頭往回走,猛不丁一股勁風從後頭襲來。
她輕哼一聲,右腳尖原地輕點,旋開身形,然而那股勁風卻如粘住她似的,也轉了過來,一隻大手終是更快一步地抓住她的手臂。
月思卿也正好回了頭,看到那張緊崩著的俊美臉龐,急聲道:「夜導師,你想要幹嘛!」
「教訓你!」夜玄咬牙說出三個字,一把將她攔腰托起。
「放下我,你沒有這個權力!小心我叫人!」月思卿被他緊緊錮在懷裡,連頭也抬不得,只聽到耳畔風聲呼呼,惱怒地威脅他。
可頭頂沒有任何回應。
「放開我,我出不了氣!」月思卿拚命地掙扎著,可那人卻像一個大冰塊,毫無反應。
直到耳邊傳來小四的驚呼聲:「主子!」
她聽到鐵門被打開的聲音,接著眼前燈光大盛,身體一空,被夜玄摔了下來。
由於剛才一直被他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抱著,月思卿頭暈目眩,直接趴到了地上。
大理石的冰涼浸入心脾,她趕緊抬頭環目四顧,這裡卻已經是夜玄家的客廳。頭頂碩大的夜明珠透著灼灼白光,耀著她的眼睛,而她正不雅地坐在地上。
鎖定到檀木桌前坐下的男子,她氣得脫口說道:「夜玄,我要告你!」
「告我?告我的狀嗎?」夜玄疊著二郎腿而坐,反問她。
「我要回去!」月思卿站了起來,拍拍屁|股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關門。」夜玄的聲音剛落下,客廳的門便「啪」地一聲合上,將月思卿的去路封住。
「你太過分了!」月思卿回頭望著他,聲音變得冷冰冰起來。
許是感受到了她的變化,夜玄站起了身,一步步朝她走來,聲音也嚴厲了幾分:「我有你過分嗎?深更半夜與上官鴻湖邊約會?」
「夜玄,你真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月思卿說完這句話,扭頭看向那緊閉的客廳門,右手黃光浮動,她釋放了靈力。
只不過,還沒有召喚出靈物,另一道更為霸道的靈力衝來,直接將她所有的靈力逼進了體內。
夜玄已抓住她的腕,一把將她勒入懷裡,聲音染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激動:「心胸狹窄?是的,我是心胸狹窄,我見不得你與其他男人一點一滴的親密!」
「那又如何?」月思卿冷笑一聲,「你不理我,還不興其他人理我了麼?你不僅小氣,而且有些不可理喻!」
她的聲音很高。
那些默默站在院外的黑衣人,包括為首的皇暗和皇冷都聽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眼筋直抽。
這世間,也就月思卿敢這麼直接指出他們主子的缺點了。
小氣,不可理喻……誰敢用這些詞來形容他們主子,下一刻就去見閻王了。雖然他們主子獨居這麼多年,脾氣確實有些古怪。
夜玄被她的話說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死死抓著她的手腕,手勁大得快要將她的腕擰斷了。
「罵夠了嗎?」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
「怎麼?你想殺了我?」月思卿理直氣壯地抬起頭。
「不,我想咬死你!」夜玄說完,猛地撲上來,便將她壓到了牆壁上。低頭在她唇上發狠地啃咬起來,那雙眼睛猶如一頭發了狂的野獸。
月思卿突然便想起在托比城修落崖的那處山洞,夜玄變作一頭以食人為生的窮奇,身體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
卻感到那雙死命鎖住她雙手的鐵臂一鬆,夜玄的動作也平和了一些,只是眼中的血紅尚未全部退去,盯著她看。
月思卿沒有說話,臉色還冷著,本能地做了一個動作。
她抬起手,努力地拭了下嘴唇,似乎想要拭淨他剛才在唇上留下的印跡。
這一舉動令夜玄的眸光立刻暗了下去,又一次狂風暴雨襲來。
「放開我,我身體不舒服。」月思卿扭著頭,不適地說道。
夜玄卻沒有讓開身形,抵著她。
「我不舒服!」月思卿又說了一遍,眼圈微紅。
這一回,夜玄聽出了她聲音中的異樣,連忙放開她,待看到她那要哭的樣子,所有的怒氣與其他情緒突然間就沒了,只剩下緊張。
月思卿輕輕一推,便推開他的肩膀,向客廳門走去,那對柳眉緊緊攢著。
看到她拽動廳門,夜玄走上去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月思卿此刻的安靜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開門。」月思卿瞅了他一眼,冷淡地說了兩個字。
「讓我看看。」夜玄沒有開門,而是握住她的腕,一股靈力探了進去。
「死了也跟你沒關係。」月思卿輕哼一聲。
夜玄的臉龐猛然扭曲,一把將她拉到懷裡,怒喝道:「你在說什麼胡話!」
「痛!」月思卿的小臉也皺到一塊,失聲驚呼。
「哪裡痛?」夜玄的怒意再次消散為無,沉聲問。
月思卿不是個愛矯情的女孩子,她說痛,那必是真的痛。
「關你什麼事!」月思卿回給他的又是一句令他聽了怒氣橫生的話,只不過這回,她說話的聲音卻沒有那麼堅硬,軟軟綿綿的,反倒像是撒嬌。
「怎麼不關我的事?」夜玄低頭打量她渾身上下,在看到剛才月思卿坐過的光潔大理石上一點紅色時,眼瞳劇烈收縮了下,那聲音,突然間就變得微微顫慄,「受傷了?怎麼不告訴我?」
月思卿也疑惑地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心驀然往下一沉。
鮮血?
聯繫到此刻正陰疼著的小腹,她明白了什麼,臉頰「刷」一下紅了,說道:「沒什麼,我回去了。」
說著便要往外走。
「不准!」夜玄攔腰將她抱起,便朝軟臥處快速走去,打算將她放下來。
月思卿低呼一聲,這要是被他放在軟臥上,豈不將那雪白的軟臥也給弄髒了。
「別!」她沒辦法,只得緊緊摟著他的脖子不下去,急忙搖頭,「我不要坐著,我要回去!」
被她主動地圈住脖子,夜玄感覺甜蜜又美妙,別說怒意了,便是聲音也嚴厲不起來。
「不回去,這兒就是你的家。」他溫聲道。
月思卿只是搖頭,摟緊了他的脖子。
夜玄雖很享受,但更擔心著她的傷勢,歎了口氣道:「是我不對。先療傷好嗎?」
療傷?月思卿想笑卻笑不出來,她根本不是受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