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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8、希望(下) 文 / 水墨蘭

    對於武賢伯的示好,蘇慎倒是表現得不卑不亢。畢竟,就算宋家再無情無義,也是宋氏的娘家,是蘇玉妍嫡親的外祖,情面上,總還要過得去才行,再說了,將來蘇玉修出仕,恐怕還有倚仗武賢伯的時候,為了兒女們的前程著想,他也不能與宋家恩斷義絕。

    沈珂則是與父親沈松年同時來的,沈松年坐了四人小轎,沈珂騎著高頭大馬緊隨其後,後頭還跟著兩名婢女,就是錦春錦秋,兩人表情相同,心情各異地隨在沈珂身後,卻不約而同地為蘇小姐有那樣一個聰穎的兄弟而感歎。

    此前為避嫌,沈珂鮮少跟蘇家走動。但現在不同了,蘇玉修身份陡變,一夜之間變成了昌寧家喻戶曉的少年貢士,連皇帝都對他刮目相看,直贊「果然虎父無犬子」;定遠侯也親口囑咐沈松年務必親自去蘇家道賀,由此可見現在的蘇家在定遠侯心目中的地位也陡然增長了幾個層次,雖不能與那些世家相比,也儼然成了昌寧的新貴。

    這時候的蘇家,連穎王趙宥都親自上門道喜,更何況定遠侯府還與蘇家有一層姻親,所以定遠侯世子親自前來道賀,自然就不足為奇了。只是那聲名遠播的花花公子沈珂竟也一本正經地跟在定遠侯世子身後,倒令人側目不已。

    蘇慎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應酬起來倒也如魚得水,就是身體一向孱弱,幾日應酬下來更是消瘦了不少。虧得李啟賢的方子他天天吃著,一日都不曾拉下,否則只怕早挺不住了。

    連日的熱鬧過後,蘇家小院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但這樣的平靜裡,蘇玉妍姐弟倆的心裡卻處處充滿了希望,充滿了生機。與昌寧現在處處凋零頹廢的晚秋形成鮮明的對比。

    人一旦有了希望,就會活得更加滋潤,就會覺得生活更加美好,進而就會更加珍惜眼前的美好。

    蘇慎就是如此。眼見女兒的錦繡軒經營得井井有條,生意也愈加興隆,兒子蘇玉修又成了昌寧無人不曉的少年貢士,前程不可限量,他心裡就感到無與倫比的暢快與驕傲。只可惜宋氏死了,見不到眼前的盛況,否則。也會跟他一樣心花怒放,為這一對兒女感到自豪。

    他雖不懂醫理,卻也感覺到身體每況愈下了。李啟賢當初說他是心病。按理說現在心病已經除去,他的病也應該痊癒才是,可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總覺得比從前差了許多,加上連日來的應酬幾乎讓他預支了所有能量。所以在宴請賓客完畢之後,他就開始臥床不起了。越是這樣,他就越發生出渴望身體早點康復之心,每次都將江媽媽熬的湯藥喝得一滴不剩,只恨不得身體能奇跡般地好起來。

    蘇慎這樣的情形,蘇玉修日日用功備考。自是沒有留意,蘇玉妍到底心細,眼見父親日漸消瘦。看在眼裡自然也急在心頭,原本想讓陳永貴去信陽請李啟賢來,但考慮到路途遙遠怕耽擱了診治,就親自去了趟十公主府,請趙容薦了太醫院最好的太醫來為蘇慎請脈。

    一番診治之後。太醫沉吟許久,才開了方子。囑咐蘇玉妍務必在每副湯藥裡配上百年老參一兩,以助藥性。

    那百年老參得來不易,便是有錢,也輕易買不到。

    蘇玉妍便想著去向趙容或者梁惠君開口求買,不想錦春卻在太醫出門不到半個時辰就送了個楠木錦匣來,說是她家爺讓她送來給蘇老爺配藥方用的。蘇玉妍打開一看,就見匣子裡裝的是一支上好的老參,她不禁為沈珂的細心而感動。

    接下來的日子,蘇玉妍幾乎忙得腳不沾地,也無暇去想沈珂。

    初冬,婚嫁的人家愈發多了起來,特別是那些有頭有臉的世家,婚嫁所用的喜服,好像不是出自錦繡軒就低了身價似的,人人都爭先恐後地把訂單往錦繡軒送,因而就算蘇玉妍又新請了十名繡娘,也還是有些忙不過來。

    蘇家小院裡的人,幾乎個個都合不攏嘴。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這時候,蘇慎的病也漸漸有了些起色,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湯藥裡那支百年老參的功勞。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

    雖然累,蘇玉妍的心裡卻有著一種踏踏實實的充實感,與當初在信陽時的因忙碌而生出的那樣充實不同。在信陽時,她心裡時常會感到空虛,有時候甚至會生出莫名的惶然,而現在,因為蘇玉修的努力,蘇慎病情的好轉,還有那沈珂無處不在的關心和幫助,時時都讓她心裡感到無與倫比的踏實與安寧。所以,她經常會想起梁惠君當初跟她說的那一席話,這個時候,她才覺出了她當初作出的選擇是多麼可貴而正確。

    她盼望著春天的到來。

    以她的推斷,沈珂應該會在蘇玉修高中的時候前來蘇家提親。因為這個時候的蘇家,才勉強可以讓定遠侯看在眼裡。

    當然,如果蘇玉修不能高中,那也無妨,只要沈珂能再次開口求親,她也會義無反顧地嫁給他,不管他曾經有多麼讓人尷尬的經歷與不堪的口碑。畢竟,他對她的好擺在那裡,她不能再視而不見。

    而沈珂,也懷著與蘇玉妍相似的心情盼望著春天的到來。

    初春,就在人們的盼望中如期而來。

    隆冬的積雪尚未完全融化,昌寧的貴婦們就早早脫下皮毛貂氅,換了應季的初春短襖,把婀娜的身姿展現,而她們所穿的時新的短襖,約摸有一半來自錦繡軒,所以錦繡軒的生意比之前更盛,並不因之前穎王妃霞帔上的瑕疵而受到半點影響。

    轉眼,就到了三月。

    這是個令天下士子們人人期盼卻又忐忑不安的季節,因為三月十五,就是廷試的日子。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從此一飛沖天,卻又害怕自己會名落孫山。

    為了讓蘇玉修安心應孝,近一個月前,蘇玉妍就將的手頭的活計全部交給江媽媽打理,親自下廚為蘇玉修烹飪各種佳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只有把身體養好了,才能去打硬仗!

    而蘇玉修原本清瘦下來的身體,也在這一個月的滋補中漸漸恢復了先前的圓潤,如茁壯成長的小樹一般竄高了不少,已經超過蘇慎半個頭高了。

    對於三月十五的廷試,蘇玉修顯得信心滿滿,他這樣的心態,也讓蘇家上下人等十分高興,幾乎每個人都打心眼裡盼望著他能一舉中的。

    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五。

    陳永貴駕著馬車,送蘇玉修進了皇城。

    蘇玉妍則去了錦繡軒,靜待消息。

    三天之後,蘇玉修返家。

    一月之後,放出皇榜。蘇玉修中得二甲第九名進士。喜訊傳來,蘇家一片歡騰,豐姨娘更是重重賞了前來送喜報的人。不過因為蘇玉修年紀尚小,皇帝並沒有委以重任,只讓其入了翰林院,跟著翰林做些修訂編校事務。

    即使如此,蘇玉修還是聲名大振,人人都道他前程不可限量。

    沈珂眼見時機成熟,遂正式跟定遠侯攤牌,提出求娶蘇玉妍的事。

    定遠侯嫡長孫的親事,自是整個沈家人人都慎而重之的事,不僅關係到定遠侯一脈,甚至還牽涉到整個沈氏家族,所以定遠侯也不得不慎重考慮。

    沈珂見定遠侯猶豫不決,便提及當年蘇玉妍在他病重需要沖喜之事也願意下嫁的事,定遠侯沉吟良久,最終還是點頭應允。

    於是,沈珂就正式到蘇家求親。

    沒有媒婆的花言巧語,也沒有虛假的客套寒暄,面對蘇慎,沈珂鄭重提出求娶蘇玉妍。

    蘇慎早知女兒之心,眼見沈珂態度誠懇,心裡也不禁暗暗歡喜,當下也不知會蘇玉妍,就欣然應允下來。

    一切似乎早在預料之中,一切都又似乎都在意料之外。

    好像定遠侯府的嫡長孫早就該把當初差點為他沖喜的那位蘇小姐娶進門去,又好像蘇小姐嫁給定遠侯府的嫡長孫,是大大的高攀了。

    昌寧的八卦新聞中,又突然多出了一個令人感興趣的新話題。

    而梁惠君與趙容她們聽到這個新聞後,都忍不住打心眼裡為蘇玉妍感到高興,同時也在心裡暗暗祝福她能從此獲得幸福。

    親事定下,沈珂心裡的大石頭也落了地。

    同時,蘇玉妍的心也安定下來。

    接下來,便是安排婚嫁事宜。

    因兩人年紀都不小了,定遠侯便建議把喜吉日定在五月,一來天氣宜人適於宴請賓客,二來距五月還有一個月時間,也不至喜宴操辦起來顯得倉促。

    而錦繡軒的繡娘們,將所有訂單全部押下,只專心為蘇玉妍定制喜服。

    蘇玉妍仍是一如往常料理著錦繡軒和蘇家小院的事務,並沒有一般待嫁女的羞澀與忐忑。當然,她的內心卻遠不如她表現得這般平靜,雖然她對未來充滿憧憬,但未知的生活仍會令她感到些許茫然。

    不過,她所期盼的生活就要來臨了,她對此充滿了希望和憧憬,她知道,生活從來都是善待內心充滿希望和憧憬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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