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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9、新婚(上) 文 / 水墨蘭

    看著蘇玉妍並不矜持的吃相,錦春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這位出身不高的新少夫人,果然比昌寧那些驕矜的貴族小姐要隨和,自己將來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太難了。

    等蘇玉妍吃罷,春草便上前來收拾。錦春忙攔住,笑道,「妹妹才來,還不認得路,就別忙活了。」

    柳紅在旁,就向錦春笑道,「橫豎現在無事,不如讓我跟著姐姐把府裡的路認一認吧!」

    錦春側過臉來,看清是位嬌媚動人的美人兒,一看就是來侯府做姨娘的人選,當下就客氣地笑道,「……也好。」

    蘇玉妍微微沉吟,便向雙珠道,「你也跟著去認認路,回頭替我打盆洗臉水來。」

    雙珠知是怕柳紅惹出事來,當下便點頭應了。

    錦春卻笑道,「這會兒正是午飯時辰,姐妹們想也該餓了,不如都先隨我一起過去吃飯吧!」

    蘇玉妍便道,「這樣也好。」

    春草卻道,「我留下來陪著大小姐,你們隨便給我帶點什麼吃的就行了。」

    蘇玉妍笑道,「你也一起去吧,我正好在屋裡靜一靜。」

    聽她這麼一說,春草倒不好再堅持,只得隨錦春她們出去了。

    屋裡頓時安靜下來。

    外頭隱隱約約傳來鼓樂,迎客是迎客的鼓點,送客是送客的鑼聲,時斷時續,卻都是喜慶明快的節奏。

    蘇玉妍環顧四周。

    這是一間寬闊明亮的大臥室,幾乎是她在信陽的臥室的三倍大,屋裡的陳設看起來十分雅致,盡顯一種內斂的奢華——木器不是雞翅木的便是黃梨木,多寶格裡擺設的幾件玉器,件件都瑩潤生輝,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屋裡還有一件蘇玉妍十分熟悉的東西,那就是一面寬大的西洋落地鏡,幾乎可以與蘇玉妍前世屋裡的落地鏡相媲美。

    鏡中的女子容貌嬌美,渾身大紅的喜服更襯得發賽鴉青膚如初雪,那如玉般光潔的臉頰上,還微微帶著一絲緋紅,透露出她此刻的羞澀與不安,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稜灑在她身上,為她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明艷得耀人眼目。

    蘇玉妍不禁對著錦中的女子莞爾一笑。

    這個女子。看起來實在像個沉浸在幸福當中的小女人。

    她臉上的笑容還未褪去,就看到鏡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男子的面孔。

    她扭過頭來,臉上還著尚未褪盡的羞紅。微笑著望著眼前如玉樹芝蘭的男子,「你回來了?」話音剛落,才發覺自己的語氣太過親暱,就像那天沈珂對她說話的口氣一樣,彷彿兩人已是相濡以沫的夫妻。

    沈珂緩步上前。臉上掛著愉快的笑容,「讓你久等了。」說著掃了一眼屋內,不見眾位婢女,便道,「錦春送來的餛飩,你吃過了嗎?」

    「吃了。」蘇玉妍感覺到他目光中的灼熱。不禁微微垂下粉頸,低聲說道,「你……不曾吃酒吧?」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

    「我傷口未癒。不能吃酒,方才為著應酬,藉機把酒灑在袖內了。」沈珂微微一笑,「這渾身的酒氣,別人都道我醉了。祖父怕我勞神,便催我回來歇息了。」

    原來如此。蘇玉妍鬆了口氣。又道,「你重傷未癒,的確要好好休養才是。」說罷便欲伸手扶他。

    「雖然未曾痊癒,卻還沒有虛弱到這樣的地步。」沈珂笑微微地望著蘇玉妍,「現在能在這裡看到你,我的傷,會好得更快。」

    這句話雖然算不得什麼甜言蜜語,蘇玉妍的心卻還是怦然一跳,伸出去的手在半空滯了滯,還是落在他的胳膊上,輕啟朱唇吐出幾個字來,「哪有這樣的道理?」

    沈珂卻將她輕輕一拉,趁勢將她攬進懷裡,笑道,「怎麼沒有這樣的道理?」

    蘇玉妍被她緊緊擁在懷中,欲要掙扎,卻覺得不妥,一顆心兒不禁撲通撲通跳將起來,她拿眼瞟了一眼陽光燦爛的窗外,不禁低聲說道,「別這樣,讓人看見了不好。」

    「我們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沈珂朗聲一笑,「若不這樣,才會惹人閒話。」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油腔滑調,蘇玉妍臉上不禁又是一熱,「你累了,就先坐著歇一歇吧!」

    「也好。」這一次,沈珂沒有跟她唱反調,擁著她到了窗前的桌案前,「你也坐。」

    蘇玉妍忙輕輕掙開他的懷抱,就像驚慌失措的小兔子般竄到對面,見他坐下,這才與他相對而坐。

    沈珂見了,不由得唇角輕揚,眼裡滿是笑意。她看起來還真像只靈動的小兔子,膽小而又敏感,卻又是那麼可愛。

    兩人相對而坐,四目相對,都沒有出聲說話,空氣裡都蕩漾著曖昧的氣味。

    蘇玉妍曾與人比過對眼,不過對面的人是沈珂,他眼裡的灼熱與愛憐,令她無法直視,所以,她知難而退,率先垂下眼瞼。

    沈珂目不轉睛地看著滿面羞紅的蘇玉妍,就像貪吃的孩子盯著鮮艷欲滴的紅櫻桃,再捨不得移開眼去。好半晌,他才緩緩開口,「其實,當初在信陽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生出娶你為妻的念頭了。沒想到,時隔兩年,歷經波折,你才成為我的妻。」

    他這麼一說,蘇玉妍就不禁想起前事來,羞怯之意便褪去少許,當即問道,「這麼說,當初你是故意竊走我的白玉並蒂蓮的?」

    「你怎麼知道竊走白玉並蒂蓮的人是我?」沈珂笑道。

    「你後來若不接近我母親,興許我就不知道竊玉的人是你了。」蘇玉妍眼角的餘光瞟向他的左耳垂,「是你耳上的那顆痣讓我確認了你的身份。當然,還有一個超出平常女子的身高。」

    「看來一切皆是緣分。」沈珂不由得展眉笑道,「原本我竊走你的白玉並蒂蓮,只是怕你進宮會給姐姐造成困擾,後來見了你的容貌,不免心生綺念……」瞥見蘇玉妍嬌艷如花的臉龐露出幾分薄嗔,便作勢竊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說罷又正色道,「之後楊正青要對你下手,你的臨危不懼更讓我對你生出好感,同時也讓我生出同情,所以,才有了以後的一切。」

    「如今看來,還多虧了有你幫忙。」蘇玉妍抬起眼瞼,望著近在咫尺的俊朗的笑臉,「要不是你,我恐怕早不在人世了。」

    沈珂回望著她,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良久,才慢慢伸出手去,將她小小的手掌包在他的掌心,鄭重說道,「你母親的死,令我十分愧疚,要不是我優柔寡斷……」

    「這不能怪你,是她……想還我自由。」蘇玉妍打斷他的話頭,「她一個平凡女子,勢單力薄,別無它法,唯有用自己的生命去賭。」提到宋氏,蘇玉妍心裡頓生黯然。

    「嫁給我,你可曾後悔?」沈珂將溫熱的手掌包圍著她的手,手上微微用力,似乎透露出他內心的忐忑。

    「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也會作出同樣的選擇。」蘇玉妍落落大方地迎著他的眸光,堅定地說。她知道,此刻她的肯定,更勝過萬千情話,而她與他之間所經歷的波折坎坷,已遠遠不是幾句單純情話就能表達殆盡的。

    這樣的肯定,令沈珂的心頓時歡愉起來,如同一個得償所願的孩子一樣,唇角揚起,臉上的笑容更是如沐春風起來,拉著蘇玉妍的手輕輕一帶,就將她擁入自己的懷裡。

    於是,蘇玉妍就被迫坐在他有腿上。

    這樣曖昧的姿勢,頓時讓屋裡的氣氛也變得曖昧起來。

    蘇玉妍掃了一眼窗外漸漸西沉的太陽,下意識地想推開沈珂的緊緊圈住她身體的手,手肘一拐,就撞上了他的胸膛。

    沈珂頓時悶哼一聲,眉峰微微一皺。

    蘇玉妍立時察覺出異樣,不禁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碰到你的傷口了?」

    沈珂卻道,「不礙事。」

    蘇玉妍眼見他臉色突然變得發白,低頭又見他大紅的喜服上竟隱隱有暗黑的血漬,頓時嚇了一跳,當下也顧不得羞澀,伸手解開他的衣襟,見他白色的中衣已經被鮮血沁濕,只覺心驚肉跳,連忙揚聲喚春草。

    春草雙珠幾個跟著錦春吃飯,又隨她在認了認府裡的路,這才回到蘭亭居,不想守在廊下的小丫頭卻說沈珂在屋裡,看著虛掩的房門,她們便不好擅自進去,只得在外頭的小花園裡談天說地,還好已近黃昏,又有微風吹來,倒也涼爽宜人。

    聽見蘇玉妍叫她,春草頓時跳了起來,立時就要往屋裡衝來,雙珠卻一把將她拉住,笑道,「你先別急,有姑爺在屋裡,會有什麼事呢!」

    柳紅在旁,卻不冷不熱地說道,「都已經到了人家屋裡了,還姑爺姑爺的叫,讓外人聽見,可要說少夫人偏袒娘家下人了。」

    雖說柳紅說得在理,但秋蕙與雙珠的眉峰還是微微一皺,春草是個息事寧人的,便道,「虧得姐姐提醒。」邊說邊往正屋而來。

    蘇玉妍已將虛掩的房門打開,看到春草幾個候在門外,想了想,還是吩咐候在廊下的小丫頭去找錦春錦秋,讓她們過來給沈珂包紮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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