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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2、規矩(下) 文 / 水墨蘭

    清風習習,花香宜人,夫妻兩人在君子池呆了半天,直到晌午時分,錦春錦秋領著春草幾個尋來,這才回到蘭亭居吃午飯。

    吃罷午飯,呆在清爽無比的屋裡,蘇玉妍頓時覺出嫁入富貴之家的好處來。沈珂見她神情懶懶的,還道是先前在君子池說的那些話讓她上了心,遣了錦春春草她們出去,說是要歇午覺。

    他這一說,蘇玉妍倒還真覺出疲乏來。她此前就有睡午覺的良好習慣,加上昨夜沈珂折騰了三次,更讓她全身乏力,就不由得打了個呵欠,順水推舟地脫了衣上了床。

    沈珂想是知她疲乏,並沒有上前打擾,就在窗前的太師椅上坐了,隨手取過一本書看了起來。

    蘇玉妍躺在床上,一時卻難以成眠。

    她總覺得,這樣清閒的沈珂,有些不太真實了。

    不過,她又是個凡事不喜歡擱在心裡琢磨的人,想到定遠侯與沈瑋良苦用心,她只暗暗苦笑了兩聲,便慢慢睡著了。這一睡,便近一個時辰。醒來時,沈珂已不在房裡,夕陽的餘暉灑進屋內,斑駁的光影映在的窗邊黃花梨木上,令她有一瞬間的失神。

    春草聽到動靜,從外間進來替她梳頭,笑道,「爺先前走時,您尚未醒來,他說今晚有些應酬,可能回來得晚些,就不用等他吃飯了。」

    蘇玉妍輕輕「嗯」了一聲,這才問道,「什麼時辰了?」

    春草笑道,「申時三刻了。」

    因沈珂婚前行蹤不定,多數時間都是在外面吃飯,所以就沒有與思定堂一起吃飯的習慣,婚後沈珂沒有提及這事。也不知是顧不上還是沒想到,或是索性不提,總之,蘇玉妍覺得不跟長輩們一起吃飯是件好事,省得大家都拘謹。因此這幾天下來,宋氏那邊沒有傳出什麼話來,飯食便都端進蘭亭居吃了。

    「那就讓方媽媽做碗消暑湯吧!不用準備爺的飯了。」蘇玉妍沉吟了片刻,說道。平日裡,晚飯大都是在酉時兩刻的時候就吃了的,既然沈珂不回來吃飯。她不挑剔,隨便吃點什麼都行。

    春草答應著去了。

    蘇玉妍望著窗外一點點沉下去的夕陽,不禁有些怔仲起來。從以前那樣的繁忙一下子變得如此清閒。她倒覺得有些不習慣了。眼下這樣優渥的生活,難道就是她經歷了挫折與苦難之後得到的回報麼?

    錦繡軒依舊在經營,卻已不在她蘇玉妍的名下,她便是想重操舊業,以她現在堂堂定遠侯嫡長孫媳的身份。怕也是不能名正言順地管理錦繡軒了。

    不多時,春草與雙珠端了飯菜進來。方媽媽的手藝很好,人品也不錯,早從春草那裡瞭解了蘇玉妍的喜好,做的都是她平日裡最愛吃的清淡的小菜。

    蘇玉妍慢條斯理地吃了晚飯,看著天色尚早。想起君子池那滿池嬌艷的荷花,便帶了春草雙珠去君子池。

    此時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映在滿池的粉的白的荷花上。為其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光暈,池間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藹,看起來有一種不真實的富麗和虛幻,蘇玉妍看著看著,不禁呆了。

    人間仙境。說的就是這樣的情形吧!

    漸漸地,月牙升上樹梢。淡淡的月光灑在君子池裡,伴著清涼的晚風,夜涼如水,比起屋裡冰塊所營造的涼意又是另一番的愜意。蘇玉妍看著,不禁想起前世與朋友去湖南一個小城看那裡的荷塘月色的情形,朋友那歡愉的笑容似乎就在眼前,彷彿觸手可及,卻又遙遠得飄渺無蹤,一時間,她不由得怔在那裡。

    春草與雙珠見她看得入神,雖看夜色深沉,卻也不好出言打擾。

    直到感覺到發間有微涼的濕意,蘇玉妍才驚覺,抬頭看時,月上中天,一輪銀盤掛在當空,皎潔的月光灑在亭台樓閣上,顯得靜謐而安詳。

    「回去吧!」蘇玉妍也沒有責怪春草和雙珠沒有提醒她,慢慢站起身來,跺了跺有些麻木的雙腳,「幸好月色清朗,不然還看不清路了。」

    雙珠卻變戲法似地從背後拿出一盞八角紗燈,掏出火折子把燈籠點燃了,笑道,「有備無患,臨危不亂。」說得很是壓韻。

    春草卻嗔道,「這府裡哪有什麼危難?」還要嘮嘮叨叨說雙珠,蘇玉妍已笑道,「雙珠說得不錯,便是沒有危難,也要有備無患才是。」說著便往蘭亭居而去。

    此時,整個定遠侯府已是一片安寧。唯有蘭亭居尚有燈火,走至近前,院門卻已緊閉,春草秀眉一皺,連忙上前推門,好在院門只是虛掩,一推即開。

    蘇玉妍跟在春草身後進門,抬眼就見上房燈火通明,心知沈珂此時定未入睡,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未及進屋,便聽屋裡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蘇玉妍的腳步微微一滯,聽出是錦秋的聲音,頓時生出幾分莫名的惱意,腳下便不再停,逕直邁步進屋。

    屋裡紅燭搖曳,正中擺了一張桌案,上面滿滿一桌佳餚,沈珂坐在上首,錦秋站在他左側,正把盞勸酒,抬頭看見蘇玉妍進來,臉上的柔情蜜意來不及收去,頓時僵在那裡。

    沈珂也看見了蘇玉妍,連連向她招手,笑道,「又來了一位美人!來,來,快坐到我身邊來!」

    蘇玉妍忍著滿腹怒火,抬眸看著滿面通紅的沈珂,默默上前,在他身邊坐下,這才冷冷向錦秋說道,「太醫不是囑咐爺現在還不能喝酒麼?」

    錦秋瞟了沈珂一眼,將手裡的酒壺放在桌上,喃喃說道,「奴婢也這麼說,可爺他……他非要喝……」

    「是麼?」蘇玉妍掃了一眼桌上的殘羹,見只略略動了幾樣,再看錦秋剛才放在桌上的酒壺,卻是西洋玻璃做的,形似於現在代盛裝紅酒的瓶子,裡面琥珀色的液體只剩下一半,房間裡並沒有什麼酒味,想來這酒也類似於葡萄酒,她這才暗暗鬆了口氣,隨即加重了語氣,「你既知道他不能喝,便應該派人知會我一聲,不該就這麼由著他的性來才是。」

    錦秋微垂眼瞼,音如蚊吶,「是,奴婢知錯了。」

    「你跟在爺身邊,也有好幾年了吧?」蘇玉妍抬眸看了她一眼。

    錦秋低著頭,老老實實地說,「奴婢跟著爺,已經整整十年。」

    「那也是府裡的老人了。」蘇玉妍淡淡說道,「府裡的規矩,只怕你比我都要熟悉得多了。」

    錦秋依舊垂著頭,「奴婢知錯了,還請少夫人降罪。」

    「降罪就不必了,府裡的規矩你熟悉,你自己去領罰吧!」說完,蘇玉妍也不看她,只盯著沈珂那通紅的臉,「沈大爺,你喝醉了!」

    沈珂似笑非笑地回望著她,「我沒醉,憑我的海量,區區半瓶葡萄酒又怎麼能醉得倒我?」一邊說,一邊伸手來拉她的手。

    蘇玉妍「啪」地一聲打掉他撫上她胳膊的手,臉上已現薄怒,「來人,把這桌子撤了!」沈珂出去時還是好端端的,她不過去看了一會兒荷花,回來得稍微晚一些,他就胡鬧成這樣,難道是在外頭遇上了什麼難事?抑或是原形畢露?

    春草與雙珠兩個趕緊招呼僕婦們把殘席撤下,一邊又叫人去打熱火來讓沈珂洗澡。

    正忙亂中,錦春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看到屋裡的情形,暗叫不好,連忙上前幫忙。

    蘇玉妍雖然惱怒,卻也強忍著沒有沖沈珂發作,只冷眼看著春草雙珠和錦春幾人架著沈珂去了浴房,想著婚前的沈珂都是由錦春和錦秋兩人侍候的,又想到剛才錦秋那副梨花帶雨的嬌俏模樣,更覺心頭的無名火蹭蹭直往上冒,當下便大步進了浴房。

    春草與雙珠都是未出閣的女子,將沈珂架入浴房後就出來了,錦春卻是侍候慣了的,自然而然地替他更起衣來,才為他脫下上衣,露出精壯的胸膛,蘇玉妍就大步進來了,錦春微微一滯,旋即臉上一紅,低聲說道,「少夫人親自來替爺洗嗎?」

    「嗯。你出去吧!」蘇玉妍掃了她一眼。

    錦春的目光在沈珂那似睜非睜的眼睛上瞟過,便逃也似地大步出去。

    蘇玉妍上前,蹲下身去,望著沈珂,輕聲說道,「你是在跟我演戲麼?」

    沈珂睜開雙眼,微微一笑,「我是舊疾復發,並不是跟你演戲。」說罷,伸手將蘇玉妍往他懷裡一帶,蘇玉妍猝不及防,頓時和身撲進他的懷裡。

    他身上滿是淡淡的葡萄酒香,加上浴房裡玫瑰精油的香味,將蘇玉妍心中的惱意沖淡了幾分,旋即用力掙扎,想要掙出了的懷抱,「你這是做什麼?」

    話音未落,沈珂的嘴就封住了她的口唇,她只能徒勞地發出「嗚嗚嗚」的聲響,用力掙扎,卻始終掙不出他的懷抱。

    良久,沈珂的唇才慢慢離開。

    她深吸了口氣,用力掙出他的懷抱,冷聲問道,「沈珂,你到底想幹什麼?」

    沈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半晌才道,「你剛才沖錦秋的發火的樣子,真好看。」

    蘇玉妍心裡一動,口氣便緩和了幾分,「你是故意引我沖錦秋發火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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