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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5、脫險(上) 文 / 水墨蘭

    宋德書心念一動,遂道,「我家媳婦素來膽怯,是方才見府裡突然湧進一群御林軍,還以為家裡出了大事,便突然暈厥過去了,我親自掐了她的人中,又命人灌了薑湯,卻還是沒有醒轉,所以這才請胡先生過來。」

    「哦。」胡太醫心裡一動。以定遠侯府的權勢,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湧進一大批來歷不明的御林軍,一定是出了大事。他微一愣神間,就覺身邊走來一個人,抬眼看去,卻是一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老人,再一細看,這老人竟長得跟自己一個模樣,他正覺得奇怪,不防腦後一陣巨痛,他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個老人,正是錦春扮的。不等宋德書開口,錦春已把胡太醫拖到裡間,往他嘴裡寒了些什麼,又讓皎月拿水給灌了下去,接著便把胡太醫的外裳脫下穿在自己身上,隨後取出刀子,把胡太醫下頜的鬍子刮下來,和著那無色透明的膠水沾在自己下巴上,又讓皎月上下左中看了一遍,見無紕漏,這才走到外間。

    當宋德書看到扮成胡太醫的錦春與方才自己所看到的胡太醫一般無二,不由得為之一振,連聲說道,「你且說句話來我聽聽……」

    錦春便模仿胡太醫的聲音說道,「令媳所生的是一種怪病,老夫醫術淺薄,怕沒有回春之力。」語音竟與胡太醫一般無二。

    宋德書不由得對錦春刮目相看。素日裡只知道沈珂特別倚重這丫頭,想不到她竟身負絕技,也怪不得能得主人青眼相待了,難怪太夫人臨終時千叮嚀萬囑咐要把她留在沈珂身邊,多半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幸虧自己為緩和與沈珂的關係沒有急著把她和錦秋嫁出去,否則……她不及細想,錦春又道。「老夫這就回去跟太醫院的醫正們好好議議令媳的病情,若有進展,即刻派人前來。」說的卻是蘇玉妍之前商量好的暗語,也就是說即刻去找十公主,若有了好消息,便會想辦法通知過來。

    值此非常時刻,宋德書即便心裡裝著十五個七上八下的吊桶,也不得不為錦春壯膽,「那就有勞胡先生了。」

    沈琳與與沈頊兩個無聲地看著錦春,突然向她鞠了一躬。

    皎月眼裡滿是欽佩。也朝深深一鞠。

    錦春連忙彎腰回禮,卻不再說話,只朝安靜地躺在床上的蘇玉妍看了一眼。遂跨出房門。

    沈琳和沈頊追到門口,隨即止步,只目送錦春緩緩離去。

    接下來,便是漫長而焦急的等待。

    好在前院沒有消息傳來,沒有消息。也就意味是好消息,因為這樣就代表錦春已經順利出府了。事情便有了七成把握。

    接下來的那三成,不看趙容的了。

    夜幕很快籠罩了整個定遠侯府。

    因是陰雨天氣,幕色顯得以往更加濃重,到了酉時三刻,竟突然刮起了大風。接著暴雨降臨,辟辟啪啪地打在屋頂上,就如同那沒有節奏的鼓點。敲得思定堂裡人心惶惶。

    就算錦春順利把口信帶到,這樣的天氣,趙容又怎麼能夠入宮面聖?

    彷彿是為了應和了定遠侯府的人心,狂風與驟雨來得更加猛烈了,而且。還繼續了大半個夜晚。臨近天亮時,才漸漸息了風。大雨也漸漸變小,慢慢停了。

    一夜的狂風驟雨,定遠侯府的小樹折斷了不少,早起時,僕婦們便在園裡整理樹木花草,似乎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可是,定遠侯祖孫三人整夜沒有回家,是確鑿的事實,不能不讓人揪心。

    楊正青果然是左昱忠心耿耿的屬下,一夜的狂風驟雨對他並沒有半點影響,雖說夜裡睡得並不安穩,早起時他仍是精神勃勃,就彷彿是來定遠侯府作客,而他,只是一位身份特殊的客人。不過,因為昨晚胡太醫臨去時說沈家少夫病得奇怪恐無法醫治,他竟生出莫名的憐憫,只覺這樣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若這樣死去,未免有些太過可憐了。

    定遠侯府的總管沈楓,是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跟沈松年相仿,當年曾跟在定遠侯鞍前馬後歷練,也是個忠心耿耿的方正漢子,因不知蘇玉妍與宋德書她們商定了計劃,自是一夜難眠,早上雙目浮腫,與楊正青截然不同。

    也許是天氣預示了事情的轉變。就在楊正青派人去請示左昱的意思時,定遠侯祖孫三人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府門口,令楊正青等人大吃一驚,慌忙上前見禮。

    定遠侯下了馬,黑著臉,卻沒有對楊正青發洩他胸中的怒氣,只淡淡地揮了揮手,讓他帶人離開。

    雖然定遠侯並沒有說什麼,但楊正青還是小心翼翼地上前跟他陪禮道歉——楊正青是個久經官場的人,摸爬打滾了這麼多年,又怎會看不出沈家已經化險為夷?自己只不過是個小小的五品指揮使,聽從於左昱的命令,只消向定遠侯表明自己的立場態度,想來他也不會為難自己。

    定遠侯自無意與楊正青周旋,只說一句,「你走吧!」便大步進府。沈松年更是連看都不看楊正青一眼就徑直進門,倒是走在後面的沈珂,有意無意地慢下腳步,低聲向他說道,「現在還不走,想要等聖旨來降罪ど?」

    楊正青心裡頓時一凜,當即便向沈珂拱手道,「多謝沈大少爺提醒!」說罷,厲聲喝令院門處的御林軍出來,又列了隊,這才狼狽而去。

    沈珂不等楊正青說完,已經大步進了府門,逕直往蘭亭居而去,經過思定堂的院門時,就見春草雙珠幾個皆站在那裡,一見他就眼淚婆娑地迎上前來,春草囁嚅著說不出話來,到是雙珠口齒伶俐地說道,「少夫人在思定堂呢!因吃了藥,這會兒還沒醒來!」

    「吃了藥?吃了什麼藥?」沈珂大吃一驚。

    雙珠遂把昨天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不等雙珠說完,沈珂已經大步邁進了思定堂的院門,逕直往正房而去。還未進去,便見父親從裡面走出來,滿面肅然,不等他開口,沈松年已經說道,「快讓你屋裡的春草進來給你媳婦把解藥吃了。」

    沈珂正往裡邁的腳步頓時一滯,想起春草就在院外,忙又轉身往回走。

    兩人只打了照面,沈珂一聲不吭就往外走,顯然對沈松年有失尊重。沈松年雖不喜歡這個長子,眼下卻因長媳捨身救了沈家閤府的人,自然心生感激,進而對沈珂也看得順眼些了,此時見了他不知所措的舉動,心知他為蘇玉妍擔憂,倒也不以為忤。

    不等沈珂出來,春草與雙珠幾個已經跟著到了廊下,一見沈珂,春草便道,「大少爺,奴婢方才忘了把解藥給您了。」一邊把解藥送到沈珂跟前。

    沈珂伸手接過,只瞟了一眼,便問春草,「這藥……少夫人之前也曾用過?」

    「嗯,曾用過一次。」春草道。

    「還有沒有?」沈珂問。

    「還有一些。」春草不知沈珂是何意圖,只好照實回答。

    「你即刻取來給我。」沈珂交待了一句,轉身便往裡走。

    留下春草與雙珠幾個面面相覷,還是秋蕙笑道,「一定是大少爺擔心咱們少夫人服了此藥會出事,只怕要將那藥全給扔了呢!」

    雙珠也應聲附和。

    春草怔了片刻,這才釋然一笑,「扔了才好,也省得我們跟著提心吊膽……」

    ……

    蘇玉妍悠悠醒轉時,已是黃昏時分。這一覺睡得太沉,睡了整整十個時辰,也就是一天一夜。也不知因為藥物的作用,還是因為睡得太久,她只覺眼皮沉重,全身乏力。

    有燭火在眼前搖曳,紅紅的燭火,如新婚時蘭亭居裡的燭光一般,美麗而真實。還有個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晃動,那俊朗的眉目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讓她生出想要上前觸摸的欲?望。

    是沈珂,沈珂回來了!

    他臉上溫熱的氣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還有他嘴裡喃喃的低語,都令蘇玉妍想努力睜開眼睛看清楚眼前這個是不是就是她的沈珂!

    彷彿知道她的心事似的,沈珂緊緊挨著她坐下來,輕輕地握起她的手,將她的手掌覆在他的臉上,輕輕摩挲。他安靜地坐在她身邊,嘴裡不時說出一些話來,聽不清說的什麼,但他溫柔的語調卻令蘇玉妍的心裡十分舒坦,就像炎熱的夏天在清涼的泳池裡自由自在地徜徉,這種感覺,快樂而舒暢。

    她發出愜意的呻吟。

    沈珂頓時如獲至寶地俯下身來,在她耳邊低喚,「妍兒,妍兒!你醒了麼,醒了麼?」

    蘇玉妍艱難地睜開眼睛。她終於能看見眼前的人兒了。

    一如往常的清俊容顏,想是一夜未眠,下頜處冒出短短的胡茬,為他溫和的臉龐增添了些許陽剛之氣,與平日裡那溫潤如玉的樣子大相逕庭,倒也十分養眼。

    他這般邋遢的模樣,竟也如此好看!蘇玉妍不禁無聲地笑了。

    看到蘇玉妍微微翹起的唇線,沈珂這才舒了口氣。

    他的妍兒,終於醒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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