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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63、轉機(上) 文 / 水墨蘭

    三天之後,許太夫人出宮回府。不等蘇玉妍上門拜訪,她便親自坐了馬車到了定遠侯府。

    蘇玉妍得到消息,連忙親自迎出門去,才到二門處,就遠遠看到一行人簇擁著許太夫人進來。許太夫人雖拄著枴杖,卻步履沉穩,大步而行,一旁的小腳僕婦都要小跑著才能跟得上。

    蘇玉妍見了,臉上情不自禁地帶出笑容來,「許太夫人,您可真是貴客。」一邊說著,一邊快步迎了上去,上前扶了她的胳膊,「我正想著就這兩天過去府上拜訪呢,不想您老人家竟然親自來了。」

    許太夫人腳下不停,嘴裡卻笑道,「我在家裡悶得慌,正好趁此機會出來走動走動。」

    一時進了屋,蘇玉妍便吩咐雙珠去斟茶,又摒退了左右,這才正色道,「老太太,這幾天可是辛苦您老人家了……」言外之意,自是因為趙宥的事。

    「能為皇上與皇后娘娘分憂,本是我許家人分內之事,又何提辛苦二字?」許太夫人笑道,「我今天來,就是來告訴你,皇上身上的毒,清除已指日可待。」

    「真的?」蘇玉妍頓時喜出望外。雖然之前聽沈珂說了這事,但此時親耳聽到許太夫人所說,自比之前更為欣喜。

    許太夫人點點頭,「是。」

    「那梓川與忻姐兒的親事……」蘇玉妍又問。如果趙宥治癒有望,忻姐兒就不用托付給許家,也不用這麼早就定親了。

    「這門親事。初時我也是贊成的。如果這親事是在皇上身體康健時,我會毫不猶豫地替許恆應下來,只是處於眼下這等非常時期,我若是應下這門親事。倒顯得有些趁人之危了。」許太夫人從容一笑,「所以,當皇后娘娘鄭重跟我提出此事時,我便斷然拒絕了。」

    哦?竟然還有如此深明大義的老太太!這位許太夫人,當真是個與眾不同的老太太!蘇玉妍看著眼前這位滿頭銀絲的老太太,心裡暗暗讚道。

    許太夫人又道。「當然,我之所以沒有同意這門親事,卻是因為當初許恆的姑母生前跟我說過近親不宜成親,還說生下的孩子多會畸形,我想著梓川與小公主是三代之內的近親,也覺得拒了這親事好,否則,等將來真的成了親生了畸形的孩子,可就是我這個老太婆的過錯了。」

    蘇玉妍自打趙容嫁入許府,只聽說許家是三代單傳。並沒有聽說許恆還有個姑母,此時聽老太太說出生前二字,才知原是有的,只是早亡了。不過,這位許姑母既然知道近親不宜成親,想必也是個有見識的婦人。只可惜年紀輕輕就逝世了。要不然,也頗值得結交。

    「趙容那裡,雖然知道皇上生了病,卻不知道具體內情。一則因為她是個藏不住事的,二則是想著她與皇上素來親厚,肯定會為此而擔憂,所以,便決定暫時不跟她說明。」許太夫人又道。

    蘇玉妍點了點頭,「還是老太太想得周到。」前兩天趙容過來一說,她便猜出幾分。現在看來,許太夫人果真是個行事周正的,單從此事便可窺見一斑。

    思定堂那邊的宋德書與林姨母等人也知道十公主趙容夫婿許恆的祖母來了,許是想到許太夫人年輕時那些傳奇軼事,她們都覺得興味盎然。便相約前來蘭亭居。

    屋裡兩人聽見屋外紛旮的腳步聲,便同時抬起頭來朝房門處看去。蘇玉妍便笑道,「想是知道您老人家來了,都過來湊湊熱鬧。」

    這麼一說,許太夫人臉上便露出親切的笑容來,「你們府裡人多,熱鬧,可不比我們許家,就許恆一個,又是古板木訥不愛說話的……要不是因為十公主嫁了過去給我這個老太婆帶去很多意想不到的欣喜,我這後半輩子,又哪裡能有現在這般的自在快活?」

    正說著,雙珠已推開房門,進來稟道,「……夫人和三小姐並姨夫人來了……」

    「快請進來。」蘇玉妍笑著站起身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林姨母笑道,「聽說家裡來了貴客……」一邊說,一邊邁步進屋,看見滿頭銀霜端然而坐的許太夫人,略怔了怔,這才笑道,「許太夫人,這麼多年不見,您還是風采依舊啊!」

    許太夫人顯然已經對林姨母印象模糊,竭力在腦海中搜索有關這位看起來端莊清秀的夫人面孔,無奈卻是半點也想不起來,只得笑道,「這位夫人是……」

    跟在林姨母身後宋德書原本想看看林姨母這個自來熟在眾人面前窘迫的情形,但終究不願讓外人看了定遠侯府的笑話,當即接了了話茬道,「許太夫人,這位夫人姓林,是我們家世子髮妻嫡親的姐妹,多年前曾有與您老人家有過兩面之緣……」一邊說,一邊跨進房門。

    蘇玉妍連忙為許太夫人介紹,「這位是我婆母,這位是林姨母,這是我家三妹琳姐兒……」

    其實,不用她介紹,許太夫人一眼就辨出進門諸人的身份。宋德書常年養尊處優,全身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便是面對自己這樣的老人,也毫不掩飾;林姨母雖然穿著體面,但眉梢眼角,卻帶著一絲小戶人家天生的拘謹與卑微;而那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僅從她身上那件通體雪白的狐襲和她頭上那只碧綠晶瑩的玉釵,就能看出她的身份,必是定遠侯府的小姐無疑。

    當下,許太夫人便笑道,「各位好,且請上坐。」竟有幾分主人的架式。

    宋德書見了,便知這位許太夫人果然不是普通婦人可以比擬的。能在別人家裡自如從容得宛如在自己家裡一樣的人,這世上又有幾個?便是她自己這樣的身份,也無法做到像許太夫人一樣這般鎮定從容。她心裡忖著,便笑著上前與之寒暄,語氣十分客氣,不敢有半分輕慢。一則因為許太夫人本人所流露出來的氣勢,二來也是因為趙容的關係。

    因為眾人這一打岔,許太夫人自不好再與蘇玉妍說之前那些私密,家長裡短地說了一會兒,蘇玉妍想了想,便讓雙珠把夢姐兒抱過來給許太夫人瞧瞧,許太夫人微怔之後,便也含笑給夢姐兒問了脈,又問了些之前吃過後方子,隨後就給出幾個小小的建議。

    又小坐了一會,許太夫人便提出告辭了。

    蘇玉妍也不便挽留,遂起身相送。

    許太夫人走後,宋德書等人便又問起了親自過來拜訪的目的。自然,沒有與定遠侯和沈珂他們商議,蘇玉妍自不便把事情的真相和盤托出,只說是自己邀請許太夫人過來給夢姐兒瞧病的。

    眾人都知道有關許太夫人年輕時的奇聞軼事,自然也都信以為真。本來以許太夫人的身份,一般是不會屈尊到定遠侯府為夢姐兒看病,但蘇玉妍與趙容關係非同一般,前兩天趙容才親自來過一趟,這會兒便是許太夫人親自過來給夢姐兒瞧病,也沒有出奇。

    眾人又坐了一會兒,這才散了。

    晚間,沈珂回來,照舊是神清氣爽。

    蘇玉妍便把許太夫人親自來訪的事情說了。

    沈珂微微沉吟,道,「我也從宮裡得到消息了。這位許太夫人,果真是個奇人,不僅給皇太妃開了方子,且一眼就看出了皇上身上的毒症所在,還與潘道石兩人一起為解這毒症想出一個全新的解毒方法。」隨即便把這事細細說了。

    原來,自蘇玉妍出宮以後,許太夫人便被梁惠君帶到趙宥秘密歇息的所在。之所以要將趙宥秘密安置,也是怕他身上明顯的異常引人懷疑,但是貼身的文公公,也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最近皇上病了,正用著藥,卻不知道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

    當許太夫人看到躲在龍床上的趙宥瘦得兩頰的顴骨都顯露出來,兩隻眼睛也空洞無神,早沒了之前神采飛揚的模樣。她心裡當即咯登一下,隨即上前以國禮相見。

    趙宥顯然已經對自己病情不抱希望,表情一直怏怏的。不過,梁惠君卻一如往常,輕言細語地安慰他,在經過他的首肯之後,才請許太夫人上前他請脈。

    在為趙宥請過脈之後,許太夫人初時也覺震驚。不過,隨即被湧上來的欣喜所代替——三十年前,她曾在隨夫上任的途中救過一個尼姑,她身上所中的毒,症狀等等,都跟現在的趙宥十分相似,當時,與她隨行的,還有醫隱潘道石,兩人經過一番商議,合二人之力,終將那小尼姑救了下來。

    於是,她再次為趙宥請了一次脈。

    最後,她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她便請梁惠君召來當世醫隱潘道石。

    想不到許太夫人竟然認識潘道石,梁惠君意外之下更覺欣喜。當下便命人請來潘道石。

    潘道石與許太夫人在此相見,倒是十分高興,但在此嚴峻的形式下,卻只簡單地寒暄了兩句就正式步入正題。許太夫人就把三十年自己救治過一個小尼姑的事說了,這一說,潘道石也想了起來,當下兩人又仔細為趙宥再問了一次脈,最終確定無疑,這才鄭重開下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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