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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0、示好(下) 文 / 水墨蘭

    就算馮靜宜此刻萬般不想再進入定遠侯府,但為了掩人耳目,她卻只能強笑著應道,「好。」

    馬車遂從側門入內。

    到了二門處,早有得了消息的林姨母守在那裡,一見馮靜宜從車裡下來,又是那樣華貴雍容的打扮,頓時喜上心頭,笑微微地迎上前來,「靜宜,穆王又許你回來了?」雖說定遠侯府並不是馮靜宜的娘親,但她娘兒倆個寄居於此,也就權當這裡是自己的家了。

    馮靜宜扶著僕婦的從車上下來,看到母親似乎比以前稍稍豐腴了些,想著興許是因為母親認為女兒嫁得好才會這般寬了心,心裡不免也生出幾分感概,可此時此刻,她又哪有心情跟母親敘舊?況且心裡還存著舊日護國寺那個疙瘩,便也只淡淡地應道,「是啊!橫豎閒在家裡無事,便過來走一走。」

    林姨母看到女兒這般冷淡的樣子,情知她是為嫁給穆王為妾才會對自己這樣冷淡,心裡不禁一酸,但望著眼前這個如花似玉穿著華麗的女兒,又不由得為自己當年的決定而感到慶幸,卻沒有半分悔意。

    蘇玉妍此時也下得車來,便向馮靜宜笑道,「我這就著人去準備晚飯,妹妹且同姨母進屋說話吧!」

    她雖說了進屋,卻沒說進哪間屋。

    林姨母想起宋德書那眼高於底的高傲勁兒,便連忙笑道,「好,好。」一邊朝馮靜宜使了個眼色,一邊忙忙跟在蘇玉妍身後。

    看她這架式。是想去蘭亭居。馮靜宜冷眼看著母親阿諛奉承的笑容,自是心裡一寒,旋即想到自己在穆王府的處境,更是悲從中來。不過再轉念想到穆王如今面臨的窘境,也只能強自按壓心頭的悲傷,擠出幾分笑意,跟上了母親的腳步——面對真性情的蘇玉妍,還是比面對那虛情假意的宋德書要自在許多。

    蘇玉妍回頭看了看跟隨而來的馮氏母女,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遂吩咐錦春去思定堂知會宋德書家裡來了客人的事。

    錦春應聲去了。

    及至到了蘭亭居,秋蕙抱著夢姐兒正在屋裡玩耍,夢姐兒見了蘇玉妍,頓時把手裡的布娃娃一丟。格格笑著向她伸出了雙手。

    蘇玉妍笑著抱起夢姐兒。遂吩咐雙珠著人去準備晚飯。又讓秋蕙去沏茶。

    待林姨母與馮靜宜安坐,手裡捧上了雙珠斟上來的熱茶,天色已漸漸暗沉下來了。

    思定堂那邊得到消息的沈琳也來湊熱鬧了。「母親本想過來,無奈身子倦得很,就讓我過來問候馮表姐……」

    蘇玉妍冷眼看著顯得坐立不安的馮靜宜,想起之前她那泰然自若的模樣,不由得暗自歎息。她朝窗外那暗沉的夜色看了一眼,遂道,「去前頭問問,隨大爺出去的廝兒回來沒有?大爺今日可有應酬?可有傳話回來?」

    雙珠應聲去了。少時回來,說是沒有傳話,大概就要回了。

    正說著。就聽外頭小丫頭笑道,「大爺回來了!」

    沈珂進屋,看到衣著光鮮的馮靜宜端然在坐,不由得頓覺意外。旋即想到今日宮中出了大事,馮靜宜興許是得了穆王授意前來探聽消息,也就頓感釋然,當下顯出十分高興的樣子招呼她,「馮妹妹來了?」

    馮靜宜忙微微欠了欠身,道,「橫豎閒在家裡無事,就過來叨擾表嫂表妹們了。」

    「不妨事。」沈珂不以為意,「你在京中也就咱們一家親人,又是從這裡出的閣,便當這裡是自己的娘家便是。什麼時候得空,什麼時候想回來,也不必拘束。」

    到底是至親的表兄,與沒有血親的表嫂還是不同些的,與那虛情假意的宋德書更是有天壤之別。馮靜宜心裡頓生感概,不過,臉上卻沒有表露半分來,「多謝表兄體恤。」

    蘇玉妍聽馮靜宜說了這句「多謝表兄體恤」,分明是指責自己的毫不容情,不由得唇角微翹,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

    這笑意雖然一閃即逝,但還是被敏銳的沈珂捕捉到了。他眉心微不可見地顰了顰,旋即問蘇玉妍是否吃過晚飯。

    蘇玉妍便笑道,「方纔才到家,在路上碰到馮妹妹的馬車,正向咱們家來,便跟她同路過來……已經著人去準備了,爺吃了沒有?」

    正說著,雙珠進來說晚飯已準備妥當,是否傳進來吃。沈珂便道,「傳進來吧!」又著人去請宋德書。

    沈琳忙道,「母親這陣子胃口不好,多是吃的粥,未必肯來。」

    不管吃不吃,沈珂還是著人去請了請。

    果然,宋德書不來,與沈琳說的一模一樣,說是身體不適,懶得動彈,請他們夫婦好生陪陪表小姐。

    眾人這才入席。

    席間謹遵「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眾人雖然各懷心思,卻都默然不語,只管安靜吃飯。

    一時飯畢,漱口淨手已畢,馮靜宜這才提出告辭。

    見她沒有再在沈珂面前提及今日宮裡發生變故的事,蘇玉妍臉上的笑容就更盛了。這個馮靜宜,看來還沒有癡情到為了趙安而蠢到不知進退的地步。

    沈珂心裡顯然是存有疑慮的,但馮靜宜既然沒有開口,他便也不主動提及,見天色已晚,便連挽留的話也沒有多說,就讓蘇玉妍送客。

    林姨母與沈琳都跟了出來相送。

    此時,屋外已燃起燈籠,天上繁星點點,月上梢頭,一副安謐詳和的景象。

    馮靜宜那美麗的面容映在月色與燈火裡,顯得異常嬌弱,好幾次,話到嘴邊,看到身旁蘇玉妍臉上那淺淺的笑容,她便欲言又止。及至到了二門處,她不由得挺了挺單薄的脊樑,回頭向眾人說道,「天色已晚,你們都回去吧!」

    已是晚春,夜風習習,拂起滿院枝葉嘩嘩作響,吹在人身上,仍有些許涼意。

    蘇玉妍便道,「也好,那我們就不送了。」

    林姨母依依不捨地看了女兒一眼,有心想送出府門,藉機跟女兒說幾句體己話,但既然蘇玉妍發了話,她若獨自一人送到府門口,倒顯得她別具用心了。

    沈琳也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馮姐姐,閒時常過來玩一玩。」

    馮靜宜點了點頭,遂決然轉身,大步而去,隨行的穆王府僕婦連忙疾步跟上。

    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蘇玉妍只覺一陣悵然。曾幾何時,這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兒竟變成這副模樣了?難道那趙安,竟真對她用了心?或者僅僅只是因為這小姑娘對趙安動了情?

    林姨母顯然沒有看出女兒的異樣,只為女兒那身比上次穿得更為光鮮華麗的衣裳而感到欣喜不已,與蘇玉妍說了幾句閒話,便隨著沈琳回了思定堂。

    蘇玉妍緩步回了蘭亭居。

    沈珂正逗著夢姐兒玩耍,見她進來,便正色道,「聽說今日宮裡出了大事,你今日正巧進宮,倒唬了我一跳。」不提發生了什麼大事,倒是為她的處境擔心。

    蘇玉妍在他身邊坐下,好半晌才道,「是啊,我也唬了一跳。幸好,吉人自有天相。」不待沈珂問及,便把事情的經過細細說了一遍。

    沈珂聽得眉心直跳,等蘇玉妍說完,良久才沉聲問道,「依你看來,這惠王行刺,竟是蓄謀已久的了?」

    事關重大,蘇玉妍也不敢妄自揣測,便持了保守的觀點,「照當時的情形與惠王夫婦所說的話,倒有幾分蓄謀的意思。但也難保不是因為被囚入冷宮而臨時起意。」便是囚入冷宮,因為王爺的身份,那些宮人太監們也都為趙宏夫婦留了幾分情面,並沒有認真搜查宮中,所以才會導致趙宏身上暗藏了利刃也未察覺。以之前趙宏的志向,是決計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就這樣被趙宥囚入冷宮而悲苦一世的,之後由此而生出弒君之心,也在情理之中。

    「我們從左昱那裡得到一塊玉珮,是惠王的貼身之物,也是當初先皇賜給他的週歲禮物。」沈珂面色微沉,「左昱與悅來客棧的老闆暗自串通,要在數日內起兵進犯京都,以解惠王之危。以我揣測,想是惠王從暗線那裡得知事情敗露,這才作出此等兩敗俱傷的愚蠢之舉。」

    「這麼說來,惠王他,當真早存了反意?」蘇玉妍反問。對於惠王早存反意,她並感到意外。只是,惠王敢當面行刺趙宥,這樣的舉動,就讓她十分震驚了。以她看來,趙宥身為惠王的長兄,就算之前並不是以太子之位名正言順登上帝位,但在登上帝位後,也不過是將惠王打發到雲疆,而對年幼的穆王也顯得十分友愛。儘管這些或者僅僅只是表象,但這種表面也說明趙宥對他的兄弟還是保留著最起碼的情分。況且,天下百姓安居樂業,處處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這樣的皇帝,正是天下民眾所企盼所尊崇的,又何至於讓趙宏痛下殺手?難道就僅僅只為了他自己心中的那一己私慾?

    「據可靠線報,早在聖上剛剛登基之時,惠王便有異動。」沈珂沉聲道,忽想起什麼,將話鋒一轉,「方纔馮表妹來,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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