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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2、異動(下) 文 / 水墨蘭

    馮靜宜抬起眼瞼,低聲說道,「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表嫂說。」

    此言一出,林姨母頓時面露疑惑,不由得出言嗔道,「你這孩子,有什麼話竟不能當著我的面說的?」

    馮靜宜掃了母親一眼,依舊低聲說道,「事關重大,還請母親體諒女兒的難處。」

    林姨母縱然滿心不悅,但當著蘇玉妍,也不好過於表露,況且女兒已經出閣,當初還是順從自己的意願嫁給穆王為妾的。她這麼一忖,便知情知趣地站起身來,「好吧,你們單獨談吧,我先避一避。」

    待林姨母出去,蘇玉妍才望著馮靜宜道,「……什麼事情竟要避著姨母?」

    馮靜宜頓時眼圈一紅,壓低聲音說道,「我今天是偷偷過來的。」不等蘇玉妍再問,已繼續說道,「穆王他,只怕會對定遠侯府不利。」

    「這話怎麼說?」蘇玉妍不由得吃了一驚。

    「昨天,穆王府中又來了幾個黑衣人,看樣子,像是穆王府中豢養的死士。」馮靜宜緩緩說道,「他們與穆王在書房裡足足呆了近兩個時辰,出來的時候個個摩拳擦掌,像是要去幹什麼事情。及至到了晚了,穆王宿在我屋裡,我便裝作無意中提到了那幾個黑衣人來訪的事,穆王稍一躊躇,隨即告訴我說,這兩天京裡興許會有動亂,讓我不要隨意出門,我便起了疑心。今天天未亮明,府裡又來了客人拜訪,他與客人在書房呆了半個時辰後就出了門。我去收拾書房。在他常看的書裡發現了一張紙條。」說到這裡,她不禁微微一滯。

    蘇玉妍聽得認真。心裡卻是半信半疑。

    馮靜宜又接著說道,「這張紙條上寫著,三月三日龍抬頭,午時三刻龍成蟲,助紂為虐沈門滅。脫胎換骨換新天。」

    蘇玉妍眉心一跳,旋即抬頭,靜靜盯著馮靜宜。

    馮靜宜也抬起眼瞼,迎著蘇玉妍的眸光,不閃不避,正色說道,「這張紙條看得我心驚肉跳,當即也顧不得許多。立時便把貼身僕婦支開,就悄悄出了門,連穆王府的馬車也不敢坐,到街上雇了轎子過來的。」

    雖說馮靜宜現在是單獨跟蘇玉妍說話,錦春卻因為得了沈珂鄭重的交待而不敢有絲毫懈怠,便悄悄站在窗外注意屋裡的動靜。她耳明目聰,聽力過人,將兩人的談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待聽到馮靜宜說到那張紙條的內容時,也不由得大為吃驚,又聽到少夫人保持沉默。心裡更是忐忑不安,接著再聽到馮靜宜說是雇了轎子過來,想起二門上的婆子說穆王的如夫人這次並沒有坐穆王府的馬車來的事,便有幾分相信她的話了。再想到沈珂的叮囑,更是提高警惕,高度注意起屋裡的動靜來了。

    就聽蘇玉妍沉聲問道。「這種不倫不類的話,倒真是有些不敢讓人相信。」

    馮靜宜聽了,也不知蘇玉妍是諷刺那紙條上寫的話不倫不類,還是說她說的這些話並不可信,臉上便露出幾分焦慮來,「表嫂,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話,橫豎我是把我所見所聞據實說了。你便有懷疑,我也無可奈何。如今情勢逼人,我雖不懂政事,卻也是隱隱知曉幾分的。現在表兄和許將軍他們不在京裡,你們一定要多加注意才是。」說著,略頓了頓,便站起身來,「我還得趕緊回去,以免穆王府的人起疑。」

    蘇玉妍便也隨之起身,並不出言挽留,「你且回去吧!便是那紙條上的話是真的,你也勿需太過擔憂,一切自有天意安排。」說到這裡,有意停頓片刻,這才繼續說道,「但凡居心叵測逆天行事的人,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馮靜宜聽得面色微變,但還是點頭道,「表嫂說的是。不管怎樣,我覺得還是有備無患的好……」說著便伸手開門。

    錦春早已退到廊下,只聽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馮靜宜走到門口,朝錦春看了一眼,便匆匆而去。

    蘇玉妍盯著她遠去的背影,定定看了許久,才慢慢收回眸光,轉向侍立在一側的錦春,「方纔這些話,你都聽見了?」

    錦春老老實實地點頭。

    「依你看來,此事有幾分可信?」蘇玉妍緩緩問道。

    錦春想了想,遂道,「雖然那首詩看起來文理不通,但爺在臨走時交待咱們要防患於未然,所以奴婢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算沒有這回事,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

    蘇玉妍就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不論何時,咱們都要有防患於未然之心,便是沒有這等事,咱們也須得提高警惕,以防不測。」她沉吟片刻,便又吩咐錦春,「你去一趟許府,把才纔表小姐說的話跟許太夫人說一遍,然後再問問她的意思,且看她有何高見。」

    錦春遂應聲去了。

    蘇玉妍一個人站在廊下,默立良久,才慢慢轉身進屋。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稜灑進屋內,形成一片斑駁的光影,看起來有些迷離。蘇玉妍的眸光停在這些隱隱綽綽的光影裡,陷入了沉思。

    雙珠等幾個也察覺到了主人的異常,皆不敢進屋打攪。

    直到錦春匆匆從許府回來,蘇玉妍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問錦春,「許太夫人怎麼說?」

    「許太夫人說,今天已是三月初一,距離表小姐所說的三月三隻有兩天時間了,且不管表小姐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未雨綢繆總不是件壞事,所以,她還是覺得咱們應該慎重應對。」錦春低聲說道,「這是她給咱們家老侯爺寫的信。」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遞到蘇玉妍手裡。

    蘇玉妍伸手接過,看了看並沒有封口的信箋,卻並沒有展開來看,只點點頭道,「你趕緊給老侯爺送去,且聽聽他怎麼說。」便把信遞還給錦春。

    等錦春應聲欲走,她忽又叫住了她,「且慢……還是我自己去吧!」說罷站起身來。

    錦春忙把手中的信箋遞了過來,蘇玉妍接過,籠進袖中,便徑直往懷遠堂而來。

    此時,已值黃昏,落日的餘暉將整個定遠侯府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金黃色的光暈裡,看起來十分靜謐美好。蘇玉妍走在鵝卵石鋪就的甬道上,目不斜視,面色沉凝,令幾位與之匆匆對撞的僕婦都略感驚訝——她們那沉穩有度的少夫人通常都是以笑臉示人,又幾時露出過這等肅然的神情?難道是定遠侯府出了什麼事不成?

    就在僕婦們暗自揣測時,蘇玉妍已經到了懷遠堂。

    因著沈珂離京,定遠侯便以身體不適告病在家,一則坐鎮昌寧,為沈珂他們解決後顧之憂;二則也是有意留在家裡照應一家婦孺。午飯過後,他小憩了片刻,便去了書房看書,雖然有些心不在焉,卻還是呆在書房裡沒有出來,眼見天色已晚,便將手中的書卷放下,正要令人備飯,就聽外頭的個僕婦說話了,「……少夫人來了?老侯爺這會兒正在書房裡看書呢,快請裡邊坐吧!」一邊說著,一邊把蘇玉妍迎進書房。

    定遠侯就放下手裡的書,還未起身,房門已吱呀一聲打開,蘇玉妍出現在門首,面帶微笑地走了進來,他便笑道,「玉妍來了?」他這個長孫媳婦,一直深得他心,自嫁入沈府,他也一直視她如嫡親孫女一般看待,並不曾有過半分苛待。

    蘇玉妍應聲進門,上前福了福,這才笑道,「祖父一整天都呆在書房,怎麼也不出去走走?」

    「我年紀大了,也懶得走動了,就呆在書房裡看看書,也挺不錯。」定遠侯笑笑,又道,「聽說馮家丫頭今天來了,可是有事?」這個長孫媳婦向來行事謹慎,便是此次沈珂與許恆他們去了雲疆,定遠侯因想著屋裡還有個足智多謀的長孫媳婦,倒也不以為意。他作了這麼些年的侯爺,見慣大風大浪,又是個會揣測人意的,早從僕婦那裡聽到了穆王的貴妾馮氏前來拜訪的消息,心裡早已起了疑慮,此時見客人一走,蘇玉妍便主動前來,便知道她一定是有事前來商議,當下便單刀直入,一句話就步入正題。

    蘇玉妍進屋,也沒有拐彎抹角,便把馮靜宜前來拜訪的事說了。

    定遠侯靜靜聽著,眉心微顰。

    蘇玉妍又把許太夫人的人遞給他,「這是許太夫人給您的信。」

    定過侯接了,當著蘇玉妍的面展開來看,一時看罷,臉上便露出微笑來,「這位許太夫人,當真是巾幗不讓鬚眉的一個奇女子。」說著便把信遞給蘇玉妍。

    蘇玉妍便接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看罷,也不由得笑道,「許太夫人向來慮事周全,且又膽大心細……」便把上次她「恰巧」趕在梁惠君遇刺之時進宮的事說了。

    定遠侯笑道,「許太夫人那些逸事,我之前也聽過不少。這一次,倒不妨聽聽她的意見,且看穆王府有何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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