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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8、出閣(下) 文 / 水墨蘭

    時值三月,正是草長鶯飛柳絮紛飛的好時光。三月十八,定遠侯府內外張燈結綵,上上下下處處洋溢著一片歡樂詳和的氣息。

    作為長嫂的蘇玉妍,大早起來便到了沈琳的閨房,與宋德書等沈家的長輩們舉行著繁瑣的儀式。直到辰時,張家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地來到沈府門前。

    新郎張正,身著大紅喜服,胸前還掛著一朵醒目的大紅花,滿面笑容地走在隊伍前列,他身後跟著的便是迎接新娘的大紅喜轎,鎖吶鼓樂緊隨其後,吹吹打打地在沈府門前停下。自有作為伴郎的少年公子上前叫門,笑嘻嘻地與討喜錢的守門的僕婦婆姨好聲好氣地說話,最後還是耐不過這些僕婦,往裡塞了三次紅包方才進得府門;到了二門,又是一重關卡,男人止步,只有接親的女子與作為新郎倌的張正方能入內。張嫣打扮得花枝招展也隨在迎嫁的隊伍裡,到了二門時,便一把拉住兄長張正的胳膊,笑嘻嘻地就把他往裡拽。

    卻有門上的婆子笑呵呵地望著他們道,「新娘子尚在妝扮,還請俏候片刻。」

    張嫣手疾眼快地向那婆子的懷裡塞了一個紅包,笑嘻嘻地說道,「媽媽,且讓我們進去屋裡候著吧!」

    那婆子見了眼前這位千嬌百媚的美麗少女全無那些貴家小姐驕貴的脾氣,一副十分平易近人的樣子,不禁笑道,「既如此,就請小姐與姑爺到屋裡先等候片刻吧!」說罷便讓開身子,放張正與張嫣並一行迎嫁的女子進去了。

    及至到了思定堂,遠遠可聞隱隱約約的哭泣聲。張正腳步微滯,神情便顯出幾分游疑來。

    張嫣的腳步也略頓了頓,旋即笑道,「想是嫂嫂的母親正在為女兒即將出閣而傷懷,咱們就在偏屋裡候著,只讓人前去催請便是了。」她知道哥哥最是心軟,見不得女人的眼淚,倘若見了哭泣的沈琳,只怕連客套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正聽了。便也同意,就笑道,「好吧,一切就聽你的吧!」說罷便喚了一位年長的僕婦過來,輕聲吩咐了幾句,那僕婦連連點頭,快步往沈琳的閨房而去。

    此時。沈琳一身大紅喜服,鳳冠霞帔穿戴齊整,正微垂著頭坐在床沿,眼裡蓄滿淚水,卻只在眶裡打轉,並沒有掉落下來,臉上也並不見憂傷之色,臉上淡淡的紅暈顯出她初為新娘時的嬌羞與興奮。

    宋德書坐在她的身邊,手裡擰著帕子擦拭臉上滑落的淚珠。正輕聲地抽泣,「……孩子,從今天開始,你就要做大人了……進了張家,言行舉止可得處處留意,切勿讓人笑話……」一邊說,一邊止不住地流淚。

    沈琳雖覺傷感。但到底是個滿懷憧憬的待嫁少女,對於母親絮絮叨叨的叮嚀雖沒有顯出不耐來,卻因為聽了數遍而覺得乏味,耳邊又傳來外頭吹吹打打的喜樂聲,不禁讓她想起張正即將登門迎親,更令她那顆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怦怦直跳,因而,此時母親的話,就好像是微風拂過耳邊,聽是聽見了。卻沒往心裡去。

    宋德書哪裡知道女兒此際並沒有真正把自己的話聽進耳內,聽見外頭由遠及近的鼓樂聲,便也知道張家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府內,再想到女兒自今日起就要成為別家的人了,不由得又是一陣傷感,淚水更是不可自抑地簌簌直往下落。

    喜嫁喜嫁。原本就是一件歡喜的事情,滿屋的親眷們都是見過張正的,個個都為沈琳嫁得如此佳郎而高興,眼見宋德書哭泣良久,便有人出言勸慰,宋德書原本也是一時傷感,倒也並不是真的傷心難過,因此也就適時止住哭泣。

    正在這時,張家催嫁的喜娘進了門。

    蘇玉妍眼見吉時快到,便也不作刁難,當下便著人去準備。

    此時此刻,眾親眷便紛紛與沈琳話別,各說了一番祝福的話語。

    那邊喜娘已在門首高唱,「吉時已到,請新娘上轎!」

    宋德書的眼淚又是一湧而出,一把拽住沈琳的胳膊,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沈琳便低聲說道,「母親,您別難過,張家距此不遠,女兒自會常常回家看您。」

    聽了這話,宋德書又差點哭泣出聲,想著今天終是喜日,不便過多流淚,便強自忍住淚水,連連點頭,「……你可要時常回來看我。」

    母女話別,那邊喜娘又在催請,「吉時已到,還請新娘上轎!」

    眼看沈琳母女依依惜別,就要誤了吉時,便有年長的親眷上前拉住宋德書的胳膊,溫言勸慰。

    宋德書這才放開沈琳的胳膊。

    沈琳遂緩緩邁步,往門外走去。

    作為兄長的沈珂,嫡妹出嫁,今日自是告假在家,此時也是全身簇新,人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他看起來格外精神,卻同時因為妹妹即將嫁作他人妻婦而略感失落。沈琳雖與他不是同母所生,卻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眼見她由一個小女孩長成了眼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要說他不失落,那絕對是騙人的。張正這個人,他雖不十分瞭解,但張家的家風淳正,張家世代書香門第,到了他父親這一輩,竟是棄了官不做,在家設館授課,頗有名士之風,因此極受昌寧文人擁戴。張正又是個行事謹慎作風正派的,而且脾性還好,自會善待沈琳。所以,妹妹出閣,他在感到失落的同時,也感到十分欣慰。

    昌寧的風俗,但凡女子出閣,家中若有兄弟,都是由兄弟背新娘出門,直至送到二門喜轎上。

    因此,見了沈琳出來,沈珂便溫言笑道,「妹妹,為兄背你出門。」

    沈琳走到門首,頓住腳步,略顯羞澀地笑了笑,輕輕點頭。

    沈珂便蹲了馬步,躬起身子。

    沈琳踮起腳來,雙手摟住沈珂的脖子。

    沈珂遂站起身來,緩緩往二門走去。

    張家迎嫁的人與沈家送親的人紛紛跟上,個個都是滿面笑容。

    張正等在二門處,遠遠看見沈珂背著頭戴喜帕的沈琳過來,唇角頓時高高揚了起來,一張俊臉頓時刷地一下變得通紅,臉上的笑容也更加靦腆起來。隨即,他便邁開步子,向沈珂這邊迎了過來。

    沈珂背著沈琳,大步走到張正跟前。

    張正飛快地朝他身後穿著大紅喜帕的新娘看了一眼,便移開眼去,向沈珂道,「大哥!」

    沈珂微微點頭,將沈琳放進候在二門外的大紅喜轎裡,等在一旁的喜娘趕緊上前服侍。沈珂轉過身來,面對張正,臉色便慢慢變得肅然起來,「張正,自今日起,我就把琳兒交給你了,希望這輩子,你都能善待她。」

    張正臉漲得通紅,重重地點頭。

    沈珂看到張正這老實忠厚的模樣,這才滿意地笑了,「好了……別誤了吉時。」

    一旁的喜娘連忙笑著揚聲高唱,「吉時已到,請起喜轎!」

    四個轎夫聞聲抬起喜轎。

    候在府門處的鼓樂也同時響了起來,一時歡聲雷動,響徹整個定遠侯府上空。

    喜轎晃晃悠悠,在一行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一徑往張府而去。

    ……

    自馮靜宜母女走後,思定堂便安靜了不少,現在沈琳出了閣,這裡更是陡然顯得空落落的,宋德書每日睹物思人,不免常常感懷。好在張府離定遠侯府並不遠,沈琳又是個有孝心的,隔三岔五就會回家一趟,張嫣還時常伴隨左右,為思定堂帶來陣陣笑聲。

    夢姐兒已經五歲,長得玉雪可愛,既承襲了父親的高大,又承襲了母親的俏麗秀美,小小年紀,已能看出將來定是個美人胚子。

    沈傑與沈槿也快兩歲了,正到了牙牙學語的時候,兩人都是腳步蹣跚的邊學走路邊說話,眾僕婦丫頭眾星捧月似地跟在後頭,生怕哪裡磕了碰了。

    對於這三個孩子,蘇玉妍都是極喜愛的,並沒有偏袒之心,個個都是平等對待。而作為長姐的夢姐兒,小小年紀,就有了長姐風範,訓起人來,竟還隱現威嚴,頗有乃母之風。蘇玉妍在旁,有時都看得忍俊不禁,當然,夢姐兒不對的時候,她也絕不會姑息,雖不至於罰打她的手掌心,卻也有不假顏色的時候,夢姐兒也是個乖巧懂事的,倒也愛護弟妹,三個孩子雖常有吵鬧爭執,卻都能和平解決。

    轉眼,就到了九月。

    昌寧的九月,秋高氣爽,溫度適宜,和風習習如春天般舒適恬人,又有各種果品豐收,正是昌寧最美的時節。

    遠在江陵的蘇玉修,也在今年九月攜帶著妻子女兒回到了昌寧。

    蘇玉修的女兒蘇瑾,也長得十分可愛,膚色白晰如雪,頭髮油黑如墨,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頗似姑母蘇玉妍,人人見了都誇讚不止。

    幾個孩子到了一處,熱鬧自不必說了,又都是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時候,因此但凡碰到一起,就似過年過節似的熱鬧非凡,讓府裡處處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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