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七章 文 / 凌封寒
賈赦最近很辛苦,以往他日日待在家中,逗逗兒子,同人說說話便是悠哉一日,可是一切都在兒子的週歲宴之後被迫改變。
那天,不知是誰對他家璉兒說了什麼,他的寶貝兒子開始纏著他要他說自己的『豐功偉績』。賈赦很尷尬,可是看著兒子滿眼期盼的眼神,只得冥思苦想,卻是絞盡腦汁都沒想出自己有什麼建樹。賈赦將兒子按在懷裡,沉默不語,心裡頭忽然有些怕兒子瞧不起自己這個父親。
而他的璉兒聽不到自己的回答,卻是開始自問自答一般說著他的父親一定是不願靠祖宗庇佑自謀了出路,是以要保密呢!
賈赦實在不好意思跟兒子說他這一等將軍做的不過是虛職,連小朝會站班都沒他的資格,只得胡亂支吾過去。
哄睡了兒子,賈赦輾轉反側一夜,想到週歲宴上胤礽一直是同北靜王在一處……這是,王爺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對他的提點?賈赦又想起掛在胤礽頸上的玉珮,他自然認得那是父親的物件兒,是御賜之物。想到母親雖然疼二弟卻是將那玉珮交給了妹妹,賈赦不由失笑,原來在母親眼中自己兄弟兩人都是不如妹妹的。不過,想不到妹妹竟是將這玉珮交給了璉兒呢。如此,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也不能讓兒子太失望了,至少不能讓璉兒向自己一樣困在這方寸之地!
賈赦厚著臉皮嘗試著走動一番,倒是還有人買了榮國公面子,雖然賈赦領的不過是清水衙門抄寫一類的活計,到底也是個差事。
不過,賈家大老爺得了差事,雖然沒有滿府宣揚的道理,這滿賈府中除了大房的少爺、大老爺的兩位姨娘和幾個親隨知道,竟是只有一個常來大房走動的賈家小姐賈敏知道。
賈敏那日也不過是隨口一問近幾日怎的不見兄長,才知道她那位一直畫地為牢的大哥竟是自謀了差事。賈敏抿唇一笑,看著正跟九連環較勁兒的胤礽,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臉頰:「璉兒,真聰明呢。」
胤礽只做不懂她的話,抬起寫滿委屈的眼睛看了賈敏一眼,抱著九連環轉過了身子,不再看她。
賈敏失笑,自己也是胡思亂想的過了,璉兒雖然聰明,可也不過是一歲小兒,想必是大哥如今有了璉兒,開始想著上進了呢,人說女子為母則強,看來男子也是委負則剛呢。
父親,如此,敏兒倒是不負所托。賈敏扶著丫鬟的手,掩口輕咳,想著隨著母親住在榮喜堂的二哥,歎口氣,她不覺的母親有錯,可是父親說的也有道理,一家子到底還是嫡長名正言順,雖然大哥資質是差了些,可是二哥雖然為人方正,二嫂子卻是算計太多……賈敏攏了攏身上披風,不願再苦惱,左右自己也要離開這府了,有母親在,母親定會安排好一切的。
胤礽瞧著周圍沒了人,便枕著手臂仰躺在床上,沉沉歎息一聲,一手撥弄著頸上的玉珮。要是沒這塊玉珮他也沒想那麼大的把握勸了賈赦出去辦差的,雖然這世界和他原本處於的世界不同,但是依著他的眼力,這東西絕對是皇家御制,想想自家的名頭,胤礽再算一算剛剛理清的世家關聯,便琢磨了拿話激了賈赦出去。
他本來也沒想逼著他的父親出去做事,可是那日見過府上往來賓客,再聽眾人稱呼,胤礽自付已將這賈府的處境猜出了三四分:朝代初興,祖有從龍之功,後人卻無自保之力。
如今四海昇平,皇上欲有所為,必然同世家有些齷齪,這時節,自家這等不上不下只靠了祖上蔭庇、在皇帝眼中又無甚大用的人家自然就將是兩方角力的犧牲。不想做犧牲,至少得有顏色,老老實實的待著,皇上說不定還能念著雖無功亦無過,便放了一次。
在外頭做事雖然辛苦,可是要想活著,不管是誰都得學會看眼色吶!胤礽微微苦笑。
賈赦今天很苦惱,最近他家老太太不知又在謀算著什麼,好像忽然對他上了心似地開始物色他的填房人選,還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今天聽到同僚探問時,賈赦很是茫然,同時忽的慶幸起自己外出辦差。雖然確實辛苦些,到底心裡頭鬆了口氣,不再覺得莫名的窩囊。而且,如今也有同僚願意同自己說說話,總比醉生夢死的酒肉朋友好些。
苦笑著接了同僚搭的梯子大家一起了下了台,賈赦皺眉苦思。
可是他還真的想不出什麼法子絕了賈母給自己聘來高門大戶的庶女做繼妻的念頭,聽說史家的庶女已經放了定,知道自家這位母親是看出自己的決心,並默許了璉兒不會夭亡。不要說他如此惡意的揣測他的母親著實不孝,從他發現老太太漠視他的長子賈瑚被她賜下的姨娘害死的時候開始,他就不知要如何同他的母親相處,明明那也是她的孫子!他一直和二弟爭,只因為他想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母親不喜歡自己!他不是傻子,後院**也不是沒見過,只是他沒想到他的母親會那麼狠,他和如馨被迫放棄了這府邸的管家之權,幸好母親到底是沒有做絕,將管家大權交給了他的妹妹,至少母親也不希望妹妹手上染上自家人的血!
賈赦強顏歡笑著同胤礽一處用過膳,便往書房去了。
看著慇勤小意兒媚眼連連的侍婢,賈赦勾唇笑起來,將那婢子拉進懷裡。
聽那婢子一聲嬌呼,便軟軟倚在自己懷裡,賈赦挑起她的下頜,笑道:「叫什麼名字?」
賈赦看了眼身側昏睡的女子,起身披了衣裳,走出門去。
看了眼跟在身側的李誠,賈赦低聲道:「你回去讓你叔來一趟。」
李誠應聲離開。
賈赦看著西廂房對面一排庫房,歎了口氣,輕聲道:「王逸,你一家跟了我這麼些年,過兩年我放了你們家出府,可好?」
王逸一愣,笑道:「老爺有事儘管吩咐。」
賈赦輕笑一聲:「過兩年你家小子就進來陪著璉兒一處讀書吧。」
王逸低頭應是,半晌卻不聞賈赦再有吩咐,抬眼就見賈赦怔怔的看著張氏原本的院子,便垂了眼後退一步。
花樹繁盛八月時,榮國府中的婆子小廝無不悄聲傳道大老爺貪花好色,除了先頭的荷姨娘和芳姨娘,又一連抬了四個姨娘,滿院子的通房,花紅柳綠好不熱鬧。
賈母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瞥了眼垂著眼坐在一旁的王氏,冷冷一笑,低頭逗著元春,既然老大不想要個厲害的能撐臉面的媳婦,老二家的也不想要個高門大戶的妯娌,那麼她個老婆子又何必那樣辛苦,索性遂了他們的願,一年後擇了小戶人家的女兒聘進來就成了!
時逢賈赦休沐,他便懶洋洋的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揮開床上嬌媚婢子的獻媚,披了衣裳去隔間沐浴,毫不自已身後女子面上的失落。
賈赦一離開,自有嬤嬤端著湯碗進了來,對床上那婢子喝道:「綠柳,你這拿什麼嬌呢?還不滾起來!」瞧著那綠柳不甘不願的摸了衣裳穿戴,那嬤嬤眼中很是鄙夷,將手中藥碗往前一送,「趕緊喝了!」
綠柳臉色一白,怯怯道:「李嬤嬤,綠柳待會兒再用可好?」
李嬤嬤一雙厲眼釘在綠柳身上,冷聲道:「這藥溫度正好,用了你我都便宜。」
綠柳知道躲不過了,只得接過碗,一口飲盡。
李嬤嬤見綠柳喝了藥,哼了聲,方才轉身。
李嬤嬤出了門重重走了幾步,瞧著四處無人,就放輕腳步轉到淨房窗下,聽到裡面人跌跌撞撞的一路跑進了去,竭力乾嘔著,面上露出冷冷的笑:綠柳果然是個有心的,想要懷上孩子是不可能的,早在她們爬上老爺床第二天用過了湯藥就再沒了可能。
雖然賈赦有意在胤礽面前掩飾了最近行跡,奈何面色卻是遮掩不了。胤礽瞧著賈赦的做派,能明白賈赦所想,心頭卻有隱隱擔憂,便抱了書冊琢磨著如何點醒自己這位父親。
將自己聽賈赦講過的書本都翻過,胤礽卻發現他沒有辦法用淺顯的語句來解釋自己所要表達的意思。
書到用時方恨少。胤礽煩躁的將書本丟開,眉頭緊蹙,他很是明白一個人墮落會有多快,更是明白苦悶時最是容易步上歧途。他不太知道賈赦苦悶的緣由,可是,他總得做些什麼,不能讓他的父親放棄了他自己。
賈赦進了來時就見胤礽皺著眉頭的苦惱樣子,心下一緊,撿過丟在一邊的書本,笑著抱起孩子:「璉兒這是怎麼了?」
胤礽看著賈赦的笑臉,抬手摸摸他消瘦的臉頰,敷衍道:「父親,璉兒有字不認得。」
賈赦莫名鬆了口氣,攤開書本,慢慢翻到了折痕較重的那一頁,看了眼,笑道:「璉兒是哪個字不認得?」
胤礽只得低頭去看,看過那一頁書,想了想,指了一個字,道:「璉兒認得這『不』『及』兩個字,這兩個不認得,卻瞧著眼熟。」
賈赦摸摸胤礽的頭,笑道:「璉兒這個年紀認的字已經很多了,不要太辛苦,這個字念『過』,這個字是『猶』。」
胤礽靠在賈赦胸口,鼻尖只嗅到皂角的清香,鼻子忽然有點兒酸,只覺得自己之前的擔憂太過,自己是他的兒子不是嗎?他信任自己不是嗎?那麼,自己又做什麼如此束手束腳的,將來自己也不肯能藏著掖著一輩子,總是要讓他的父親知道自己這個做兒子的聰慧!
賈赦沒聽到胤礽的聲音,低頭去看,便撞見了胤礽的笑容。
小小的孩子唇角勾起,笑容欣然,舒展開的眉眼已可覷見日後風華。
賈赦只覺欣慰:如馨,看到了麼,這是咱們的兒子,咱們的兒子將來必定是人中龍鳳!
胤礽將書冊推開,抓著賈赦的衣裳站在賈赦腿上,仰頭看著賈赦的眼睛,認真道:「父親,您最近瘦了。」
「璉兒……」賈赦一愣,微訕,自己這瘦了的緣由確實不好說,倒是想到個不錯的借口,「……不過是苦夏。」
胤礽伸手摟著賈赦的脖子,唬的賈赦趕緊扶住胤礽,生怕他一個踩不穩,手上再沒力氣摔著了。
「父親,璉兒很害怕,璉兒怕父親不要璉兒了……」
賈赦皺眉,抬眼看著胤礽的眼睛,柔聲道:「璉兒不怕,父親不會不要璉兒的!」這是那個不要命的跑來璉兒面前胡說了些什麼!
「父親不會不要璉兒?」『皇阿瑪不會不要保成吧?』
「怎麼會!父親會保護好璉兒的。」『保成在胡思亂想什麼啊,怎麼會呢?』
胤礽抖了下,將腦中浮現的場面甩開,這一次他不會再犯那樣愚蠢的錯,而且這一次的父親並不像皇阿瑪那樣無情。面上綻開燦爛的笑容,胤礽將頭埋在賈赦肩上。
「嗯,璉兒信父親。父親,父親,不要涉險,等璉兒長大,璉兒會保護父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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