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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十九章 文 / 凌封寒

    六十九章

    賈赦打量賈珍一回,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人一眼,大馬金刀的在太師椅上坐了,出聲令屋裡的僕從都退下。

    賈珍曉得自個兒那點兒心思是瞞不過賈赦,莫名心虛,一邊喝令屋中人出去,一邊笑開了臉在另一張太師椅上坐了,期期艾艾的瞅著賈赦。

    賈赦瞧著賈珍的模樣,生怕他拖著自己同去道觀見賈敬,忙將他要查府上僕從一事的緣由道說於賈珍。

    賈珍本以為賈赦是當他沒去見賈敬而過來訓話,不想卻聽了一耳朵的刁奴家賊,一時間有些怔愣,回過神來細細琢磨,卻另有思量。

    若是早幾日聽得賈赦言語,賈珍定覺荒誕不經,只當他小題大做,如今卻是不然,沉默半晌,忽的出聲:「這幫黑了心的會不會傳瞎話?」雖是問句,他心裡卻已有了明白答案,就像他以前再怎麼嫌棄蓉兒不好,只要見了他有點上進,仍願傾己所有。

    父子心性一脈相承,他的父親又如何會對他那般狠心!

    賈赦瞧著賈珍模樣倒也猜出幾分,忽的慶幸自己來了這一趟,到底打小兒的情分,只要珍哥兒不嫌他煩,日後但凡他明白了什麼道理都會來尋珍哥兒說上一說。

    賈珍聽說賈赦礙著賈史氏不能徹底肅整了他府上的規矩,本想言說有何忌諱,忽的記起之前賈赦說他身為一族之長總也得學著自己拿些主意,便將話嚥了回去,仔細思量,不過片刻也明白了賈赦的顧忌,只是仍需求證,便道:「史家?」

    賈赦點點頭,輕輕歎口氣,雖說他佔著理,可他到底不是聰明人,在工部的官職也就這樣了,比不得王家王子騰、世家那兄弟三個的本事,賈史氏是史家女,史家總要回護幾分,榮國府的事兒他不能總是借東家的風西家的勢,更何況後年他兒子要回金陵考鄉試,史家的根基可也在金陵,也不知他們究竟經營到什麼地步,若是史家人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可是得不償失,左右他也忍過了這麼些年且再忍忍,再說,闔府僕從身契現下可是都掌在他的手上,誰都跑不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賈珍掰著手指將他府上這些個姻親都算過,覺著沒誰比他家地位高,便放了心,想著此事宜早不宜遲,便要遣身邊長隨去做事,換了人來卻覺不對。

    將進來聽令的人打量一回,賈珍眼神複雜,卻做了笑音,道:「今兒赦叔賞臉,你去叫廚房好生整治了席面來。」

    待人出了去,賈珍苦著臉轉向賈赦,低聲道:「赦叔,再幫幫侄兒,借侄兒些人吧。」

    賈赦瞅了賈珍一眼,也放輕了聲音:「敬大哥就沒留了人給你?」

    賈珍不自在的動了動,小聲道:「我嫌他們聒噪,都打發去莊子上了。」怕賈赦嫌他不孝,忙續道,「都是京郊收成好的莊子呢。」

    「你府上也就京郊那幾個莊子近年收益尚可是不是?」賈赦沒好氣的詰問一句,不想卻得了賈珍訝異的眼神,抬手扶額,倒也沒法子笑話賈珍,誰讓他那話本是隨口揶揄,話出了口方才察覺其中意味,偏還歪打正著,戳中了事實。

    撂下這個話題,賈赦讓賈珍悄悄聯繫了莊子上的人來幫他整頓府內諸事,賈珍卻吞吞吐吐的說人心易變這麼些年誰知道人家會否記恨他變了心。

    賈赦一時哭笑不得,嗔道天下熙熙攘攘利來利往,以利誘之,以利驅之,京中府上的體面差事、放籍贈物的體面總有一樣會讓他們動心。

    賈珍虛心受教,頭回將恭維的話說的那麼真心,更堅定念頭:日後多聽他赦叔和他那年紀小小心眼卻一點兒都不少的璉二弟的話。

    現下賈珍坐在他的母親賈李氏座榻旁的繡墩上,瞧著從賈李氏陪房處抄出的物件兒種種積了滿滿一抬箱籠,心火上湧的同時,更覺得西府賈赦父子是同他真真要好,想著這回事了定要好生謝過。

    抬眼瞧見跪在箱籠旁求饒的嬤嬤,賈珍想著她往日裡仗著在賈李氏身邊伺候的資格時不時的拿捏他們夫妻,心下冷笑,面上倒是不顯,只是轉臉滿面沉痛的看向賈李氏,沉聲道:「老太太,這箱中物事兒子瞧著眼熟,彷彿記得有些是您的玩物,有些還是御賜之物!」

    這寧國府的老太太賈李氏雖不若榮國府賈史氏貪權,然眼瞧著伺候自己幾十年的人哭的那般淒慘模樣心下也是有些惱的,只是,瞧著那箱籠裡的物件兒,她還是說不出饒恕的話來,畢竟那裡頭的東西她都認得,除卻賈珍說的,有些物件兒是她婆婆的私房,更有些物件兒是賈敬未帶去道觀的。

    且,賈李氏雖不是書香門第的女兒,卻也不是小門小戶的出身,世情道理皆通透,自是曉得賈珍親來與他說這事兒一是怕傷了母子情分,二卻也是立威堵了眾人的口。

    賈李氏固然愛惜自個兒的臉面,到底更看重兒子,低低一歎,便道:「珍哥兒,你去請了衙門的人來,私刑易被人歪曲了去,總有不美,左右這盜竊之罪衙門律例也是有量刑的。」

    賈珍心下一熱,忙起身向賈李氏行禮:「謝母親指點。」雖死命壓抑了聲音,仍是有幾分哽咽,賈珍一向以為自家老爺太太是不喜自己的,他也暗自同他那早逝的兄長比較過,確實樣樣不如,如今想來,卻是他自個兒想的太偏頗,生生疏遠的彼此,而他的母親仍處處為他著想,他,真是羞煞,日後定要更加孝順才好。

    由賈李氏這院中開了頭,賈蓉賈薔處動作也便意不少,寧國府後街上一陣吵雜,天寒地凍的被捆在雪地裡的人嗚嗚咽咽說不出話來,縮在屋中的人皆是坐立不安,生怕被波及了去。

    賈珍瞧著從那妝匣等處搜出的房契地契,氣得額頭青筋畢露,只覺得這事兒再是拖不得,藉著天色昏暗親自去請了衙門的人悄悄入府,好食好茶扁荷包供著,衙門的人也利索,對照著賈珍奉上的缺失物件的名冊並從家僕家中抄出的各色物事記了檔,又將那來路不明的地契田契記檔備案,令那犯人畫了押收入大牢,婉言寬慰賈珍一番便去了。

    賈珍送走了衙門的人,長長吐了口氣仍覺心中憋悶,回頭就聽有人問他那被收監的僕從的家眷要如何處置,雪地裡燈影下,賈珍面色略顯猙獰,掃過院中瑟瑟發抖的家僕,冷聲道:「賣了!都灌了藥賣了,往苦寒地兒扔!收了的銀子換了衣裳米糧來,施粥消災!做得好,有賞,做得不好,這就是前車之鑒!」

    眾人喏喏應是,倒是都不怎麼哆嗦了。早前他們被叫到一處,聽了賈珍定下的新規矩——這新規矩是賈珍賈赦一處琢磨了半宿,又由賈薔賈蓉對照律例推敲無礙的——管事之間不得有所牽連,自贖要趁早,若有僕從倚著資格拿捏小主子,一經查實便要連坐了發賣。曉得日後差事沒了清閒,此劫倖存之人倒覺安心,雖沒那麼些富貴逼人,卻也沒有那麼些懊糟心事兒,安生日子還是讓人貪戀的。

    自此東府內外院格局大改。

    賈珍領著賈蓉賈薔在賈李氏處一同用膳,竭盡所能的哄著賈李氏開心,見賈李氏略顯疲態,便留了賈薔陪著她,自個兒提溜著賈薔回了院子去瞅髮妻賈趙氏。

    賈趙氏本就身子弱,心思又敏感,雖得了賈珍寬言撫慰,又有兒子出息,到底經事一驚一急又羞惱,翌日便起不來身,賈李氏親自去了賈趙氏的院子寬慰與她,接過了年節一應事務。

    再說另一邊往王府而去的賈政夫妻,賈政雖同賈王氏坐在一架車內,一路上卻是冷著臉,任賈王氏如何解說就是不肯答話。賈王氏心中惱恨,偏又不敢流淚,不遠的路途行得像萬里之遙,只是她卻也明白到了娘家,她怕是也得不了好。

    賈政本以為這回可以挺直腰桿對著王子騰,如何解說的腹稿都打好了,到了王家卻直接被請去王老爺子的書房,進了書房見病怏怏的王子勝也在,心下頓時一咯登。

    雖不情願,賈政卻也明白之前的腹稿怕是不能用了,規規矩矩的同王家人見禮,落了座,只等王老爺子開口說話,心裡頭將賈赦的名字嚼了又嚼,恨意暗生。

    王老爺子打量過賈政,暗歎一聲,當初他擇了賈政下嫁長女並非全是為了那榮國府的富貴,實在是他曉得這個女兒的性子,本想著榮國府有寵ど兒的老太太坐鎮,賈赦又是沒出息的,女兒嫁過去不會受委屈,也出不了大褶子,不想他千算萬算卻忘了能為幼子求娶高門婦的人家內裡會有多亂。

    輕歎出聲,王老爺子抬眼瞅了瞅王子騰,示意他來說話。

    王子騰心下火氣也旺得很,多少年沒人敢明目張膽的威脅他,今日卻被紈褲賈赦威脅到面上,還只能受著,一想到賈赦派來的人聲情並茂的將賈王氏所為種種道說而來,更有賈赦的原話——抹不平事兒咱就金鑾殿上說理去——戳著心窩子,瞅著賈政也很不順眼,往日只道這妹夫無能,今日方才曉得這人竟沒本事到將外院也交由他妹妹打理,雖然他妹妹這事兒做得不對,到底婦道人家哪裡學過什麼刑律,誰家又男人無能到要讓女人出頭?怎麼說都是賈政不對在先!

    偏出了事兒還得他來掃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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