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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37第37章 文 / 閒臥雲天

    「噢……什麼原由?」黛玉自鏡裡望向床邊的月梅。月梅鋪好了被褥,又到一邊幫雪雁理著衣裳。

    「說來這事也一般,卻是周瑞家的去求二舅太太,免了她家男人下莊子收租的活,仍回府裡聽差,說是哪怕低上一級,也是願意的。」

    「這也沒什麼呀?二舅母就算不應她,也未必會讓她難堪……又怎地拉扯上你了?」

    「這可不然,聽跟出來的金釧說,二舅太太卻是生了好大一場氣呢……」

    春柳奇道:「這倒是怎麼說的?」

    月梅偷笑道:「正說奇就奇在這兒呢:說是周管事往南邊接咱們時,很得了些咱們家的好處……」

    「噫,這才怪了……」雪雁笑道。

    「可不是怪了。是以那周瑞家的只拿眼瞪我,怕是怪老爺賞得東西太多的原故。」月梅搶過話頭。說得幾個知根知底的林家丫頭都笑了出來。「只是周管事得的這些個賞卻不曾拿回家,如今事兒發了,那周瑞家的自是疑心她男人有了外室,已鬧了好幾日了。多少人看了笑話,就連二舅太太也聽著些風聲。她又怕她男人離了家心更野,是以今個兒又起了心去求二舅太太,二舅太太哪裡能應。反說了她一頓……」

    「咳,咳……」

    月梅還待要說,外屋裡卻傳來錢嬤嬤的咳嗽聲,嚇得月梅立時禁了聲。誰知不一刻門簾一挑,錢嬤嬤還是走了進來。她老人家自在椅上坐了,拿眼一橫月梅,斥道:「姑娘家家的,怎地開口閉口地議論這些胡話,這也是我們這樣大家子裡的姑娘該說的?且又傳主子們的閒話,更是不該,……你們幾個也是,不說攔著,還……」黛玉並丫頭們全悄沒聲地低頭聽了。到底是王嬤嬤終於得著了信兒,賣著老臉進來將錢嬤嬤給哄了出去才算罷了。

    幾人尚在靜默中,紫鵑一轉身端著茯苓奶/子進了屋,衝著諸人做了個鬼臉。月梅衝上前去死擰了她一下,悄聲嗔道:「你即在外面,怎地不曉得先支應一聲。」紫鵑揉著胳膊苦笑道:「好姐姐,也要你嗓子輕些才行呀……再說了,不是我,你當王嬤嬤能來得這般快?」幾個丫頭互相看了眼,各自吐舌咬牙地輕笑了一陣,回頭看看姑娘,也是一臉的尷尬,想要取笑卻又不敢,只得忍笑上來服侍著姑娘吃了奶/子,漱過口。因是知道姑娘晚間總要獨自靜一會兒的,遂喚來兩個小丫頭備著要水要茶,又剔亮了燈,攏好了香,幾個大丫頭各自福了福,退了下去。

    剛進門的兩個小丫頭卻不是二小,乃是進府後指派過來的,錢嬤嬤雖還不大滿意,但只得二小近身伏侍,也太辛苦,黛玉心疼兩人,就讓嬤嬤撿好的先用兩個。這兩人才進內室沒幾日,都還賠著小心。姑娘雖沒發過脾氣,到底是老太太跟前得寵的,連寶玉都小意哄著,可見是個精貴的。且私下裡眾姐妹們議論著,這位姑娘不說容貌清麗,最難得的是有一股難描難述的神氣兒。就如同這會子,也就是一身家常素服打扮,安安靜靜地斜靠在美人榻上罷了,卻好似隨時都會飄起來般……也說不好是個什麼樣,只讓人擔心著別讓風給吹走了……

    小丫頭們站在牆角糾結著自己的笨口齒,黛玉卻躺在美人靠上慶幸著自己的好運氣:為了周瑞一家對父親與她的無禮,黛玉是很不待見這兩口子的。是以當日在王夫人房門口瞧見周瑞家的形狀無禮時,一時性起,就編了那套詞兒作弄於那周瑞家的。事後想想,甚覺自己魯莽。若是遇著個頭腦精明的,自是一眼就看破了——自己一個公侯家的千金,就算偶爾聽見了些下人們的閒話,又怎會失了身份地到處去傳?這若是和善的呢,大抵只笑笑,說自己一句童言無忌,若是如王夫人這樣本就挑剔自己的,只怕那話可就說得難聽了。幸甚幸甚,那王氏到底不如老太太身份高教養好,明面上可以裝一裝,但在骨子裡,大抵是根本不會自這個方面想問題的。倘若這事發生在老太太身邊……黛玉不由暗自做了個鬼臉,那才真真是魯班門前賣斧子呢。

    要說這事吧,還得虧是先時父親安排得好。周瑞被父親在家整治了一通後,長得那般胖,要說除了那身肥肉,再沒得著林府別的好,只怕是誰也不信的。雖說那周瑞家的是親自去接的船,她男人帶了多少行囊回京,本應是一清二楚的事兒。可除了賈府的船,父親這次也安排了林府自己的船。自己在王夫人房門口說的那番話,說得雖是一隻鐲子,可往細了想,若是連上了林府,周瑞有多少東西藏不得?莫說東西了,就是藏個人,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周瑞家的瞪月梅,倒未必是怪林府「賞東西」的不是,卻是恨林府有幫著藏東西的不是吧……且這話又是自己一個小孩子貌似無意間說出來的,周瑞家的怎地都要信上幾分的。如今看來,不止她信了,只怕王夫人也是當了真的。不然,王夫人實犯不著為個下人的家事生這麼大的氣。王夫人這麼一罵,可知此時在她眼裡,周瑞已是百口莫辯了。是以她絕是不會答應周瑞家的,放她男人在府裡「關照」自己這位林府的姑娘了,只怕是能有多遠,就遣他多遠才是呢。——周瑞家的不去求也就罷了,這一去,可真是火上澆油,適得其反了。

    黛玉自己覺得,此乃入府後自己最魯莽的一次舉動,十分的不明智。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以黛玉自前世帶來的那點子記憶,離「知彼」一說,尚還很有些距離:自己於賈府一應人等的瞭解,僅只前世一本殘書為限,且不說此書僅為小說,非是史書,自不能以客觀真實的高度去要求曹公。單以書中所述,那書以寶玉那癡兒的視角為主,對黛玉在賈府之中所受之委屈,為著所施惡行者,均為寶玉至親之人,暗裡不知有多少不能寫,不忍寫,不願寫之事……曹公曾借寶玉之口說過:「除了老太太、老爺、太太這三個人,第四個就是妹妹了。」可知斷沒有為了「第四個」而得罪前三個的道理,此書有失公允的非常合乎親情呢。二來黛玉住在賈府那許多年裡,遇見過什麼人,遭受過什麼事,以寶玉「願寫」之事論,實在太少,這管中窺豹的,到底看不真切。又何以能佐證?三則曹公此文,是個出了名的啞謎集,設若佐證之物都是個謎,又何以據此再來解謎呢?

    此三點,黛玉原在家中已是顧慮到了的,是以離家時就曾想過,初進賈府,總以小心為上,定要親身探一探水深水淺,方才妥當。就說那位二舅母罷,是個看過書的都知道她是極厭黛玉的,可如今自打黛玉進府以來,在明面兒上,她可是極慈愛地,一句重話都未對黛玉說過呢。雖說她看似處處受賈母轄制,可到底賈母養成的寶玉最後不還是娶了她中意的寶釵麼?——可知這一府的主子下人,斷沒一個省油的,自己若是掉以輕心,可不定就能比原來的命運強呢。為了這些個主意,她進府這陣子幾可算是謹小慎微了。

    只是再怎麼小心,畢竟只得一個人,所思所慮,到底有限。雖說之前看過那許多回的書,瞧過那麼多的評,但只到她一身素服地坐在了賈母的堂屋時,才覺著二舅母溫言關問自己新衣裳的那句話有多刺耳……只到她坐在王夫人身旁,微笑著凝聽她一臉慈愛地述說寶玉時,方知曉原來坐著也是這般費力氣的活啊……有些事,有些話,只得在那時那刻,方知其味。如前世那般沏著茶躺在床上翻幾頁書,帶著耳麥坐在電腦面前看幾句評,大抵是沒有法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其中的輕蔑與歧視的……

    出門看天色,進門看臉色。以自己這個性子,黛玉咬唇輕笑,這臉色雖是看了,虧卻也不是白吃的,王夫人這一次可謂是自斷臂膀,少了周瑞這一家得力的陪房在跟前使喚,也不知傷了她多少氣血。呵呵,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這人,總得要越過越好,越過越愉快才是,天下縱是沒有不散的筵席,這一回我卻是要開開心心地離開呢。今時不比往日,我林黛玉,人,雖還是那一個人,一樣的敏感纖弱,有情有義,卻又不再是那一個人,不一樣的自強自立,精怪蔫壞。我花開一遭,自當怒放,才不許你雨打風吹去……

    伴床的月梅出去轉了一圈,卸了妝,淨了面,也如黛玉一般通過了頭,收拾過梳妝匣子,放了小丫頭。自在黛玉榻旁矮凳上坐了,取了沒做完的繡活半心半意地做了這半晌,眼瞅著那自鳴鐘就要打上十點了。遂收了家什,上來輕喚黛玉歇息——雖說姑娘總讓她們先睡,可她們若不看著姑娘,姑娘總能一個人在那呆上許久,看書習字也就罷了,只是有時發起怔來就不知時辰。她們幾個心疼姑娘的身子,那肯早睡,總要按時守著姑娘安寢了,方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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