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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80第80章 文 / 閒臥雲天

    賈老太太沉穩地品著茶,靜待下文。

    果然……

    「那會子上元節也過了,各家親戚都有空閒了,正好請過來散散心……」王夫人思慮周到,又瞧著寶、黛二人在座,又極體貼地道:「也好讓大姑娘多與姐妹們一處頑笑頑笑,瞧這幾日,大姑娘面色可好多了……」

    黛玉心下不喜王氏拿自己做伐子,是以聽得寶玉悄聲在她耳邊附合,不由恨道:「過了十五可就要開族學了,你還不想著溫書,仔細答不出先生的功課,在秦鍾跟前失了面子。」她與寶玉相處日久,說話越發一針見血。

    寶玉年節裡久不見過秦鐘,早在黛玉跟前絮叨了幾回了,如今聽她提起,這心思不由又轉了過來,只又悄聲與黛玉猜測,不知今日去東府可否得見秦鍾等等,至於族學開課之說,咳,還有好幾日呢,寶玉全沒放在心上。

    二小在一旁嘀咕,那廂裡賈母卻開了口,「三月間就要開選了罷?……薛丫頭的規矩學了也有大半年了,總悶在院子裡也不成事兒,替著過生辰讓她出來鬆散鬆散也好。即是為著讓薛丫頭散一散的,也別鬧得狠了,反倒累著那丫頭,嗯…就咱們家的人罷。鳳丫頭,戲啊酒啊的你看著辦,只別重了年下的樣兒就是。」

    「聽聽,聽聽,老太太就是老太太,一句話就給我出了個天大的題目。這哪家年下的戲酒不是掐著尖辦得呢?如今只一句『別重了年下的樣兒』,可就要愁死我了……」鳳姐抖著絹子托了腮,假意訴起苦來。

    鳳姐一接這話,老太太的嘴角不由就彎了彎,只是這回不待她老人家發話,王夫人卻捏了捏袖子先出了聲,「大節下的,怎地就在長輩們面前死啊活啊起來了,越發沒規矩了。你表妹在咱們家這許久,你這做姐姐的很該多關心關心她才是……她頭一回在京裡過生辰,老太太要辦得的精緻些,也是在親戚們面前長咱們家的臉,你正該用心才是。」

    黛玉剛剛抬起的頭立時又低了下去。脖子低了一早晨,都有些痛了呢。……哎,不就是想請幾位王侯家的「親戚」來拉給寶釵鋪路麼。可不說此事是否有挾恩自重的嫌疑,但只想想,薛寶釵將要參加的可不是選秀,待選待選,選得可是公主郡主們的陪侍,說白了,不過是皇家在選下人。你這麼正正經經地請主子來參加她們「預備」下人的生辰筵,你確定不得罪人?

    「……說起熱鬧,昨個兒夜裡我怎地聽說梨香院那邊不大太平?」賈母卻似想起來般,打斷兒媳婦對孫媳婦的訓話問道。

    「倒不曾有什麼事,只是蟠兒那孩子多喝了兩盅,鬧了會子酒……」王夫人回得略顯尷尬。——你不讓老太太高興,老太太自有法子讓你也高興不起來。

    「嗯~若是這樣也還罷了。只是這年節下親戚們走動得勤,親家那裡昨日才出得事,若再傳出夜裡鬧騰的話來,只怕親戚們面上都不好看。一會兒你親自去一趟,細細與親家說說這個理兒才是。」

    「是。」婆婆發話,王夫人忙凝神聽了,復又笑道,「……小孩子家不知節制,鬧點子酒原是常事,想來也不打緊,老太太放寬心就是。」

    黛玉真想立時抬頭打量下老太太的神色,有媳如此之笨,她很同情老太太。

    「昨日之事真論起來只怕毀大於譽,甄家姐妹雖說瞧在親戚份上不曾計較前因,但倘若再打咱們家傳出一星半點有損甄家聲譽的話……只怕縱是我的面子,也未必能保下薛親家來。」老太太很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事實。她老人家雖沒擺什麼臉色,可當著這許多小輩說出這話來,王夫人到底有些不尷不尬,屋子裡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老太太的忠告十分及時,這一日在東府裡王夫人的言行份外低調,縱是有相熟的夫人私下問及,她也只是含糊帶過,或是說些「甄家福緣濃厚」之類的話,再不提什麼相救之恩了。

    王夫人素來以沉穩賢靜著稱,就算偶爾話少一點,外人倒也瞧不出端倪。刑夫人倒是想說話,卻總說不到點子上。李紈在長輩面前是從不恣意頑笑的,也只管侍立在一旁,卻是並不大搭鳳姐、尤氏的話。好在還有寶黛並三春等幾個渾不知事的小輩間或說幾句童言稚語,倒也讓席上不至於太冷落。

    這時節的菜多以肉食為主,有上一二道鮮蔬也都是為著應景抬席的,且也是拿龍肝鳳髓配著又煮又煎的,哪裡還吃得出丁點本味的清香來。黛玉瞅著滿席均無甚可吃的,只得隨意挑了兩著,就閒閒地品起茶來。寶玉瞧見了,知是不合味,遂悄悄吩咐襲人撿了碟點心擺在黛玉近前,「珍大嫂子今年打南邊新請了位點心廚子,做得東西別有一番味道,你且嘗嘗,好得話,咱們就討些回去。」

    黛玉聽得個「討」字,不由好笑,斜睨了寶玉一眼,狀似無意地問道:「……怎地今個兒沒見著蓉兒媳婦?」為著原來秦氏逝去的日子與父親相近,是以但凡親戚們聚會,黛玉每每總會不經意地關注下秦氏的境況。畢竟在那些歲月不明的文字中,雖有個「監生賈蓉,年二十歲」的佐引,但,誰知道是真是偽,還是說因她而改變了什麼呢?最實在的,還是實時跟進她的健康情況罷。

    「想是又不大好了。」

    黛玉一驚,道。「噫,昨個兒見她時,不是說大好了麼?」

    「哪裡就大好了,本來這年下裡珍大哥、珍大嫂子都免了她的禮,囑她不用出來見親戚了。偏她好強,昨個兒硬撐著到咱們府上坐了會兒,不想又出了那件事。想來到底勞動著了,是以今個兒出不來了。」

    「怎地這般要緊?」黛玉道,臘月間她隱約聽得說秦可卿受了風寒,私下裡問過鳳姐,只說並無大礙,加之昨日又過府來了的,黛玉瞧著,縱是嬌弱些,臉色倒也還好。誰知今日竟病得見不得客了,「大夫怎麼說?」

    「我方才問過蓉哥兒了,只說是勞累了,叫多歇會兒,方子仍照著馮紫英家那位先生臨走時給的方子吃,待緩過氣來,也就好了……」

    一句「馮紫英家存的大夫」卻將黛玉唬了個結實……不是說是風寒麼……

    席後黛玉隨著鳳姐、寶玉去探望秦氏。這一回黛玉先入為主,再看秦氏時,才覺得再是上了妝,但那微陷的兩頰,突顯的指骨,有聲無氣的話語聲,莫不直指她久病未癒……

    黛玉越看越是心慌,不禁開始回想家書裡可有哪些忽略之處。面上不自覺地帶出些惶惶然的模樣來,鳳姐回身看寶黛二人均面色有異,只當是她們被秦氏的病容嚇著了,忙喚嬤嬤們將她們引了出去,自己又勸了秦氏兩句,方才出得門來,帶著寶、黛二人往賈母跟前回話。

    賈母在東府盤恆了半日,就欲興盡而返。偏寶玉因見著了來探望姐姐的秦鐘,一時哪裡肯走,賈母只得叫鳳姐小心照應著,方帶著黛玉自回了府。

    年節裡各房的丫頭有放假的,有出去頑的,屋子裡為著少了人,總是較往常清靜,偏她房裡卻不一樣的:潤妍招了一幫小丫頭在房前踢毽子、跳繩;門前坐著麝月等在與春柳說針線,進得門來,還有等著與月梅說話的……因見著黛玉回屋,一路都站起來給她問安,笑笑鬧鬧地,倒比平日更要熱鬧三分。黛玉笑著應了,又叫雲鶯取了好些果子茶點出來照應著,方才入內換了大衣裳,只說也乏了,獨留了個原本就在打絡子的閑雅作伴,卻將眾人都打發出去頑耍了。

    「姑娘去東府頑了半日,怎地反瞧著不大高興?」到底是一起長大的,閑雅見黛玉靠在大迎枕上出神,不由張嘴問道。

    黛玉轉頭瞅了她半晌,也不答她,只問道,「原叫你與潤妍在家多住兩日的,怎地早早地就回來了?」

    閑雅嘻嘻一笑,「在家裡也是帶妹妹,跟著娘做活兒,倒還不如在姑娘跟前鬆快……潤妍更不要說了,回家兩日,不是砸了碗,就是碎了碟,只把她老子娘氣得不好,拎著掃帚滿院子追著打……」她們本都是家生子,父母也都跟著進了京,閑雅的父親跟著齊管家做事,潤妍的老子卻是管著京郊的一片莊子。年下裡黛玉給下人們排了值輪休,本是一直排到了十五的,誰知她幾個均是早早地就又回了府。雲鶯更是一句「給乾娘做伴」,乾脆就沒往她表姨家去。

    黛玉聽她說得熱鬧,不由也提起興致問了幾句,閑雅撿著她與潤妍的糗事又說了兩段,見黛玉臉色漸晴,逐漸帶出些睡意來,也就含混地收了話尾。待黛玉入眠,她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欲尋早間跟著出門的雲鶯、紫鵑問個究竟。

    作者有話要說:備註:

    1、本章中說到林父去世的日子與秦氏相近,有正文為證:

    ——第十四回中:

    這日乃五七正五日上,……正鬧著,人回:「蘇州去的人昭兒來了。」鳳姐急命喚進來。昭兒打千兒請安。鳳姐便問:「回來做什麼的?」昭兒道:「二爺打發回來的。林姑老爺是九月初三日巳時沒的。二爺帶了林姑娘

    四七二十八,加五日,這日是可卿逝去第三十三日,這日昭兒回府,報說林父九月初三去世。我設江南到京中路上需一個月左右。則這日即十月。前推三十三日,可卿也應是在九月中逝去。

    2、秦氏病了一年左右:

    原文裡十一回鳳姐探望秦氏時已是臘月,秦氏尚病著。十四回則間接說她九月方去世,可見秦氏非是過了一冬,到了春分才死,而是連夏都過完了,入秋方去的。既然入秋才沒了,這過年的時候,自然要出來轉一轉,露露臉了。

    ps:我花了大量的時間來靦懷吾父~重構生活~面對現實~所以~~

    謝謝各位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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