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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9章 遇匪 文 / 玉拂淵

    按照常理來說,一個人若了丟了什麼東西,最直接的反應應該是要去找回來,越是緊要的東西找的越是急迫。

    姚千里丟的是之前那麼多年自己活過的記憶,豈止是緊要了得,可是她卻連一絲想要找回過往的**都沒有,她心中當真是不願去尋什麼過去,就如在城門口的時候,陸離跟在小鎮初見時一樣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夫人一直都生活在鳧水郡?」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姚千里卻渾身都泛起了寒意,胸口洶湧著一股大限將至般的恐懼,好像這句話並不是單純的一句問話,而是想要從她這裡挖走或者挖出什麼……姚千里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匆忙點頭。

    陸離的眉便凝了起來,半晌,方又問道:「那夫人此去何處,所為何事?」

    「我夫君去年到都城趕考,至今未歸,音信也全無,奴家久候不得,心中著急,便欲往都城去尋。」

    「你既然是連一絲音訊也無,又如何能找得?」

    「我……」姚千里略一頓,看了一眼懷中的娃兒,緩緩道:「我帶著寅兒,一直找,總有一日能找到……」

    這話……陸離有一剎那愣住,這話是在說,無論如何,兒子那男人總歸是不會不要的,她是將兒子作為最後的希望了麼?

    其實姚千里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帶著寅兒,一直找,總有一日能找到……即便找不到,我也能安心的守著寅兒過了。」

    她這麼急急的出了家門,自有一方面原因是想避開無賴,無賴有時候會給她如陸離方才問話時一般的感覺,說道不清,只莫名的就想逃開,逃得越遠越好……可是,促使她離開小喜子村最主要的原因卻還是林群芳。她跟林群芳一起生活的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縱使從未談過什麼情愛,可是姚千里也是想過要跟他一直過到老的,就跟小喜子村其他的夫婦一般……她不知道林群芳為什麼這一走就完全的消失了,也不知道即便她走過了迢迢千里,最後究竟能不能找到林群芳,只是,最起碼的,一個人既然還活著,總不能不明不白的,是非對錯,聚散離合,總要有個結果,就這麼懸著的話,多難受。

    陸離本來想問她另外兩個兒子是怎麼安置的,他記得那天那老大夫說她這是第三子,可是不知為何,他卻並沒有問出口,任由姚千里有些倉惶的走了,只在她走出挺遠之後,才又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了聲:「我暫住於府衙內。」

    姚千里腳下一停未停,可是陸離說的話她聽到了,一面走得更快一面想,他丟下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讓我去跟他坦白什麼麼,可是我有什麼好坦白的……是啊,前塵舊事,忘了個乾淨,她還有什麼好坦白的。

    姚千里拐了個彎,看不到了,陸離收回了視線,招來一個近衛,交代了兩句,那近衛便利落的沿著姚千里方纔的路線追了上去。

    姚千里原本想住好一些客棧的心情已經被方纔那一番折騰給破壞,兜了幾圈,還是找了間便宜的,名曰喜福客棧,挺喜慶的名字。

    隨之而來的那侍衛皺眉掃了一眼老舊的招牌,亦舉步跨了進去。

    若說這一路最讓姚千里欣慰的,便是自家娃兒尚還這麼小就這般乖巧懂事,跟著姚千里這般折騰也極少會哭鬧,便是有,只要姚千里坐下來輕輕晃晃他,喚兩聲「寅兒乖,寅兒乖……」他便很快就會消停下來。

    姚千里早就有出外來尋夫的打算,奶水是早就斷了的,在外面拿碗又不方便,姚千里便尋了個小酒壺,將寅兒的米粥灌在裡頭,在衣服夾層裡放著,能暖的久些,再下一餐的話,若是停在城鎮上就去買些,若停在農間就給農家幾個銅錢來換,換來的米粥要比買的好得多,也有好心的人家,連銅板也不要。

    姚千里素來嫌棄客棧的被褥,可出來的時候為求輕便,隨身又沒帶自家的,就算是再難受,也只能將原來的被褥取下來使勁抖摟幾下,以求個心理安慰。娃兒就坐在床上咯咯的笑,也要伸手來抓,姚千里撇身躲開,娃兒便順勢跌倒在床,滾半滾。

    收拾妥當後姚千里抱著娃兒一齊鑽到被窩裡,所幸天漸入春,沒有前些天那樣冷了,姚千里是累了,一手輕拍娃兒的背,自己也已經昏昏欲睡。可是娃兒今晚卻是精神的很,姚千里堪堪要入夢,娃兒突然打了雞血一般的翻騰起來,嘴裡還伴著吆喝,沒幾下就把姚千里給折騰醒了。

    姚千里耐著性子哄了會兒,怎奈這娃兒不知怎麼,卻是越哄越來勁,在被子裡滾來滾去,終於把他娘滾火了,「啪啪」兩個巴掌打在屁股上,口中輕喝道:「睡個覺也不安生,瘋的半夜尿床看我不收拾你!」

    娃兒眨巴著雙眼看了姚千里半晌,姚千里以為他要哭的時候他卻忽然自己背過了身去,屁股對著姚千里,翹的老高。

    姚千里著實是累了,不止是身體,因為陸離,精神上也很是緊張了一回,很快迷迷糊糊又要睡去,意識不清的覆手到娃兒身上,卻隱覺那小小的身子正一抽一抽的……

    姚千里腦中一凜,想起娃兒今日早晨就有些咳嗽,不知是不是當真著了涼……忙起身點燈抱起娃兒來查看,卻見那小小的臉上此時正掛著兩串淚珠子,被燈光映得閃亮,鼻子通紅,抬眼看了姚千里一眼,猶自倔著不肯哭……

    姚千里心頭一酸,將娃兒緊緊摟到懷中,一手輕輕給他擦金豆,口中輕道:「寅兒莫哭了,是娘親的不是,娘親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

    娃兒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姚千里看著那張猶有淚痕的小臉,重重的歎了口氣,雖說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的挺累的。

    ……

    外面突然亂起來的時候姚千里正抱著娃兒給他把尿,上半夜瘋得太厲害,下半夜果真就洶湧了,已經都折騰了好幾回。

    一開始只有一個人的聲音在喊,很快就哄鬧開來,伴著映天的紅光,原是後院走水了。

    姚千里並沒打算去救,她一個婦人,還帶著孩子,真去攙和估計只能是添亂。不過她也沒像其他客人那般急急收拾了跑路,再趕也不過快那一刻半刻,更何況已經有人在救火,不出意外根本不會燒到這前頭的屋子來。若非必要,她素來不是個急性子,因此不知被嫌棄了多少回,說是照她這樣的慢性子,怕等生孩子都要等人來催才行……姚千里忽然渾身一冷,是誰這樣打趣過她?林群芳是從來沒有過的,小喜子村的那些人更是不會,那又會是誰?姚千里只覺自己的頭又不可抑止的疼起來,一面不想去追究那些,一面又不由自主的在腦中奮力尋找……

    不過很快她就沒有時間再去想這些,因為剛才迫不及待想要逃出去的人又折回來了,伴隨著混雜不清的驚呼和慘叫……或許,並不是他們自發折回來的。

    姚千里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好漢,亦沒有所謂的高尚節操,她只是個婦人,還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婦人,所以她現在抱著她的孩子鑽到了床底下,因為剛才她準備出去一探究竟的時候恰好從門縫裡看到一把大刀,一把正滴血的大刀。

    娃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依舊睡眼朦朧,兩手抓了姚千里的衣服領子玩,許是床底呆得不舒服,嘴裡不時的哼唧兩聲。

    陸續有粗魯的撞門踢門聲傳來,還有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姚千里只隱約聽到窮鬼之類的詞,不時還有聲聲慘叫,繼而是人撕的哭聲,姚千里不自禁的抖起來,這是名副其實的殺人放火,來的根本是一幫土匪,如傳聞中一般,殺人不眨眼。

    那幫人的聲音離姚千里呆的房間越來越近,姚千里連呼吸都不敢太重,娃兒在姚千里的懷裡扭了扭,姚千里一驚,連忙將他摁住,一隻手摀住娃兒的嘴,將將消停下來,門「砰」的一聲被踹開。

    姚千里咬著牙,將自己縮得更緊,好像這樣就能不被發現。

    屋子被翻得到處嘩啦響,每一響都會震得姚千里心上哆嗦,恨不得與娃兒齊齊化作一隻蟻蟲,鑽到腳下的青石縫中去。

    等屋裡能掀翻的東西差不多都被掀翻,來光顧此間屋子的兩個匪人終於肯轉身離開。

    聽到腳步聲遠去,姚千里鬆了氣,緊緊箍著娃兒的雙手也鬆了開來。

    娃兒在她懷裡已經憋了半天,一直在掙扎,此時一得自由立馬開始手舞足蹈,孰料動作過大床底空間又過小,那小胖手一把便打在了床腿上,而後,決堤……

    姚千里站到大堂裡蹲著的那一窩人當中去的時候娃娃還在抽噎,姚千里看到那土匪頭子已經明顯的不耐,正打算躲開他的視線也隨其他人蹲下的時候,那土匪頭兒卻突然說話了,「喲,還有條漏網之魚!差點還真讓你逃之夭夭了!」

    土匪頭子旁邊跟著的那個小土匪的臉明顯的抽搐了一下,他們老大喜歡充文人的習慣總也改不了……

    姚千里站著不說話,垂首朝那土匪頭兒一頷首,繼而便轉身走到人群當中去蹲了下來。

    那土匪頭頭不高興的咂了下嘴,滿臉的鬍渣亦隨著抖動了一下,而後他從躺椅中慢慢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眼睛掠過蹲著的一眾人,他一清喉嚨底下人便是齊齊的一縮。

    姚千里也是怕的,可是眼下她也沒有辦法,這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根本不會跟誰講道理……外面尚還橫著好幾具屍體,就那樣亂七八糟的橫在那,無人過問,她怕一個不好她也會那樣被扔到外面,沒人知道她是誰,也沒人知道她已經死去……更何況,她還有娃娃……

    「你這婆娘倒有點意思,以為躲到人堆裡來我就瞧不見你了?真是讓老子啼笑皆非!」土匪頭捋了捋袖子,此時才剛入春,天雖已不寒卻也還沒真的暖和起來,可是這土匪頭兒竟只穿了一件單衫,這一捋袖子,露出黝黑的手臂,底下的人被他的動作嚇得又是齊齊一顫。

    姚千里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娃兒竟在她懷裡無聲無息的撒了泡尿,她感覺到的時候已經有東西順著她的手滴到了地上,姚千里有些艱難的抬起頭,沖那土匪頭兒到:「能不能容我給我孩兒換了衣褲,天冷,我怕他凍著。」

    土匪頭看了看娃兒無辜的小臉,又看了眼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尿了?」

    姚千里點了點頭。

    半晌,土匪頭子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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