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29章 婚宴之一 文 / 玉拂淵
朗國有左右二相,左相陸文括,右相岳華。
陸文括乃陸離之父,不必多論。右相岳華也已年逾不惑,與陸文括同朝為官已數十載,其膝下共有四子一女,四個男兒暫且不表,只說那獨女。此女閨名喚作岳青青,是家中老三,亦是嫡女。岳青青今歲方二八,雖不為長不為ど也非男子,可卻是最得岳華疼愛,可說是顆真真切切的掌上明珠。
岳三小姐自小的吃穿用度都是頂上乘的,怕是比起宮中的公主們也不差,如今這小女兒已經長成亭亭玉立嬌媚少女,到了適婚年齡。岳相爺雖也歎歲月如梭,兒女長成時自己也已經鬢染霜華,可是給女兒挑夫家的時候卻還是笑皺了一張老臉。
除卻政敵對頭家中兒孫,都城中的青年才俊早就已經閱遍,人品家世,無一不查,那段時日,給三女選親幾乎已經成了右相府的頭等大事。
可是那小女兒卻不知何時有了自己的心思,心中已經悄悄藏了一個好兒郎。相爺將將要定下衛中丞家中那嫡子,岳青青卻忽而來找父親大人哭訴,道已心有所屬。
岳青青看上的不是什麼名門貴胄,甚至連官家門院都踏不進,當岳華極其勉為其難的跟著女兒踏進那間破客棧的時候臉都要掛到了地上去,見到了那樣樣都不算出色的男子,原來是個窮酸秀才。
秀才名叫王錦出,自然是到都城趕考來的,這個時節,這樣的人,都城裡多的是,相爺想當然耳是看不上。岳三小姐再不諳世事到底也是在堂堂相府長到這麼大的,自小耳濡目染,肯定也知道這一層,看出了父親的意思,故而從客棧回來以後就茶飯不思,哭花了多少淚妝。
人說世事難料。
岳相終是捨不得女兒傷心,終於答應再去見那秀才一面,去見識見識女兒口中所說的那窮酸秀才的「驚世才華」,岳青青歡喜得連喚好爹爹。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不過是相爺安撫女兒的話,只是走個過場給女兒看罷了。所以幾日後岳相將那秀才領回了相府,且予以上待的時候當真是驚著了不少人,看著三小姐那桃花滿面的笑臉,諸人不禁疑惑,這相爺疼女兒竟是疼到了這般地步?或者難料的不是世事,是人心,人心才真真難料?
出人意料的還不止這些。
那窮秀才一夜間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不久就科考了,而後,那秀才卻中了狀元,堂堂朗國,三年一出,只此一人。
之後狀元到地方上去做了半年多的官,之後又回到都城,再之後……再之後,王錦出與右相千金的婚事將近,日子是七月初七。
……
今日是天宗七年,七月初七。
姚千里換好了衣裳出來的時候渾身都要濕透了,一面拿帕子擦額跡的汗一面道:「明明是這樣熱的天,偏生要讓人穿得這樣多。」
靈姝忙端了涼茶遞給她,「去相府吃喜酒是要這樣穿的,這樣穿才好看。」
姚千里心道這權貴人家也不是樣樣都舒坦的,還不若尋常百姓來的自在,不過話說回來,尋常百姓怕是一輩子也不能在夏日裡見著冰塊,這樣一來,倒也不好說哪個就是好哪個就是不好了,姚千里接過涼茶來,灌了大大的一口。
看了眼外頭烈烈的驕陽,姚千里又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只恨這右丞相真真是好不無趣,非將女兒的婚事定在這麼熱的時候,這在小喜子村幾乎是不可能的,不單是小喜子村,其他村子裡也不可能,這樣熱的天氣,賓朋散了以後,那些沒吃完的飯菜定然是要餿掉的,哪有這麼多銀子這樣來糟蹋。
陸離已經在外間等了她好半天,茶水都吃了好幾杯,依舊是熱茶,還裊裊冒著熱氣。
姚千里見他還是一派閒適自若的坐在那裡反倒是有些窘迫,他若是等得焦躁不耐了可能還好些……不過也怨不得她,他大可以吩咐一聲,等丫頭將她收拾好了他再來與她同去相府,可是她尚還拿著書卷在打盹,靈姝就急急的跑來告訴她說將軍來了。
陸離轉過頭來瞧了她一眼,而後又去拿茶喝,「你這裡要比旁處涼快不少。」
姚千里稍稍一愣,她原以為他是要說去相府的相關的事宜的,不想卻是這麼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而且她這屋子的西邊恰是一溜湖水,並無物遮陰,此時已是下半午,西山太陽正蒸著呢,哪裡能涼快的了。
陸離已經站起了身,「走罷,吉時近了。」
姚千里又一滯,「這便就走?」
「夫人還未妥當?」
「將軍沒有話要交代?」
見陸離一臉木然的望著自己,姚千里無奈的又道:「我去了相府,要如何說話,如何作為?」
陸離不做聲的盯了她半晌,似乎是在思索,而後轉身朝外走去,「就如在家中一般,如何便如何。」
姚千里不知為何心忽而一頓,而後劇烈的跳起來,可是仔細去想他方纔那話,似乎也沒什麼不妥之處,抬眼再看,那人已經走出了門去,忙跟了上去。
陸離腳下並不快,姚千里一下便就攆上了,如往常一般,微落下距離的跟在他身後。
姚千里身後還跟著靈姝,隔了差不多半步遠,因而這三人整個看起來陣仗便有些怪異,一般人怕是都理不清裡頭關係。
走著走著,最前頭的陸離忽而站定不動了,蹙眉去看姚千里。
姚千里被他盯得發怵,只好快步走過去,抬首問道:「將軍落了東西?」
她一面說著話額頭上又有汗流了下來,可是看陸離卻是一點身處烈陽下的跡象都沒有,仍舊是一派從容模樣,又去看他身上衣裳,也並未比她的好多少,一樣的裡裡外外幾重,以前在小喜子村的時候,她時常看到男人們赤膊從田間回來,可還是汗流浹背的。
「你當與我同行。」陸離道。
姚千里不解:「自是同行,此時莫不正是同行?」
陸離往自己身側看了一眼,「比肩而行。」
此去是右相府,一為將軍,一是寵妾,可不就是該比肩……姚千里一面應是一面站到了陸離身側去,大約是習慣了與他那般的距離,方才才根本沒能想到這一層。
正要再前行,忽而從斜裡閃出一道人影,穩穩擋在陸離與姚千里跟前,喘著大氣喝道:「呔!」
姚千里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朝陸離那邊退了一步,而後才去看來人,卻立馬又升起一股無奈,怏怏喚了聲:「林寨主……」
林如煙擦了擦腦門上如雨下的汗水,先是老老實實的喊了聲將軍,而後才道:「你們這是要去右相府吃喜酒了?」
他身量本就偏高,可是站在陸離面前竟也沒高出多少去,只險險的半指,可是在姚千里的印象裡,林如煙明明是要比陸離魁梧許多的,這樣一比來看便有些吃驚,又見林如煙一身公子裝扮,不說話便罷,一張口便徹底駁翻了那身衣裳裡的儒雅,姚千里不由便笑了起來。
林如煙顯然是真的急了,也不顧陸離就在邊上,上前就抓住了姚千里的胳膊,「右相府那是龍潭虎穴,裡頭人才輩出,各路英雄雲集,老……我不放心你去。」
姚千里聽他說到「人才輩出」的時候,臉上已經掛不住了,不著痕跡的瞄了陸離一眼,卻見那人一臉的平靜,好似林如煙說得對極。
林如煙又大喘了兩口,「不然你定是要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
姚千里終於再繃不住,再不打斷他不定還要說出什麼來,歎了口氣正要開口,卻聽身後已經有個充滿怒氣的聲音道:「你莫要將你當土匪時候的習性帶到這將軍府來,也莫要將那些混話胡亂拿來說!」
話雖不好聽,裡頭的意思還是表達的挺到位的,可是林如煙根本就沒聽到一般,理都不理,只又去鬧姚千里,「你當真是去不得!」
姚千里撫額,「那你道當如何?」
「你就留在府中莫要去。」想了想,又補充道:「抑或是讓我同去。」
「你不是說那裡英雄好漢雲集,你只一人……」
「你果真是怕的,」林如煙有些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勢必要同去。」
「……」
「那便同去罷。」陸離道,一面轉而走到了姚千里另一側去,迫得林如煙不得不放開抓著姚千里的手。
三人行化作了四人行,男兩女亦兩,前兩後亦兩。
姚千里抬頭看了看頂上的艷陽,明明已經在西落,可卻是愈烈了一般,曬得人燥熱難耐,拿帕子輕拭汗珠,聽得後頭林如煙壓住嗓門的怒喝:「你這丫頭莫要老是與老子作對,人在做天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