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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計劃之外 文 / 花嵐浮羽

    動心容易動情難。動心不過轉瞬的事,動了情可就有些覆水難收的味道了。若說平日裡賈充夫婦對賈南風的好讓她動了心,那今日郭氏這番「臨危托孤」之詞算是徹底讓她動了情。

    賈南風趴在門框子上哭得撕心裂肺,嘴裡不停重複著:「娘親!我要娘親!也要弟弟!你們都要好好的!」

    正所謂關心則亂,賈南風此時絕對是真的「關心」。何以見得?只因在這醫療條件如此簡陋的年代裡,賈南風居然未卜先知的說出了「我要娘親,也要弟弟」這種話。旁人只道是賈充夫婦平日裡想要個兒子,念叨的多了,小孩子心裡便記下了,實則是,賈南風一時情急,想要知道郭氏這一胎有沒有事,便刻意去回憶了歷史中這對夫婦的事,隱隱約約間記得他們還有一個兒子,料想便是這一胎,如是便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了,竟然也沒想過後果。

    從賈南風來了這裡,歷史便發生了一些細微的改變,此時,她也拿不準,郭氏這一胎究竟有沒有事,慌亂之中,深受破除封建迷信教育的她居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合攏,虔誠的為郭氏祈起福來了:「天上的神仙啊,不管是哪一路的都好,只求大仙們保佑我娘親郭氏平安無事,我願,我願人生再遭突變,只求娘親平安無事……」賈南風嘴裡一直在碎碎念著。到了後來,竟然「彭、彭、彭」的磕起頭來了。

    許是郭氏命不該絕,許是賈南風虔誠的祈福真的起了效果,許是一直陪在床邊的賈充給了郭氏莫大的力量,許是穩婆真的技藝高超,總之,在這一日的清晨,郭氏誕下一子,母子平安。

    賈充小心翼翼地抱著剛出生的兒子,雙眼通紅。賈南風的眼淚辟里啪啦的滴在地上,由著淚水模糊了眼前的視線。就連一向鬧喳喳的賈午,此時也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功夫,賈家闔府上下,算是渡過一劫了。

    黎明的曙光衝破了暗夜,帶來了光明還有希望。雖說是冬日,可是這一日的清晨裡,賈南風覺得渾身都暖洋洋的,就連心都變得十分熨帖。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從這一日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到底是產子前動了胎氣,郭氏這一次還是傷到了本元,整整躺了一周,才起了床。郭氏能走動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急著給兒子取名字。

    雖然這是賈府的第一子,地位很不一般,可是郭氏產子勞苦功高,因而名字也是由著郭氏取得,依著郭氏的性子,果然不出任何意外的,賈南風的ど弟被取名為「賈黎明」。名字尚可,讓賈南風聯想起了在現代的某個天王,只是加上姓氏,怎麼聽,怎麼彆扭起來了。與此同時,賈南風在深深地慶幸著,還好自己當時貪財,嘴裡一直念著「南風」二字,不然依著郭氏的品位,自己估計得被取名為「賈傍晚」了。這也忒難聽了點!

    賈府的這一場風波算是隨著賈黎明的誕生暫時被壓制了下去。可是任誰都懂得這個道理,狂風暴雨前的海面往往是最平靜的。

    當著主子的面下人們自是不敢露出絲毫不敬的神色,可一但出了主子的眼,難保不會編排主子,不久,這件賈府醜聞便在京都傳得沸沸揚揚。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賈府的這件事,放在一般人眼裡,頂多就是一件桃色傳聞,以茲娛樂而已。可當這件事傳入了那些核心人物耳中時,便不是這麼個味了。

    翠娘無故自曝身份本已經屬於異常之舉了,這賈充得了一子後怕是將來的局面又要有變了。隨著賈黎明的到來,不少事情確實是被提前放到了檯面上。有些人尚可坐觀其變,有些人卻是坐立難安了。

    楊府,墨韻堂。

    屋中背身站著一名男子,偏瘦,穿著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外罩一件亮綢面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白玉腰帶中。烏黑的頭髮在頭頂梳著整齊的髮髻,套在一個精緻的白玉髮冠之中,從玉冠兩邊垂下淡綠色絲質冠帶,在下額繫著一個流花結。

    「主子,大皇子……」門口的侍衛出聲通報道。

    男子幽幽轉過身來,方才驚覺此人年紀已然不小,約摸和賈充差不多年歲。眉淡膚白,杏核眼,桃花唇。一如賈充般,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此人膚色過於白皙,嘴唇過於纖薄,難免給人一種薄情寡義的感覺。此人正是楊艷的叔父,臨晉候楊駿。??「知道了。」沙啞的聲音從書房裡傳來,侍衛立刻禁了聲。

    「已經坐不住了麼?果然還是年紀尚輕,不堪大用!司馬家的這一代也不過如此!」楊駿虛撣了一下自己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正經危坐至了書桌旁。心中開始盤算起來,這接下來的棋該怎麼走,話該怎麼說。

    不過片刻功夫,司馬軌帶著司馬衷來到了楊府,未經侍衛的通報,直接大踏步走進了書房。司馬軌神色匆匆,顯然心中有急事。司馬衷人小步子短,一路小跑跟著,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失態的皇兄。

    「外叔公!」司馬軌急匆匆的喊道。

    「微臣叩見皇子殿下。」楊駿邊說邊跪下規規矩矩的行禮。

    「外叔公無須多禮。」司馬軌快步上前,將楊駿扶了起來。

    「禮不可廢,禮不可廢。」楊駿弓著身子繼續行禮。

    「外叔公,你可知……」司馬軌此時哪裡有心思和楊駿虛禮客套,急急開口講話,話亟不可待的脫口而出,可是只說了一半,就堪堪打住了。他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楊駿。

    「來人,看茶。」楊駿喚了下人來上茶,然後又囑咐道:「仔細在外邊守著。」

    待下人走了出去,司馬軌才繼續說道:「外叔公,昨日我偷偷聽到父皇插在他身邊的暗樁被他給發現了,這……」司馬軌的話只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

    楊駿沒有接話,眼睛卻看向了司馬衷,眉頭不自覺的杵了起來。

    「多事之秋,出宮甚是不易,若不是正度吵著要見外叔公,只怕就算是我,也難以出來。」司馬軌不著痕跡的解釋著。

    楊駿自是聽懂了話外之音的,須臾之間,眉頭那團緊鎖的霧氣便散了開來,笑意爬上了眼角,用他特有的沙啞的聲音含笑道:「正度想外叔公了,快來給外叔公抱抱。」

    司馬衷乖覺的爬上楊駿的膝蓋,楊駿慈愛的撫了撫他的額頭,傳喚了下人上點心,然後將司馬衷連並著點心一起放在了外隔間,滿臉慈愛的笑道:「外叔公家的吃食雖比不得宮中的,卻也是別有一番滋味,你且吃著,不夠了再喚下人取來。」

    司馬衷心下清楚,外叔公這是在故意支開自己。卻也不點破,乖乖地點了點頭,開心地拿起一塊兒點心大口吃了起來。這番舉動正符合他這五六歲的年紀。

    楊駿笑著再次摸了摸他的頭髮,不再多言語,轉身向裡間走去。就在他轉身的剎那,臉上的表情驟變。

    司馬衷居然也參合進來了,這是他計劃之外的事。對於司馬衷,他瞭解並不深,少聰慧,性溫和,這是眾人眼裡的司馬衷。可從剛才的小細節來看,這個孩子不僅是聰慧而是狡猾,能在瞬間判斷出眼前的形式,選擇最正確的應對方法,這不該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該會的東西。只怕這性溫和也是這孩子故意依著眾人的期許做出來的樣子罷了。

    楊駿細細品著司馬衷的那說眼睛,龍睛鳳目、虎虎生威,與自己的杏核眼完全不同,可是他眼中閃爍的光芒卻像極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是一種渴望的光芒,對未知的好奇,對危險的興奮,直覺告訴楊駿,這是一個危險的孩子。

    楊駿的臉更加陰沉了些,他邊細細地琢磨著這個孩子,邊大步向裡間走去。待他走至司馬軌面前時,臉上已經換回了以往那副表情,不驕不躁、不喜不怒。

    「外叔公,最近的傳言,你可是聽說了?」司馬軌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他顯然也是明白了楊駿刻意支開司馬衷的意思。

    「是聽到了一些。」楊駿的聲音低沉沙啞。

    「外叔公,那我該如何自處?」司馬軌有些著急了,聲音刻意提高了幾度。

    「靜觀其變。」楊駿不溫不火的吐出這四個字來。

    「如何能靜觀其變?外叔公,整件事情你是最清楚不過的人了,五年前,他便派人暗襲我,幸得外叔公偶遇所救。他一計不成,另施一計,國宴之日竟暗自下毒,害得我多年纏綿病榻!五年間,他的府上廣招門客,想來他手下的奇人異士已然不少!如今,他得了兒子,怕是這野心要更大了,我只怕,只怕他……」司馬軌一口氣說了下來,話還沒說完,已是氣喘吁吁。

    楊駿並未接話,只是拿起茶杯,遞給了司馬軌,拍了拍他的後背,幫著他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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