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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宮頂雪夜 文 / 盈月流光

    一直高坐在龍椅之上的林輝夜就見趙明河搖搖晃晃的從宴席的位置上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就走出了宮殿的大門。幾乎是同時的,當趙明河前腳踏出宮門的那一刻,林輝夜也站起來,就這麼跟著她出去了。

    「陛……陛下……」在這樣盛大的場合裡,身為御前太監的傳儀很想提醒林輝夜不能失態,可是他也僅敢這樣輕輕的叫一聲自己的陛下。

    因為,傳儀太懂林輝夜的氣息了……

    那氣息告訴他。

    閉嘴。

    漫無目的的在黑夜中穿行了一陣子,趙明河終而還是選擇了磐朝那面最高的城牆作為今夜的棲息地。彷彿,只要她爬上最高的地方,便能得到救贖似的。

    今夜的月輝很盛,將本來漆黑一片的世界照的透亮。趙明河雙手撐著牆沿,迎著夜風俯瞰那些變得渺小的建築,漸漸的……覺得心緒安寧了下來。

    然,這剛剛安寧下來的心緒卻很快被一種極輕的步伐打亂了。

    趙明河能感覺到身側不遠處的台階上,正有個人走上來,那人腳步極輕,貓兒似的。只是……這樣的除夕深夜中,會上城牆來的人……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下……

    「明河,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就當趙明河準備抽劍之時,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如此道。她回頭,就見林輝夜正上了最後一個台階迎著月輝朝這邊走來。趙明河只見那人單手拎著壺酒,一襲明黃的龍袍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刺眼,那旒冕上的九串玉珠更是隨著她的前行而輕微晃動著。

    「陛下?」很快便從最初的驚訝中恢復過來,趙明河笑道。「原來,陛下的輕功如此厲害麼?」

    「朕只是來找你一起喝酒的。」林輝夜並不理會她,只是逕自的朝地上一座,對趙明河笑道。「過來坐。」

    趙明河站在原地,望了她半響,終於挨著林輝夜坐了下來。

    「既然是來找臣喝酒,不知道陛下可有帶酒杯?」她道。

    「不用酒杯。」林輝夜道。「我們來玩個遊戲,誰輸了,誰喝。」

    「喝倒是不成問題……只是微臣與陛下一同飲酒的話……對陛下不太……」

    「這趙愛卿就不用擔心了。朕可……有本事讓你一直喝的。」在聽到趙明河如此固執後,林輝夜便笑道。「你可敢玩?」

    「怎麼不敢。」趙明河笑道。「怎麼玩?」

    「看,朕手裡有根紅繩。一會兒,朕就將它放在手心裡,再將雙手背在身後,你來猜這根繩子在朕的哪只手裡。」林輝夜道。「若你猜對了,朕喝酒。若你猜錯了,你喝。」

    「那若換我執紅繩,也是如此?」趙明河道。「您若猜對了,臣喝。您若猜錯了,您喝?」

    「好。」

    在玩這個遊戲以前,趙明河還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一個國家的皇帝和將軍在除夕的夜裡,就這麼坐在最高的城牆上,玩……猜繩遊戲。

    不過……還好城牆上比較黑……而且也沒有人……

    但,當她喝了無數次酒以後,就漸漸不能想那麼多了。

    「林……林輝夜……你……你是不是使詐啊……」發現林輝夜真的一口酒都沒喝,趙明河將手中的紅繩往地上一丟,皺著眉毛道。

    「繩子在你手裡,可不是朕能掌控的。」見趙明河這幅孩子氣的模樣,林輝夜笑道。

    「你……你眼睛……拐……拐的吧……」

    「朕倒希望它是拐的。」林輝夜認真答道。

    「那……那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明河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朕天生就比較厲害啊。」林輝夜笑。

    「什……什麼?你說……什麼?」

    「朕說明河啊……」林輝夜晃晃手中還剩下一口的酒,終於舉起來一飲而盡道。「不要喝了罷。」

    「嗯……不喝,不喝。」趙明河見林輝夜把最後一點酒喝完了,向後一靠,就靠在城牆邊上了。她抬頭望,就見夜空深邃,偶爾有些白色的小點飄下來,才笑道。「下雪了,輝夜……你看,下雪了。」

    「嗯。」林輝夜也向後靠在城牆上,她將自己的旒冕取下來丟在一旁,瞬間覺得腦袋輕鬆了不少。

    「吶……林輝夜。」

    「嗯?」

    「上……上回……大家勸你納男寵……你也不納……大家又擔憂龍脈,你說……你自有辦法。」趙明河磕磣道。「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有什麼辦法?莫非……你有……孩子?」

    「朕沒有孩子。」林輝夜道。「其實……朕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朕只是說來堵那堆老頭子的嘴的。」

    「啊……你真壞……你騙他們,他們都信了。他們覺得……只要是你做的保證,就沒問題。一定沒問題……」

    「那你呢?你信朕麼?」

    「我?」趙明河側頭,望著林輝夜笑道。「我就是全天下……最相信你的人。最相信……你的能力的人……」

    有那麼一瞬間,林輝夜只覺得自己的眼眶一下熱了,而後……酸澀。她望著面前的趙明河,竟希望這人就這麼一輩子醉著,永遠別醒了!

    「趙明河。」

    「嗯?」

    「朕問你。」林輝夜道。「五年以前,在錫地,朕被召回皇宮那日……你追著車隊跑……是想跟朕說什麼話?車開了……朕沒看到後面半句……」

    「臣……臣想讓您多保重身體啊。」趙明河笑。

    「你騙朕!」

    「都已經不重要了……」然,在聽到林輝夜的回答後,趙明河忽然笑了。「直到現在,我已經……不記得我要說什麼了。」

    「為什麼不重要了。」林輝夜問,卻發現趙明河並未再回答自己的問話。她側目,就見那個人一雙明亮的眼睛正定定的望著天空,不知在看些什麼,遂焦急道。「明河……回答朕……趙明河!」

    「三。」

    然,林輝夜只聽她這麼輕輕道。

    「二。」

    林輝夜不懂,只是有些莫名的望著趙明河。

    「一。」

    世界在那一刻無比喧囂,卻又無比寂靜。

    在煙花綻開於天空的狂響中,林輝夜的世界寂靜,唯有趙明河明艷的容顏是她眼中唯一的風景。

    「明河……」就這麼叫著趙明河的名字,林輝夜眼中的淚水狂流不止。她擰著眉毛,卻還是抑制不住的淚流滿面。

    「很美吧?」趙明河望著漫天的煙花笑,臉上兩道明晃的淚痕卻被照的透亮。「我見過更美的……在我的家……」

    趙明河尾音輕輕,林輝夜卻覺心中一空,肩頭一沉。她側頭去望,就見趙明河已經順著城牆滑了過來,就這麼滑倒在自己肩頭,她的眼睛輕輕合起,呼吸都變輕了。

    「朝陽……」

    林輝夜輕輕叫她,卻見那人在自己肩頭蹭了蹭,有些迷濛的回道。

    「嗯……?」

    「你……這是守約……回來找朕了麼?」

    若說剛才的趙明河還有一絲回應,那麼此刻的趙明河便是連半響生息都沒有了。

    絢麗的煙火在空中明明滅滅,與細小的雪花融在一起,向這個世界墜下來。林輝夜背起趙明河,一步一步的朝城牆下面走。每下一步,她就會想起趙明河在錫地橫抱著自己走上城牆的畫面來,終而禁不住,露出個笑容來。

    林輝夜就這麼背著趙明河,一邊走著,一邊溫柔的喃喃道。

    「知道嗎……不管你是明河還是朝陽……朕都愛你……永遠……」

    趙明河一覺醒來,就望見重重的帷幔,隱約有細碎的陽光透過帷幔照進來,卻也不夠明亮了。

    「這……這是……?」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趙明河只覺得頭疼欲裂,完全不清楚狀況。

    「趙大人,您醒啦。」聽見床上有動靜,憐兒在帷幔外輕聲道。

    「這是……哪。」趙明河瞇著眼睛,怎麼也想不起昨晚發生了什麼。

    她就記得自己在喝悶酒……然後……出了榮華殿……上了城牆……

    然後,林輝夜來了……跟自己玩……紅繩……

    再然後……呢?

    「這裡是延年宮,陛下的寢殿。」憐兒道。

    「延年宮?」趙明河只感覺一道驚雷在自己腦中炸開,剛剛那點頭疼腦熱瞬間不算什麼了。她四下望了望,就見龍床寬廣,卻並沒發現林輝夜。再低頭看看自己,衣衫完好……也沒有什麼怪異的感覺,這才安下心來。

    「是的。」憐兒道。「大將軍您昨夜喝醉了,是陛下背著您回來的……結果還沒進門……您就吐了陛下一身吶……」

    「……」

    「陛下也不生氣,也不要我們照料,就親自伺候著您吶。」憐兒繼續道。「她就這麼忙活到大半夜……這不……還沒睡多久,就被急報召走了。」

    「急報?」聽到「急報」二字的時候,趙明河心中一緊,她在想……能將林輝夜從睡夢中召走的急報……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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