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唯一真實 文 / 盈月流光
當佞剎副將趕往瀧水城的地牢時,只是看見了滿眼的鮮紅。
寂靜無聲的黑暗中,隱隱透著死亡的氣息。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一邊朝著身邊的小兵怒斥，一邊急速向牢房裡走去,卻在走到最後一個牢房的時候,怔住了。
「……將……將軍……？」副將身邊的小兵見副將停住腳步，便斗膽朝著牢房一看,就見牢房的角落裡，只有一盞斷燭微弱的燃燒著。模糊粘膩的血肉中，除了達耶掉落在副將軍身邊的頭顱以外,其餘的全部都辨不清是肢體的什麼部分了。
「給我……抓住林輝夜和趙明河。」好半響，小兵才聽他們的副將發話。
他只感覺副將的聲音很輕,帶著微微的吸氣聲。
小兵知道,這……是副將軍怒極的表現。
「是……」他輕輕的應了一聲，正準備下去傳軍令，卻又聽副將道。
「不……已經……抓不住了。全部……殺掉好了。」
「什……什麼？」小兵不可置信的怯懦道。「可是……可是佞剎王說要親自將林輝……」
「現在達耶將軍死了，我便是將軍。」副將冷著眼眸道。「傳我命令。見到趙明河同林輝夜不用上報。不惜一切兵力……當場射殺！！！
被趙明河扛著，一路殺出瀧水城的地牢。林輝夜只感覺趙明河氣息紊亂，極不穩定，便跟她找了一處隱蔽的屋舍後棚中暫時躲了起來。
「明河。」眼見這一地的鮮血，顯然不是藏身之處，林輝夜輕聲的喚著趙明河的名字。
「嗯。」果然，一落坐後，趙明河的眼神便開始渙散起來，腦海中劇烈的疼痛使得她面色蒼白一片，思緒模糊。
林輝夜蹲在她面前，將她的臉捧起來仔細看。就見有細長的紅色紋路順著順著的眼角蔓延開來，正似梅花的形狀。
「你等著，朕去找匹馬。」
「我去。」眼見一身鮮血的林輝夜又要投入那樣混亂敵陣中去，趙明河一把就將林輝夜的胳膊拽住了！她掙扎著站起來，卻連方向也辨別不清楚。
「安心。」看出趙明河情況不妙，林輝夜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頰，笑道。「朕說過，朕很強的，可以保護你。」
聽林輝夜這麼說，趙明河也只是笑道。
「臣也說過，陛下無論等多少世，也等不來臣的。」
「有什麼關係？那朕就……一直等下去……」
永遠都不從你的生命裡消失。
這樣……
不是……
很好嗎？
後面林輝夜說了什麼，趙明河並不清楚。她只是從那越來越模糊的視線中看著那個女人離開……心裡，卻莫名的安定下來。
她是誰？
是林輝夜啊……
林輝夜說能找到馬，又……怎麼會找不到呢？
趙明河笑。
就連她也不知道，她對林輝夜的這份信賴是什麼時候建立起來的了。
然而林輝夜雖是離開了，卻並沒有離趙明河太遠。
她想，按照情勢發展，不過一會兒這瀧水城的大街小巷裡，都將佈滿佞剎國的士兵，以趙明河現在的這幅模樣，是根本不能抗敵的。
就這麼想著，林輝夜一邊緩步向前走，一邊抬頭望天。
昏暗。
雲層……甚是昏暗。
果然不錯，一會兒……便要下雨了。
下雨了……便不能發信號彈了。
這麼想著，林輝夜皺眉。
若原計劃不變，李虎伊晨二人將於今夜攻進瀧水城。
若計劃變了，自己會發出紅色的信號彈，告知他們攻城。
可是，這信號彈一旦發出，就等於同時也告訴了敵人她和趙明河的位置……
必須……必須快點找到馬！
林輝夜心中正這麼念著，忽覺迎面飛來數道利刃！幾乎在那同時，林輝夜抽出從達耶身上掠來的利劍，將之從原先的箭軌打偏！
「居然躲過了！」
本以為發現了林輝夜就可以立馬至她於死地的士兵們，在見到林輝夜準確的擋開羽箭之時，心中一驚！在他們所得到的有關於林輝夜的記載中，清楚的寫到，此帝年幼時便不喜文武，被太尉太傅所遺棄……又怎能擋開如此密集的箭雨？！
「將軍說了，只要看到林輝夜，格殺勿論！」領頭的士兵很快從那一霎那的震驚中恢復了過來，他吼道。「繼續放箭！不要停！」
此刻的機會千載難逢，其餘的士兵們立刻拉開弓箭，大量的箭雨再次朝著林輝夜襲來！
然而，小兵們卻並沒有從林輝夜的臉上看到驚恐的表情。
那女人似是興奮的笑起來。
眨眼間，不見了。
見大量的羽箭放空，領頭的士兵吼道。
「人……人呢？！」
「這呢。」林輝夜在他耳邊答。
「你……你！你後面……！」
然那領頭的士兵還未來得及聽其他士兵的提示，便已人頭落地。大量的鮮血霎時噴灑了林輝夜一臉。眾人只見林輝夜冷著一雙眼眸，根本未做任何停留，只是快速策馬飛奔了起來。
「追……追！！」待士兵們反應過來要追之時，林輝夜已經跑出了好遠。
嗖嗖的箭聲從林輝夜的耳旁呼嘯而過，她極力穩住自己的氣息，以極快的速度來到趙明河面前！
「明河，抓住朕！」
稍微歇緩過後的趙明河顯然比剛才好了很多，她只見林輝夜從遠處策馬狂奔而來！那女人全身都染滿鮮血，唯有一雙眼睛透亮睿智，是自己那份信賴的根源。
沒有猶豫，趙明河一把抓住林輝夜伸出來的手，騰空躍上飛奔的馬駒，從林輝夜手中接過韁繩來。
「去城門！」林輝夜一把將趙明河擁在懷中，簡潔的交代了一聲，便從袖管深處掏出紅色信號彈來，衝著陰暗的天幕轟然拉響！
「是陛下……是陛下的攻城信號！」一直在城牆外翹首以盼的李虎一眼便看見了天空中騰升的紅霧！朝著身邊的伊晨喜悅道！
「那將軍還等什麼？」伊晨笑。
「是……不用等了。陛下既能出來……就說明瀧水城中此刻一片混亂，正是我們攻城的好時機！」李虎爽然發令道。「全軍聽令！！即刻起——攻城——！！！！」
然……城外雖是發起了攻勢，城內的佞剎軍隊卻也已窮途末路！
戰事一瞬間極其危機！
「門……還沒撞開。」
趙明河策馬飛奔，卻也不見遙遠的城門有一絲鬆動。大批的佞剎軍隊更是緊隨其後，羽箭的「嗖」聲一直未曾斷絕過！
「只要前進就好。」林輝夜雙手環在趙明河腰間，輕聲道。
「嗯。」似乎是得到了指示，趙明河不再想其他的，只是策馬向前。
然而眼見城門越來越近，城門前的佞剎軍隊也越來越多，這樣衝下去絕對是……必死無疑！就在這千鈞一髮之刻，城門前的佞剎軍隊卻躁動起來。趙明河只見有大量的布衣百姓手持武器，朝著佞剎軍隊衝去，一邊沖一邊高呼道。
「保護皇上！！！保護將軍！！！」
「他們為了解救我們深陷敵營！！我們又怎麼能不為他們而戰！！！」
聽著百姓的呼喊，看著一個個本可以在家裡保住性命的百姓就這樣在戰爭的廝殺中倒下去。
趙明河只覺得眼中酸澀，眼淚怎麼都止不住，就順著臉頰流下來。
「明河別哭。」感覺趙明河冰涼的淚水墜在自己手臂上，林輝夜溫柔道。「看見了吧？你努力保護著的百姓……這樣愛你。」
然林輝夜的話語並未止住趙明河洶湧的淚水，反而讓那人哭的更加洶湧了。
「朕也……愛你。」趙明河雖是洶湧哭著，林輝夜卻笑起來，她收緊雙臂，將那顫抖著的將軍抱在懷裡，這樣的在她耳邊呢喃著。
就在城門被撞開的那一霎那，傾盆大雨從天而降。趙明河騎著戰馬從瀧水城百姓為她和林輝夜開闢的血道中衝出城去，直奔自己的營地！
「明河。」
婆娑的雨幕中，林輝夜道。
「嗯。」趙明河一面策馬，一面回應道。
「我們……騎著馬走吧……走到哪裡都好……」林輝夜的聲音輕輕，在隆隆的雨幕中略顯單薄。「我不當皇帝……你也別當將軍了……好不好？」
趙明河不應她，只是繼續前行。
「哈哈哈……你看看……嚇到了吧？朕跟你開玩笑的……」林輝夜笑，隆隆的雨聲中，只有她一人的聲音。「朕當朕的皇帝……你當朕的將軍……你替朕護著朕的江山……朕護著你……這樣便好……」
林輝夜說完這句話以後，馬背上的兩人陷入了一段相當長的靜默中。
就在趙明河以為林輝夜不會再說話了的時候，卻聽她道。
「明河……若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朕便想成為……你夢境裡唯一的真實……」
環抱在腰間的雙手在輕軟的話語間倏的鬆開，趙明河回頭就見林輝夜從馬上墜下，那女人的背後，不知何時已經插滿羽箭，就要變成刺蝟了。
「林……林輝夜……」
「林輝夜！！！！」
趙明河翻身下馬，連滾帶爬的跑到林輝夜的身邊，就見大雨中那女人雙眸緊閉，半點動靜也沒有。
「不……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