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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八章 難以抉擇 文 / 盈月流光

    朝陽也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即悲傷又幸福。她能感覺得到,那根深蒂固的悲傷源自於懷中隱約的哭聲,亦能感覺到那洶湧而至的幸福依舊源自於此。

    「輝夜,沒關係。」朝陽聽著窗外漸漸淅瀝的雨聲輕聲道。「即便他們待你如此,即便世界待你如此,都沒關係。」

    「嗯。」林輝夜答,止住哭聲。

    「因為還有我。」朝陽停下撫著林輝夜頭髮的手,認真道。「因為還有我……我絕不傷害你,絕不跟他們一樣。」

    「嗯。」林輝夜就這麼低低的回答著。她也不知為何,那本是乾涸的眼眶雖又溢出眼淚來,心裡卻笑了。

    彷彿被世上最溫暖的陽光照耀,林輝夜只覺全身那刺骨的寒冷退去,竟有睏意不斷的上湧,就這麼沉沉的睡了過去。

    暖洋洋的夢境中,她彷彿感覺朝陽俯□來,在自己耳邊悄聲說了一句話。

    她說。

    「輝夜,一直在一起吧。」

    待朝陽一覺醒來天色已亮,她轉動了一下脖子,只覺得渾身都疼。再一看懷中依舊熟睡著的林輝夜,她才意識到自己昨晚竟就這麼靠著床稜睡了一晚上。

    一晚上……

    一晚上?!

    意識到這一點,朝陽只覺心中一驚,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中了似的,她輕輕的將林輝夜的頭抬起來,安放在枕頭上,而後一溜煙就跑不見了。林輝夜被她的動靜吵醒,再一睜開眼睛,卻只來得及看到那人匆忙的背影。

    小羽。

    小羽。

    小羽……

    朝陽一路跑的飛快,她只感覺自己的魂兒都要懊悔沒了,本想著林輝夜睡後自己便趕去聖殿。卻不料……自己怎麼也睡著了呢!

    就這麼想著,朝陽已經奔回了她和朝羽的小屋,卻見屋門緊閉,屋外蹲著孤零零的小七。

    「你去哪了?」小七一見氣喘呼呼的朝陽,便問道。

    「昨夜去看輝夜……結果……結果……」

    朝陽只覺怎麼解釋也不對,便就想推門進去看看朝羽,卻被小七攔住了。

    「別去,她現在心情差著呢,一會兒準得罵你。」

    「罵了也得進去。」聽說朝羽心情差,朝陽心情更差道。

    「昨夜下雨了你可知道?」見朝陽臉色都白了,小七放緩語調道。「她可是蹲在聖殿外頭,淋了一夜的雨。」

    「你……你怎麼不叫她進殿裡躲躲?」

    「她在氣頭上,誰能把她叫進聖殿去?」小七接著道。「別說進聖殿了,給她撐傘都不樂意,還不准別人陪她淋雨,誰陪她她氣的更厲害。天亮的時候雨停了,她就自己晃悠回來了,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呢。朝陽……!」

    朝陽聽小七的話聽的手腳冰涼,也不等她說完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推開門的時候,朝陽見朝羽只著了一身褻衣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她整個人靜悄悄的,就像沒有發現自己似的。

    「小……」

    「出去。」似乎是知道朝陽要叫自己的名字,朝羽回答道。

    「小羽我……」

    「我讓你出去。」朝羽又道,聲音冷漠無比。

    頭次看到這樣的朝羽,朝陽大腦一片空白,卻依舊不敢挪動一下。好一會兒,她才堅持道。

    「我不出去。」

    「滾……」

    「不滾。」朝陽只覺得四周安靜急了,安靜的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我……」

    「滾!!!」

    被朝羽倏然增大的語調驚到,朝陽那本來空白的大腦什麼都沒了,就連到了嘴邊的解釋也全部都忘了。她站在原地半響,再也不敢前進半步。她只怕自己再向前走一些,眼前這人的怒意就無處累加了。

    「那……那我走了。」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後,朝陽道。「你別生氣……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本以為這樣的話語能讓床上那個人有些反應,卻不料回答朝陽的是無窮的寂靜。

    「小羽,我昨晚照顧林輝夜的時候睡著了,是我不對,你怎麼罵我都行……但是藥得喝……」

    眼見朝羽還是一聲不吭,朝陽洩氣的轉過身去,哪知她剛邁出一步,身後便傳來一連串「稀里嘩啦——」的碎裂聲。

    是朝羽砸碎了床邊的藥碗。

    朝陽這樣想。

    「我不認識你了……」好半響,朝陽才聽朝羽道,聲音裡似是帶著淒涼的感覺。「朝陽我不認識你了!我不認識你了!!不認識你了!!!不認識你……」

    那淒涼的感覺被慢慢宣洩,終於帶上了哭音。

    「朝陽不會說話不算數,不會因為別人不理我,不會委屈我讓我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不會在我發脾氣的時候走掉……」

    「她永遠都覺得我是最好的……最重要的存在……永遠都以我為第一……」

    「她會做好吃的點心給我吃……我們走到哪裡都像是一體的……從來都不會分開……」

    「你是誰……我怎麼不認識你……」

    「把她還給我……把朝陽還給我……把我的朝陽還給我……」

    朝陽只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穿透,眼睛裡酸酸的,竟然怎麼也止不住湧出來的淚水。

    「朝陽……朝陽……朝陽……陽……」朝羽淺淺的叫著朝陽的名字,終而哽咽的再也無法發出聲音來。

    「別哭了,小羽,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對不起……」被朝羽一遍一遍的念著名字,本是淚流滿面的朝陽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卻還是轉身跑回床邊,一把將朝羽抱在懷裡。「我沒變,我一點都沒變……你不要這樣說我……你別這樣說我……」

    「你騙我!!只要有林輝夜在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變成謊言!!!我討厭林輝夜……我討厭看見她跟你在一起!!我討厭你跟她說話跟她笑!!我討厭她跟你一起下棋一起練劍一起睡覺!!我討厭你站在她的身邊!!!我討厭她叫你的名字!!!全部……全部都討厭!!!」朝羽在朝陽懷中大聲哭道。「真是……太討厭了……讓我……讓我變成……變成這樣一個討厭又任性的人……」

    朝陽靜靜的抱著朝羽,聽她一直一直哭下去。

    她想,那個自己從小就一直保護著的人,如今竟是因為自己,如此難過。

    而自己,卻什麼也不知道……

    依舊,沉溺在那美妙的夢境中。

    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呢……

    林輝夜已經是整整一日沒有看見朝陽了,去找也只被小七告知朝陽少君病了,而後便再無音訊。她站在門朝陽的門外盯著那屋子瞧了良久,終於轉身離開了。

    朝陽站在門裡,靜靜聽,直到林輝夜離開的腳步聲漸遠,才推開門。陽光從敞開的木門中湧進來,門口,卻空留一地清風。她邁一步出門,望著林輝夜離開的方向出神,心中卻再也沒有見她一面的想法。

    「陽少君的病這就好了?」然,就在朝陽邁出房門的那一霎那,卻聽見了林輝夜的聲音。朝陽回頭,就見林輝夜正坐在自己的屋頂上背著光,望不見表情。

    朝陽望著那逆光的身影不語,只聽她繼續道。

    「朝羽不喜歡我,所以,你不要再見我了是不是?」林輝夜輕聲問。似乎是知道朝陽不會回答,她便繼續悠悠道。「哭泣真是一件有用的事情,只要哭了,就什麼都能得到。只要被人愛著,只要被人寵著,哭泣……便是一件萬能的法寶呢。可是……那些不被愛著的人,又要用什麼方法來得到自己想要的呢?畢竟哭泣什麼的……一點用也沒有呢……」

    朝陽靜靜的聽,卻忽見那本是坐在屋頂的林輝夜站起身來道。

    「我要走了。你可留我?」

    見朝陽依舊一言不發,林輝夜笑了。

    她輕輕說道。

    「一。」

    「二。」

    沒有三。

    那個身影,就這麼消失在朝陽的視線中。

    朝陽面朝陽光閉上眼睛,一直侯在屋外的小七就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精神煥發的走進了屋子裡。朝陽徑直的走到了那個哭累了正在床上熟睡的孩子旁邊,握住她的手道。

    「小羽,我一直都沒變。什麼也不及你重要。相信我……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放棄,甚至……」

    生命與愛情。

    然話雖說的容易,想要做到卻很難。幾乎從林輝夜消失的那一刻開始,朝陽時不時的就會想起她。想她怎麼揮劍,想她怎麼下棋,想她一個人坐在山丘上的樣子,想她凝望自己時深邃的眼瞳。

    但……

    想起最多的卻還是她的笑顏。

    那漫山遍野的鳶栗中,林輝夜的笑顏印著紅色的花海,竟有幾分艷麗的顏色。

    「想什麼吶?」小七見朝陽望著窗外的陽光傻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什……什麼也沒想。」突然被小七拍醒了,朝陽的神色霎時落寞下來,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小羽呢?」

    「被谷主叫走了,這兩日小羽被叫去的很頻繁,也不曉得有什麼事。」

    「是嗎……」朝陽答。「身為盾,果然還是有很多事要做。」

    「你也找點事做?」

    「我能做什麼事?」朝陽懶洋洋答。

    「你很久很久……都沒練劍了耶。」

    「也就兩三日而已。」朝陽斜了一眼亂用詞的小七,終於下定決定道。「走!」

    「去哪?」

    「練劍!」

    「為什麼我也得去?」就這麼被朝陽拖著出了門,小七不甘心道。

    「朋友之間,說那麼多……」

    「朋友對於你們這些人來說到底是什麼啊喂!」

    然不管小七怎麼掙扎辯解,朝陽卻一點逃跑的機會也不給她。小七一邊被抓著,一邊看著稍微有了點精神的朝陽,終而笑了起來。

    一連幾日都待在靈犀神殿中,朝陽都沒有機會來城中走走。這不走不知道,一走卻……發現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了。

    「輝夜輝夜!哇哈哈哈!輝夜在前面呢!」

    「快點!一會兒她要是走了,就沒人教我們了!」

    正這麼走著,朝陽便聽有兩個孩子笑著從自己身邊跑過去。便一把抓住其中一個問道。

    「你們在說什麼?」

    「陽少君!輝夜在前面教我們好多好有趣的遊戲!」那孩子立刻認出了朝陽,大方道。「大家這幾日都圍著她!去晚了連她的面都見不到!」

    「什麼輝夜……要叫輝夜殿下。」並不清楚孩子們在說什麼,朝陽糾正道。

    「輝夜很溫柔!才不會介意這些!」

    「是不是……同名了?」小七聽的蹊蹺,疑惑道。她對林輝夜的瞭解不多,但是卻清楚那個人是何其的冷漠。

    「同名?」對於林輝夜的冷漠,朝陽更是領略的非同一般。林輝夜孤身一人蹲在地上,周圍的孩子大片大片的散去的畫面,至今還鮮明的留在她的心中。

    「去看看?」小七提議。

    朝陽聽後,想了半天,終於同意遠遠一觀。

    然那兩個孩子跑得太快一眨眼間就不見了,而朝陽和小七幾日未出城,不清楚林輝夜究竟是在什麼地方教那些孩子玩耍,所以繞了大半個城才找見。

    然……在確認了那些孩子口中的「輝夜」真的是林輝夜以後,朝陽只覺得腳下像生了鉛似的,站在原地一動都動不了。她就見遠處明亮的陽光中,平日裡錦衣款款的林輝夜身著普通百姓那種粗布衣裳,抱著一個紅色的鞠球,正朝著自己走來。

    然雖是穿著普通,但好像會發光似的,朝陽總是能一眼就望見她的所在。那人已將頭髮高高束在腦後,額頭上繫著一個紅色的布帶,顯得無比精神。

    朝陽就見那人的週身擁簇著大量的人群,而被圍在其中的林輝夜更是與他們詳談甚歡。

    見林輝夜就要過來了,小七正欲將朝陽拉走,卻聽方纔那小孩喊道。

    「陽少君!」

    被那孩子領了頭,大片的人群都朝著朝陽看過來,緊接著此起彼伏的問候聲很快就將朝陽淹沒了。唯有林輝夜,唯有那個人從頭到尾也不曾看朝陽一眼,就這麼捧著鞠球與她擦肩而過。

    「陽少君!我們走啦!」見林輝夜已走出好遠,那孩子揮手笑道。

    「嗯。」朝陽點頭。

    「你看看你的表情……僵硬到嚇死人。」見朝陽硬是擠出一個笑容,小七道。

    「這個騙子。」半響,朝陽才咬牙道。

    「你說誰是騙子?」

    「平日裡總是裝作孤單的模樣……」朝陽並不回答小七,只是怒道。「如今這樣這樣算什麼!」

    「或許,她現在才正是裝作快樂的模樣呢?」小七知道她在說林輝夜,便道。「有些人本身冷漠,卻並不缺乏凝聚的能力,只是她平時的時候並不喜歡這樣罷了。」

    「誰要管她啊!」也不管小七說的是否在理,朝陽一把將背在身後的劍丟在地上,轉身就朝著靈犀後山走去。

    「怎麼了?不練啦?」小七忙跟在她身後,撿起劍問道。

    「不練!」朝陽根本不想去看那染滿林輝夜氣息的劍,只顧超前走賭氣道。「去後山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頂風作案,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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