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賀禮 文 / 蕭蕭十香
去涼山的一路基本還順利,只是出了幽州城,我們或上車或上馬,準備起程時,雲坤愕然道:「沈徑溪呢?」
這才察覺沈徑溪果然不見人影。在幽州城裡被雲肄折騰的夠,倒是忽略了與我舞同行的沈徑溪,八成又走丟了。雲坤很是懊惱,翻身上馬正要折回雲找沈徑溪時,只見沈徑溪從城門出來,往我們這裡跑的身影。
北皇漓不禁笑道:「沈兄剛剛去了哪裡?「
「……從涼山過來幽州,我就是走的這條路,現在去突厥王都,怎麼還是走這條路?我百思不得其解間,已經不見了你們的身影。所以就四處打聽可有見到你舞,順便問了下去突厥王都的路。」沈徑溪喘著氣道。
我們是要將沈徑溪送返涼山,然而為了他讓配合,與他說的是我們陪他去突厥王都。不料他對從涼山過來的幽州的路有印象,剛剛背著我們又與人詢問了去突厥王都的路,但看他先前對我舞所走路線持有懷疑,此刻趕上我們後,反倒消了疑慮,北皇漓試探問道:「那沈兄問出什麼了?」
沈徑溪一笑,很是不好意思地道:「你們走的路是對的,是我多疑了。」
顯然,耿直忠正如他,先前對我們起了疑心,此刻很是慚愧。
也很顯然,他剛剛問路,又被『給他指點迷津的人』忽悠了。
然而如此一來,卻也提醒了我們,北皇漓望著通往涼山的幾條大道,當即問道:「沈兄從涼山過來幽州時走的是……?」
沈徑溪耿直地答道:「左邊那一條。」
「哦……」北皇漓沉吟笑道:「對,左邊那條路是通往涼山的。右邊這條是去突厥王都的。現在我們是去突厥王都,所以走右邊這條。」右邊那條大道自然也是去涼山的,不過繞了個圈子而已。但能得沈徑溪配合,多繞點路又如何?他一個大活人,總不能把他綁去涼山吧?何況我們大家朋友關係,手段強硬了傷了情分也不好。到了涼山,自有金善與他周旋,就不干我們的事了。
在涼山金善住處轉悠了一會,安撫住沈徑溪的金善才姍姍而來。
金善看一眼在涼廳那邊鑽研石雕的北皇漓,目光落在佑兒身上,愕然看我道:「又沒帶肄兒?……我在城門口接你們的時候,好像看到他了?」
我說道:「他一次過來涼山你這,帶著那只兒子四處轉悠去了。」
金善笑新隨在我身邊的佑兒,「佑兒還是那麼進退有據。」金善讚道:「已經有些世家子弟的風範了。」
金善驀地想起一事,喚那邊涼廳裡的北皇漓道:「齊王,我有一事與你商議。」
北皇漓聞言,往這邊過來,望著金善曖昧笑道:「一切愛妃做主就是,問本王做什麼?」
金善啐了一口,罵道:「沒個正經的,也不怕明月聽了吃心!」
「她才不會呢。」北皇漓望一眼我,語氣是很省心的愜意,可柔柔波光從我面龐劃過,分明有幾許黯然不經意流露。
「是這樣的。」金善說起正事來,「質成再過些日子不就滿三歲了嗎?為不洩露肄兒的身份,雙根據咱舞『成婚』的時日能製出多大一個孩子來,對朝廷上報的齊王一脈王嗣的生辰也是質成的生日。齊王府世子的生辰怎麼也不是小事,何況今年又是滿三歲。因為生辰將近,梁國京城裡上至皇族皇親,達官顯貴,下至不入流的史官小吏,以及過往受過齊王殿下恩惠的平民百姓,大都按照心意或重或輕陸續送來了生辰賀禮。」
金善看我和北皇漓道:「待會帶你們去庫房看,可堆滿了呢。」
金善商量道:「基於這事,咱們怎麼處理?」
「再像往年一般對這事不聲不響的,確實說不過去。」北皇漓沉吟道:「可是要真為質成慶生的話,引外人過來涼山,未嘗不是將麻灰炭引進來。」
北皇漓看金善,解釋道:「並不是因為質成非我親生,所以我怠慢他,你別往心裡去。」
「我曉得。」質成雖也非金善親生,但養在金善身邊,金善早已視如己出,金善道:「現下要怎麼解決?」
北皇漓看在旁聞聽卻並沒怎麼插言的我,「你看呢?」
我沉吟道:「咱舞先去瞧瞧從京城過來的賀禮吧。揣摩一番當權幾人的心意,只要不違逆,即便不依順他們的意思,也總不至於出錯吧,至於旁的人……」為了我們所有人的現世安穩,我不吝惜流露不近人情的淡漠,斷然道:「齊王府的大門,豈是他們隨便進的?」
我考慮的人中,太皇太后已以於這幾年裡甍逝;
章武帝賜予的賀禮是突厥民族的狼圖騰,依著齊王一脈王嗣嫡母乃突厥公主的身份所贈。明顯地,章武帝壓根沒視北皇漓子嗣為齊王府世子,而視其為番邦異士,非我族內。我望住那狼圖騰哂笑,趺蘇,趺蘇,你忘記了你體內也有一半突厥血統麼?
榮親王乃梁國皇族僅存於世的一位長輩,章武帝都尊一聲皇叔,不可不謂位高僅重。榮親王所贈賀禮乃川背皮影,鳴山螺號……清一色小孩子的玩物,盡顯長者慈愛之心。透露什麼意思,卻是沒有。與父王一世交情,又是平陽父王,一直以來暗裡確實站在我們這一邊的,我感念榮親王的謹慎,只有這樣什麼都不顯露,關鍵時候,才為我們說的上話。
成朔送來的是一面旌旗和一個布娃娃。旌旗寄寓了厚望,激勵去肄男兒當自強,日後馳騁沙場保衛邊疆;而那布娃娃,我嘴角抿了愉悅笑意,顯然是平陽添的,成朔那陽剛男子怎送的出這東西?
…………
「肄兒,那些賀禮可有喜歡的?」金善為我們接風洗塵的竿膳桌上,北皇漓問道。
玩了半日,加之從幽州過來涼山舟車勞頓,雲肄顯然餓了,只顧著吃東西。扒著碗裡的飯,口中囫輪不清道:「沒有喜歡的。」似乎影響了他吃飯,雲肄有些不耐煩:「我生辰早就過了!」
忙裡偷閒回答了兩句,給噎著了,雲肄喝了一口湯,「那些賀禮是給質成的!」
金善看他那餓飯的樣子,忍不住道:「又沒人跟你搶,怕在我這兒還會餓肚子嗎?」
雲肄長這麼大總算說了句叫我滿意的話,他打了個嗝,望住金善道:「善姨家的飯好吃。」
這時奶娘已經抱了飽飯後睡著了的質成回房竿睡了,北皇漓與雲肄道:「那些賀禮,是給齊王府世子的,不是給質成的。」
恰時保佑兒道:「表弟,那些賀禮沒有喜歡的嗎?那那個布娃娃可以給我嗎?」
「拿去吧,拿去吧。」雲肄不耐煩地道。
如此一做主回答,無異於受了庫房裡的賀禮。
北皇漓彎唇,恍惚間我竟覺得他唇角笑意有些詭異,他從袖中取出瓔珞繫著的一塊玉珮,「那這個呢,肄兒喜歡嗎?」
我怔怔望住那玉珮,好在北皇漓並沒留意我的神色,一心只有雲肄身上。
雲肄本是漫不經心覷那玉珮,卻慢慢地,心神都被牽扯住了似的。但很快他便回了神,靈巧的身子膳桌下一鑽,已到了北皇漓身前,北皇漓猝不及防之時,雲肄已扯住了那瓔珞,搶走了那玉珮。雲肄撫摸著那玉珮,笑得彎了眼,嫩聲嫩氣道:「這個我喜歡。」
雲肄望北皇漓,「誰送的?」
北皇漓並無芥蒂地答道:「梁國的臣相大人。」
北皇漓不知那玉珮之於那個人的淵源,所以心無芥蒂;然我豈能不知那是南宮世家的祖傳玉珮,一代傳一代,那個人從不離身的物件?給齊王府世子送生辰賀禮,他送這個,是什麼意思!
「梁國的臣相大人……」雲肄沉吟著,品味著這個身份,這幾個字的意義,問北皇漓道:「的官很大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梁國皇帝說話算數的就是他嗎?和父王比呢?嗯,梁國皇帝送的那個狼的頭,很兇猛,好像要叼走我,我不喜歡。我喜歡這個!」
北皇漓抱起雲肄,溫潤笑道:「父王是親王,和純粹的臣子不可混為一談。」說這話的時候,北皇漓並不看我。
午膳後我直接拉走北皇漓,林蔭道無人處始才放開他,有些質問地道:「你為什麼要把他的東西給雲肄?」金善領我們去庫房的時候,我並沒看到他送的賀禮,只以為他並沒有送,卻不想被北皇漓私下收歸了囊中。
北皇漓一路淡笑隨我處置的神情,自作主張將南宮絕的東西給去肄時也是一派的雲淡風輕,顯然並不以為然,此刻亦是恬淡笑著答我的話,「他不是旁人,是肄兒的生身父親。」
北皇漓溫和反問:「把父親送的禮物給兒子,難道不該嗎?」
我望住北後,「你明知……」
我生硬道:「你事前也應該問問我的意思。」
……
南宮滅門,祖輩家產盡囤積此處,我兒他日用以招兵買馬,承繼祖宗未酬之大業,血刃保定帝之後,家祭勿忘告乃翁!
整整一下午,我都閉門臥中,將南宮世家那張藏寶圖攤在膝上看著。卻不同於南宮絕的鑽研,我只是看著藏寶圖北後那幾行血字愣神。天色漸暗,春掌燈進來時見了,拿眼神詢問我,我也沒答,只是打開一個橢圓形墜子的蓋子,將藏寶圖那張帛疊合到最小,塞了進雲。
晚膳後雲肄與我請過安,牽著猴子要與佑兒回房睡覺時,我叫住了他:
「娘親也有賀禮要送你。」
不是北皇漓的『王妃』或者『妻室』,說這句話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只是雲肄的母親。
不是要他招兵買馬,不是要他謀反,甚至不是要他做任何的大事業,墜子可以找開他或許永遠不會知道,那裡面南宮世家那張藏寶圖他更不會知道。我只是將本就屬於南宮世家的東西給他。
那張藏寶圖……當日沒有給趺蘇,現在或是日後更不會給。何況南宮世家謀反證據確鑿的物件落入趺蘇手中,南宮世家九族當誅,雲肄不過。雲肄是我的兒子,我怎會授人以柄?
我親手將繫著那個墜子的鏈子套進雲肄脖子,末了,以囑咐道:「任何時候都不要取下來,知道麼?」
雲肄望著脖子上的墜子,歡欣間又不解其意地望著我。
他的生辰我從沒有送他禮物過。何況他三歲的生日原本早過了。
而那墜子無論是以北皇漓的『王妃』、『妻室』,或是一個富貴母親的身份送出雲的賀禮都顯得太輕了,何況又是送給親生兒子的生辰賀禮那墜子並看不出任何貴重或是不同尋常之處,極普通的樣子。
但他並不嫌棄它的普通,對於他收到的我送他的一份禮物,顯然很歡欣,聽話地點頭。
似乎在鄭重地允諾我,任何時候絕不會取下來。也不會輕易送給別人,會一輩子戴在脖子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