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1章 風雨擾權勢不休 文 / 塤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風雨擾權勢不休
時值北離奉景紀年,君王狩獵,崩。帝后上官,欲哭斷腸,遂殉情赴君。納蘭長公主悲慼飄搖,一瞬失魂,舉國將亂。一道聖旨平天下,安蒼生,納蘭長公主扶幼年太子攝政,北離天下出現嶄新格局,以長公主為尊,時謂奉景哀年。
——《北離史書·紅裳記》
諾大的坤翎宮,此刻寂靜無聲。日夜侍奉的太監婢女,皆是噤聲守在一旁。坤翎宮乃長公主新居之所。
龍鳳交織,珠玉在冠,女子靜立不語,神情哀傷。月光從窗外照來,朦朧間,似乎往事也開始朦朧。
奉景二十七年,君王狩獵,誤入獸林,禽岸大將軍趁勢作亂,以下犯上。君不測,暴斃。
「皇上,這天下也該換個人來掌了,微臣佩服您雄才偉略,不過,當今天下能者居之,微臣相信,若是主掌天下,不會比皇上差!」
納蘭承君衣襟染血,當即一指,「禽岸!你放肆!」
「呵呵,」禽岸生的陰柔,狹長的眼睛此刻露著奸笑,「不錯,微臣放肆,皇上,您駕崩,留下孤兒寡婦,微臣會幫盡心盡力照顧,以盡臣子之勞。」皇后上官嫻,溫柔嫻靜,為天下一絕。
「噗!」納蘭承君一氣之下口吐鮮血,思及親人,不免淒淒。「禽岸!你果真禽獸不如!」
大將軍禽岸,掌十萬兵馬,君王欲削兵權,亂臣賊子狗急跳牆,是以才會有弒君一幕。禽岸怒起拂袖,「納蘭承君!枉我禽岸對北離忠心耿耿,沙場之上拋頭顱灑熱血!今你大權在握,意欲集中兵權,你當我禽岸是任人宰割之輩!」
納蘭承君笑得無力,「你擁兵自重,不顧君臣之禮,濫殺無辜,實是忝為人子,朕且問你,朕若容你,三年後,待你羽翼豐滿,你且會容朕?」
禽岸神情一動,聲音冷漠,「自然不會。」
「呵呵,你生有叛逆之心,卻來質問朕無容人之量,未曾體恤臣子,禽岸!你其心當誅!」
納蘭承君突然奮起,不顧生死便要向那意欲染指他的天下,染指他的妻兒的賊人砍去。
禽岸被他猛地一驚,「快!快!殺了他!射箭!給老子射箭!」
眼見著納蘭承君就要殺來,劍鋒直指禽岸,「你奶奶的!本將軍讓你們射箭!」禽岸當即拔劍砍人,「本將軍若死!納蘭承君會給你們活路嗎!」
一言驚醒,尚未來的及再說一句,萬箭齊發,箭陣如雨。既然打算了弒君,從一開始就沒有退路。
「禽岸……朕不滅你,你遲早要被人滅……」箭羽紛紛射入他的血肉,納蘭承君以劍撐地,血汗交融,「朕乃帝君,大丈夫頂天立地,豈能拜人膝下!」衣袍浸滿血,這個年輕的帝王到死都不肯跪倒在地,「禽岸……你別忘了,朕除了孤兒寡婦,還有一個妹妹……」
他的親生妹妹,可惜,再也不能相見了……納蘭承君眼角滲出一滴淚來,「嫻兒……宇兒……還有,還有朕的裳……」
話未說完,納蘭承君終究嚥下最後一口氣,他的裳兒,他的親妹妹,他到死都不能完整的喚她一句。一代帝王從此隕落,紫薇星在同一日暗淡無光。
雲桑絕頂山,一丈老人久坐不動的身子終於一顫,他想起那個年輕的帝王,「帝星隕落,新星升起,唉!」
禽岸怔怔的望著站在血泊中的人,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納蘭承君!枉你一世英明!最後不還是死在自己的臣子手上!你的江山!取而代之!!」他戰戰兢兢在君王眼皮子下安分守己,不敢逾越,野心發酵,聞得帝王削兵權,終於按耐不住,先發制人。引發了奉景二十七年間的禍亂。
納蘭紅裳終於抬起頭,沉沉一歎,若非皇兄向來寵愛,此番,該是俱要魂飛九泉了……
「公主!大事不好了!禽岸造反!已經殺入皇宮來了!」
「那皇兄呢?」
「皇上已經死在戰亂裡,公主!快逃吧!」
納蘭紅裳身形踉蹌,眼睛發紅,「不可能!皇兄怎麼會死!」
「公主!求您了!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妄議君上生死呀!皇上的頭顱就掛在城牆之上,您再不逃,可就晚了!!」
納蘭紅裳淚落兩行,聲音顫抖,「皇嫂……皇嫂可知道此事?」
「奴才得到消息第一個就來告訴主子了……皇后那裡……」
「公主!您可別做傻事呀!!」
納蘭紅裳步履匆匆,前往坤澤宮時,皇宮已經是一片混亂。禽岸造反的消息隨風傳來,滿宮上下,無不惶恐。
「皇嫂!」一身穿鳳袍,容貌嫻靜的女子呆呆的轉過身來,「裳兒……」聲音克制,隱忍不發。顯然也是聽到風聲了。
「這是我與你皇兄早時為你準備的護命符,你皇兄希望無論你何時歸來都能永享福澤,受他眷顧。他原本已經打算放你離開了,但仍舊不捨。這道聖旨,可安天下,可保性命,你要好生拿著。」
上官嫻步履從容,領著身旁已經是嚇壞的小太子,親手交到納蘭紅裳手中,「裳兒,這是他唯一的血脈……你……」欲語淚先流,已是再不能承受。
「母后?」太子稚嫩,此刻也只能緊緊握著母后的手,不肯放下。上官嫻狠心將手抽出,「裳兒,皇家血脈皇嫂就交給你了。」
「我與你皇兄情深意重,黃泉
路上,自當隨他而去。」
「皇嫂!不可!」
上官嫻溫柔的看她一眼,直直的跪在她的身前,「你皇兄素來喜愛你,皇嫂不求你保住江山,只是,宇兒尚幼,不該承受這夭折之苦,你皇兄已經在等我了,他孤單一人,路上定是淒苦……」
上官嫻嘴角滲出鮮血,卻是事先早就自行餵了毒。「皇嫂!」她驀的跪倒在地,想哭但哭不出來。她接連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只覺得渾身冰冷。
「母后!母后你不要嚇孩兒!母后!」
納蘭紅裳在稚兒哀戚慌亂的聲中抬起頭,抱著懷裡的黃帛聖旨,緩緩展開。
「納蘭長公主功於社稷,德才有加。若朕百年,撫以攝政,安我國邦。」
他擔心自己身死,親生妹妹再無公主之便,受人欺凌。哪怕納蘭紅裳未曾和他要過殊榮,他仍舊不放心,鐵了心的要為她留下一條後路。萬一,她不愛阿生了呢?萬一,她還想做我北離的公主呢?納蘭承君苦心籌謀,未料如今局面。
納蘭紅裳遲遲不肯落淚的眼,淚如雨下。
奉景二十七年八月,納蘭長公主以攝政之權協同威武大將軍勤王,長公主單槍匹馬,斬禽岸於馬下。
十月,新帝登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理朝綱。納蘭長公主與新帝平起平坐,領攝政王之職。普天之下,幼帝女王,步步為營。著實艱難。
納蘭紅裳從回憶裡走出,疲倦非常。「去地牢。」
地牢之內,關押一人。姓連名笙,假冒段殺,於禽岸動亂意欲逃遁。長公主怒,囚於牢。
「連笙。」納蘭紅裳呆呆望著她的眉目。雖明知是假,可這容貌卻是像極了那人。怔怔的尋找著那人的影子。可連笙卻笑,「長公主,她已經死了。」笑容殘忍,生生的讓人絕望。
納蘭紅裳望了她良久,終於閉上眼眸。「殺。」
連笙死,她心底最後的癡念也死了。她的阿生死了,如今假冒她的人也死了。皇兄的仇是她親自斬下禽岸,那麼,她的阿生的仇呢?
納蘭紅裳眼底冷漠,像是失魂之人。「穆涼極……」她幽幽的念出太子極的名字,殺意瀰漫。
動亂之前,她原本已經準備好去尋阿生,不論生死都要尋個下落。怎料天降噩耗,禽岸動亂,君王身死,皇后殉情。宇太子年少稚弱,放不下,只好承擔。
她懷抱太子,一鼓作氣殺出宮尋召救兵。帶著聖旨在獨孤善大將軍府門哀求,最後,以性命為挾,寧血濺獨孤府。終,獨孤將軍以君臣之禮告罪。
擒亂賊,安民生。朝堂之上有獨孤將軍周旋,以雷霆手段掌握兵權,由此,天下方寧,無人敢亂。其間,長雁太子極屢次求親被拒,孤落司徒大人借助太妃之力與長雁周旋。保得北離太平,納蘭無憂。轉眼一年也就過去。
彼時,雲桑。焚琴宮。
「姐姐!雲商姐姐要打本少主!」
阿生足尖輕點落在雲償身邊,笑容明媚,無憂無慮。「姐姐,雲商姐姐若再打我,我可不可以打她?」
雲償顯然興致不高,莫名的問了一句,「阿生,你可心疼?」
如今北離君主幼稚,攝政王日日疲勞不堪。阿生,你可心疼?她思及此,阿生未疼,她倒疼了起來。愛屋及烏,自是不忍納蘭一人面對整個朝綱,以女子之身,掌北離權勢,鎮壓一切圖謀之心。這,多難,多苦。尤其是,她的身旁還缺了你。雲償蹙眉,面色不忍。
「雲商姐姐總說我沒有良心,阿生有良心,阿生不打她,也就不會心疼了。」
雲償苦笑,「阿生,若你清醒,會不會怪我?」
「阿生不會怪姐姐,姐姐對阿生最好了!」
最好,殊不知,這世上,雲償,並非是對你最好之人,如果是,那也只是其一。雲償低垂了眸子,「待你恢復記憶,就去尋她吧,她需要你。」
而雲償,早已習慣了一個人思念深藏。是呀,早已習慣了。雲償懷抱著尚在迷茫中的阿生,言語苦澀,「阿生,姐姐給你講個故事吧。故事裡的人,她是一國長公主,是個果敢的女子。」
「是比姐姐還好的人嗎?」阿生問。
雲償點頭,「是。是比姐姐還好的人。」
若不然,何以你最愛的,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