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4章 遠雲桑聞卿尚在 文 / 塤城
第一百二十四章:遠雲桑聞卿尚在
雲商只是說了實話,但說實話也是要有代價的。最起碼,旁人承不承認便是一說。
莫言歡輕輕放下茶盞,驀然站了出來,一身凜冽,逼問雲商,「世上長相相似之人不在少數,焚琴少主確是與言歡義姐生的神似,但依宮主確鑿之言,試問,若如此,言歡是否就可以斷言,你雲商並非雲商,實乃如今北離攝政女王納蘭紅裳!」
「不錯!莊主所言在理,琉璃宮主口口聲聲在今日宴會上提及家主,不知有沒有顧及隱世城上下眾人的感受!」阿軒意正言辭,眉目藏鋒,狠狠盯著雲商。
局面一時有些僵硬,有人偷偷打量焚琴宮主的神色,也有人偷偷觀察焚琴少主的那張臉,也有不少人目光一直在莫莊主,軒城主以及雲商宮主的身上逡巡。阿生初初摘了面紗,就面臨這樣激烈的言語交鋒,一時無措,大眼睛有些無助的望了望雲償,但見雲償笑得溫柔,一副安穩的神色。她的心也便安定下來。
雲商料想不到莫言歡和城主軒的反應,細下一想也就明瞭其中對段衍生的維護之意。當即冷笑,「素人皆知段衍生與鑄劍山莊,隱世城的關係非比尋常,你莫言歡實為其義弟,而城主軒未當城主時,便是段衍生隨從親近的小廝,你二人說的話,在本宮面前,在真相面前,可信度不高,焚琴少主便是段衍生,你們不承認此人,也只是維護此人罷了!」
雲商說的絲毫不客氣,言語間也將阿軒身為小廝之事說的清明,話裡含著諷刺之意,大有城主軒資格不夠之意。阿軒被她說的有些惱火,便要反擊,就聽的身旁一溫暖的女聲緩緩流淌。
「琉璃宮主意裡諷刺我夫,而你又提及親疏有別,那請問,琉璃焚琴兩宮同氣連枝,而宮主又是焚琴宮主的親妹妹,今日焚琴宮主廣開宮門宴請四方,而琉璃宮主不說盡賓主之宜,反而在此拆檯子,在這點上,我夫遠不如琉璃宮主。」
「賤婢!你在胡說什麼!」雲商惱羞成怒,一時不敢面對雲償詢問皺眉的神情,只好將怒火發洩在流蘇身上。
阿軒擋在流蘇身前,心境重新歸於平穩,字裡行間怒意瀰漫,「琉璃宮主說誰賤婢!又在指著誰!莫不是忘了,此女乃我隱世城城主夫人!宮主還需自重!」
雲商眼裡不屑,流蘇沉默片刻,復又笑了起來。掙脫自家丈夫的手,面對雲商,雖柔弱但氣勢不減。「琉璃宮情報天下第一,不會不知道流蘇未入城主府時,實為煙霞樓魁首,」
這件事別說琉璃宮知曉,就是普天下的人都知道,隱世城的流蘇出身風塵,柔弱貌美。流蘇出嫁,便有不少的風流公子歎息不已。阿軒望著流蘇的側臉,深深為自己感到榮幸,又生出自責。
流蘇一派端莊,擲地有聲,「那琉璃宮主也應該知道,流蘇本家姓葉,乃世代忠於皇家的梓棠一族,身份尊貴,宮主口口聲聲喚流蘇賤婢,論起出身,此地只焚琴宮主可與流蘇一較長短,琉璃宮主又是哪裡來的自信,口出不遜?」
一語驚起千層浪。流蘇身世初次在世人面前曝光,雲商被她說的面紅耳赤,論起出身她的確不如流蘇是正派的家族傳人。
唇舌交戰,被流蘇挫了銳氣,雲商終於不再跋扈,只是看著流蘇的目光凶狠毒辣,恨不能立時將其斃在掌下。
「……原來軒城主的夫人出身竟是如此高貴,梓棠一族流傳數百年,想不到仍有後人在世,依軒夫人如今的身份,想來此事不會作假。」
「……這樣說來軒城主真是好福氣!」
「……琉璃宮主此言的確是有些莽撞了。」
雲商聽在耳裡,面色一陣紅一陣白,想不到流蘇這女子竟是踩著她的名頭升了上去,賺的名聲,順手狠狠的踩了她一腳。十二家族費盡心力培養出來的後人果真個個不是省油的燈!她氣的牙癢,礙於情面又不能真的惱羞成怒。
阿軒感動於流蘇所為,一時更是護的緊,看著雲商這樣的美人就像是在防著一頭狼。讓人哭笑不得。
有了這麼一檔子事,關於焚琴少主是不是段衍生這碼事的影響也就沖淡了一些。雲商舊事重提,早早的將視線轉移在阿生身上,笑得不懷好意,「本宮也不是故意與阿姐為難,只是為了江湖太平,若少主真的是段衍生,怎能接管焚琴宮這樣大的家業。」
外人看來此番倒有些是雲商與雲償爭家業,勢必要除了焚琴少主這個阻礙。莫言歡笑得燦爛,袖珍小劍連環的在手上飛繞,「原來是琉璃宮主眼紅焚琴宮基業,說起來焚琴少主也是無辜,不過是樣貌像極了一人,怎的就要受如此不公待遇,還請琉璃宮主給在場的俠客義士做個交待。」
俠客義士,本就是為了張揚正義之輩。
少林老和尚此時站出,對著雲商面色和藹,「世間相貌皆為皮囊,人有相似,物有相形,少主心性淳樸,依老衲之見,宮主還是放手罷。俗塵名利,本為過眼雲煙,早些看開,裨利一生啊。」
雲商本就討厭佛門中人,此時聽一個老和尚喋喋不休勸她為善,勸她放手俗塵名利,哪知她看中的只是段衍生這一個人。雲商只掃了一眼,就沒再理會。這老和尚本是懷著一番救世濟人的心思進行開導,不成想莫了竟自討沒趣。
「癡人呀!癡人呀∼」老和尚歎了一句也就退下。
雲商來此本是想好了讓阿生進不得焚琴宮,若阿生成為焚琴宮少主,以後勢必是要留在阿姐身邊,依照阿姐的性子,宴請四方,誰知不是為了向北離那邊透露消息,納蘭紅裳若來,她的傻阿姐定是會忍痛割愛,親手將人交上去。她算盤打的響,卻沒料到情況竟然在雲償有意無意裡的放縱下變得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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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她一定要在阿姐把人交給納蘭紅裳之前,將阿生奪走!
阿生只覺得後脊背一涼,回頭就看到雲商直盯她的目光。許是被她的目光凶到了,阿生嘴角一癟,小臉委屈,對著雲償就是高喊,「姐姐!」
雲償聞聲站起身來,走到阿生座位伸出素手,兩人十指相扣,並肩而立。雲償舒緩了眉目,沉默看了雲商一眼,便對著在場的群雄說道,「今日焚琴宮與諸位結個善緣,但並非意味著我焚琴的少主要得到武林認同,雲償本意存善,卻也不會容忍阿生被有心人多番揣測,我焚琴宮……」雲償停頓一下,對著在場之人突然冷下眉目,「我焚琴宮,也容不得這般的輕視!」
惹的仙子都要動怒,顯然是觸犯了雲償的底線。來此的各幫各派此行都是為了結交焚琴宮這個強援,如今為了焚琴少主一事得罪雲償,真是得不償失!
立時就有人站了出來,「焚琴宮主莫要動氣,我穿石幫今日目睹焚琴少主真容,三生有幸!對焚琴宮更是萬萬不能有輕視之意!」
穿石幫幫主石子穿說的這番話,可謂是卑微討好到了極限。也怪不得他缺少傲骨,雲償初一動怒就忙不迭的去說好話,若說這穿石幫為何會如此伏低,只因其幫會距離焚琴宮勢力範圍遠近超不過三里,若焚琴宮真有心,隨便派上幾百名弟子,頃刻之間就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所以說,這焚琴宮,萬萬得罪不起。
有了人出面調和,事情也變得容易許多。雲償不動聲色的聽著諸人言辭不同意相近的言語,俯身微微一禮,「多謝諸位。」
如此,便是阿生被人識破,有江湖道義,強權籠罩,再無恥的人也會權衡一二,這樣也就保得她無憂。
日落黃昏,賓客盡散。琉璃宮的人遲遲未走。雲償緩緩回頭,看向自己的親生妹妹,問,「你聽清楚了嗎?」
雲商面對她直視的目光,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聽清楚了什麼?」
「聽清楚江湖上對我焚琴宮的忌憚,聽清楚本是同根相煎可悲。」雲償說的悵然。「你為她如此,卻不知若真的如你所願,會害了她。她心在納蘭身上,即使你奪了回去,得到的也將不再是她。如此她記憶全無,你言及深愛,可忍心這般待她?」
雲商一時沉默,突然開口,掙脫了動搖之色,「不,阿姐始終搖擺不定,怎的就不容許商兒拚力一搏?阿姐說的,只是記憶尚在的她,阿生失去記憶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我誠心相待,我不信木石不能有情!」
雲償搖頭,「商兒,若此劍三刻後安好無損,你要將她帶走,無需計謀,儘管堂堂正正的走出焚琴宮。」素手輕招,長劍明晃。
雲商神色一動,「好!」說著就要出手!
雲償指尖在劍身輕彈,一股柔和的內力飄蕩而出。雲商大袖一甩,招式盡出,卻都奈何不了雲償。「今日我一定要帶走她!」
浩蕩的內力從掌心散出,一柔一剛,相互衝撞。只聽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劍斷兩節,掉落在地。
雲商怔怔的望著短劍,「怎……怎麼會?」
「商兒,若你用力過猛,不肯放手,那阿生便成了此劍,相爭只會相傷。你,可懂?」
雲償轉身,縹緲的歎息聲縈繞雲商耳畔,「放下吧。」
「那阿姐可曾放下?」雲商眼見她要走,急急一問。
「你問我太多,放下,放不下,若放下她就能安生,為何要執著呢……你說雲償不懂愛,不敢愛,但深愛,又能如何……」
時隔五日,一匹駿馬從皇城疾馳而過。北離皇宮,時值正午,納蘭紅裳飲茶對座,一旁站著的是白髮蒼蒼面無表情的赤。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樣,你弄不明白,但道路卻不能不走。你越不明白,就越要走到底。納蘭紅裳久在高位,一身氣度不怒自威。赤望著此人,百感交集。
「赤,本宮從未放棄過她。」
納蘭紅裳也不明白為何要對他說這些,該是寂寞吧。如今,能說的上話的,寥寥無幾。怪不得總有人說自古皇家皆寂寞,遙想皇兄當時年少,卻有自己陪伴,又有皇嫂暖心,兩廂對比,淒涼自生。她歎了一口氣,竟越發覺得自己正在快速蒼老。不是容貌,是心境。
赤面上恭敬,眉眼冷峻,並不作聲。說起來,相見之日赤嚴明要做她手裡的刀,除了這些,赤平日裡就像是啞巴。或許可以這樣理解,他不願說話,哪怕他的主母問起,他也不願。
納蘭紅裳秀眉一挑,「你恨我?」
「恨!」竟是久違的應答,說恨。「卻不能不保。」說完這些,赤依舊沉默。像是方纔那些矛盾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恨!」
「卻不能不保。」
納蘭紅裳眼睛突然有了酸澀,似乎,想要流淚。阿生呀阿生,我想念你,你知不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
「啟稟攝政王!姜慶快馬加鞭從雲桑趕回有要事回報!」
納蘭紅裳復斂神色,皇家威儀顯露無遺。「宣。」
一身穿勁裝的男子單膝跪下,「啟稟攝政王,有那人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