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歷史軍事 > 驚世流雲

正文 第126章 未相逢埋怨已生 文 / 塤城

    第一百二十六章:未相逢埋怨已生

    「姐姐,是誰要見我?」阿生拉著雲償的衣角,站在原地不肯再走。雲償無奈的笑了笑,「阿生乖,隨姐姐去了就是。」這句話說的艱難,雖是笑著,但其中的苦澀阿生這個懵懂之人又怎能聽懂?

    阿生鼓起小臉,難得的起了小孩性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認真的看著雲償,「是因為來的人或許和阿生有關,或許會讓阿生離開姐姐,所以,姐姐不開心嗎?」

    雲償一時呆愣,不知從何說起。「阿生……」

    「難道阿生說對了?姐姐是要和那人一樣拋棄阿生嗎?阿生有什麼錯……」她神情低落下來,口裡喃喃自語,「究竟阿生做錯了什麼……阿生沒有不乖……」

    她緊緊抓著雲償素白的衣角,固執的不肯放手,臉上是哀戚的,當初她以為納蘭拋棄了自己,是以難過了好久,今日,感覺到雲償的不捨,出乎意料的猜中了她的心思,直言問了出來,得到的卻更讓自己難過。畢竟,她以為的納蘭拋棄了自己,是在自己幼稚之時,記憶全無,而雲償若要離開她,已經是隔了這麼久的時日,從睜開眼睛看到眼裡的那人,對於阿生而言,是親人所在,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她望著雲償,本該懵懂的表情,現在掛著類似悲傷的情緒。雲償內心似有觸動,按上她的手,「阿生,阿生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阿生搖頭,「姐姐,阿生不要離開姐姐,也不要見到姐姐難過。」

    她的世界單純的很,只有一個雲償。一個雲償,喚一句姐姐,是填補了她心中所有的美好。她沒有記憶,但醒來以後生命裡住進了雲償,就像是骨子裡擁有的依賴,離之不捨,會難過,會反覆問自己,問她的姐姐,阿生……阿生究竟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平白無故的人就能讓自己和姐姐分離?為什麼,當初拋棄自己的人並不來尋自己,險些,讓自己死在外面,沒有雲償,沒有雲償就沒有如今的她。她雖然靈智如同稚兒,但並不傻,相反的,還很聰明。

    「阿生不要去見來人。」

    雲償歎氣,撫摸上她鼓起的小臉,俊美的容貌,孩童般的任性,怎麼還是能這樣輕易撩撥起自己的心呢?

    「阿生,隨姐姐來,好嗎?」聲音輕柔的像羽毛,聽了這句話,阿生卻是紅了眼眶,「不!」

    「阿生,人既然來了,好歹是要見上一面,或許,你會想起什麼,恢復神志的。」雲償語重心長,滿懷柔情,「我知道,讓你恢復記憶或許對現在的你不公,但任憑你這般下去,姐姐又如何忍心?你本是叱吒風雲之人,若一生活著孩子的世界裡,你可甘願?」

    阿生咬著唇,又聽雲償說道,「阿生乖,去面對,不要逃避。好嗎?」她執起這人的手,直到她心甘情願跟自己走時,雲償這才會心一笑。

    我不願你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阿生,我也不願你後悔,不願,自私的來打亂你的人生。雲償想到這裡不免自嘲,我如今,不也是在打亂你的人生嗎?罷了罷了,一切隨緣。

    赤焦急的等待,坐立不安。待聽得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後,急忙抬頭。白裳素淨,眉目溫婉,是焚琴宮主。白裳飄逸,眉目俊美,是少主阿生。焚琴少主,雲償口裡的阿生,與主人名字裡的生同一音節。

    「主人!」他癡癡喊到,欣喜若狂。雖是一頭青絲,但那身形,以及那眉眼,不就是他的主人,段衍生嗎?

    阿生顯然沒有好心情,挑著眉,問,「你是誰?」

    「赤拜見主人!時逢主人遇難,赤未曾及時營救,還請主人責罰!」

    她以前的事,姐姐多少和她說過,赤,該是自己的忠心護衛罷。阿生知道眼前之人是誰,冷哼一聲,將頭扭了過去。

    赤有點搞不明白狀態,他來的匆忙,還不知阿生失憶一事。主人如此冷淡,讓他激動的心有了失落。「主人……」

    「阿生不認識你,阿生也不要和你說話,從哪裡來的你就回到哪裡去,阿生要陪著姐姐,阿生要與姐姐在一起!」她小臉一揚,說起雲償,一副自豪的樣子。

    這番話顯然是讓赤大吃一驚。急忙向雲償看去,「焚琴宮主,主人這是……」

    雲償面色有些苦,憶起當初在北離找到阿生的模樣,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現在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她受了重傷,本宮找到她時,她已是半步踏進鬼門關,如今活了過來,但神智受到影響,記憶也失去了。眼前的阿生,便是個可愛的孩子。」

    阿生聽到雲償誇她可愛,更是囂張。「你聽到沒有,我現在不是你的那啥主人,我是阿生,是姐姐可愛的阿生!」

    赤聽聞雲償所說主人的險境,神色不忍,重重的向雲償磕了一個頭。「赤代主人感謝宮主救命之恩,如有差遣,赤萬死不辭!」說完這些他再次看向阿生,「主人忘記了所有,難道連主母也忘記了麼?」聲音透著滄桑,如果段衍生能夠將納蘭紅裳忘記,那麼,究竟是受了多重的傷,遭了多少罪,才會將所有的記憶都丟棄在大海裡,寧願做一個稚兒,也不願再去回顧?

    那麼,我來此,是對是錯?赤想起臨行時主母期盼懇切的目光,突然有些心酸。剪不斷理還亂,情之一字,主人給誰,都注定了虧欠。

    阿生見他不做聲,便要扯著雲償離開。赤想起手裡的卷軸,猛地展開,「這是主母臨行時親自交給赤的,她說,她說不見的每個日夜裡,都萬分想念主人。」

    畫卷被展開,是一張美人的肖像。畫上的美人,正是納蘭紅裳。執劍輕舞,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看出畫師的用心動情,落

    款是北離三月初三衍生為愛妻繪之。

    畫上的納蘭癡癡的望著阿生,似乎在問,「你忘了我麼?難道你真的忘了我嗎?」

    阿生渾身一震,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名驕傲尊貴的女子,眉眼多情,藏了對他人的冷漠,面對自己,是滿懷的情意。她驀的轉身,投入雲償的懷抱,聲音有些哭腔,稚語童言,「姐姐,阿生的心好亂,阿生這是怎麼了?」

    雲償望著畫上的納蘭,低歎一句,「想不到,阿生的畫技竟這般好。」不是癡情到骨子裡,怎麼能如此費心專注……

    「姐姐……她是誰?」阿生此時慌亂,根本就是一個無措的孩子。

    雲償撫摸著她的頭,輕輕開口,悵然若失,「阿生,她就是你的妻,你愛的人。」

    眼見阿生見了畫像神情慌亂,赤急忙收了起來。有些擔憂,「雲償宮主,主人可會有事?」

    雲償輕笑,「你放心,她在我身邊,又怎麼會有事?」

    赤默然點頭,顯然,來的不是主母,自然是帶不回主人。而且,主人還需仰仗雲償的醫術恢復記憶。看來,只能在雲桑逗留多日了。

    雲償抬眼,有些歉疚的一笑,「實不相瞞,阿生在本宮這裡,一切安好。納蘭若要人,儘管親自前來,償歡迎之至。」

    赤趕忙抱拳,「多謝宮主!」

    雲償望著阿生一臉無措的樣子,心想,或許只有她親自來,你才會好受一些吧。她親自來,才是對你最應當的對待。

    焚琴宮不留男子,赤在焚琴宮最近的山腳下搭起了臨時的茅屋。一如當日絕頂山下,做一個虔誠的護衛者。

    自見了納蘭的畫像,阿生這幾日都是雲償陪在身邊安撫。雲償甚至有種擔憂,若刺激過猛,記憶錯亂,對阿生有弊無利。她要做的,是慢慢的進行疏導,等到納蘭從北離趕來,一切,便是阿生需要面對的抉擇。

    她抬眸見阿生睡的安穩,手指仍舊勾著自己的手指,雲償不禁輕笑,心裡漸漸溫暖起來。「阿生。姐姐捨不得你。」

    捨不得,所以要等到納蘭親至,才肯下的去狠心,只有痛了,才會放手。

    「姐姐!姐姐∼不要離開阿生∼阿生乖∼」

    睡夢裡,喃喃自語,透著無助。「阿生不再隨便打人,姐姐不要離開……阿生害怕……」

    雲償輕柔的為她腋好被角,言語凝噎,「阿生不怕,姐姐在,姐姐一直在。」

    她走不開,便一直到深夜。她走不開,但納蘭若來,她不能不走。她還有多少時間陪伴呢?還有多少時間深愛守護呢?雲償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藥廬。阿生若要恢復記憶,還需自己再加一把力才行。

    她沒日沒夜的,只是為了一個人能夠幸福的和另一個廝守,愛上一個人,有時候會忘記自己。雲償不是不憐惜自己,只是,顧不得自己。她在藥廬一呆就是幾日,不飲不食,潛心埋首在研製藥丸的事情上。

    也只要這般忘我,她的心才能少痛一分。

    雲償雙指拈著玉盤上珍珠大小的藥丸,這是阿生能夠恢復記憶的契機。也是徹底將兩人的情緣斷去的□□。雲償的心,終於在不眠不休的勞累裡醒了過來,心動則心痛。

    宮主要閉關煉藥,少主卻要吵著去見,焚琴宮上下忙的有點焦頭爛額。宮主吩咐下來不得打擾,即使是說給少主聽,這說一天管用,如今已經過去三天,少主想念的緊,鐵了心的要往藥廬跑。

    雲償出來時,正好撞見阿生被一群侍女攔著,「阿生。」

    阿生只覺得這聲音比仙音還好聽,急忙掙脫跑過去,「姐姐!」她緊緊抱著雲償,生怕她的姐姐會拋下她。雲償故作憂傷,「阿生怎的變得如此纏人,」說著便從她溫暖的懷抱裡掙出。

    一聽這話,阿生有點急了,十分委屈,「阿生想念姐姐!」

    「阿生如果真聽姐姐的話,就不該擅闖此地,讓婢女們為難。阿生不乖。」雲償刻意板起了臉。

    阿生這下急的快要哭了,無辜的大眼睛似乎就要滴下水來。雲償實在是做不了冷面人,頓時心軟下來,「好了好了,姐姐不怪阿生。」她伸手將人攬在懷裡,輕聲自語,「我又怎麼會責怪你呢……」

    阿生這才歡喜起來。眼見雲償並不是真的生自己的氣,她頑皮的性子又開始作祟。伸手搶過雲償手裡的錦盒,「姐姐,這是什麼?」

    雲償沒留意被她搶了去,突然不知該怎麼和她說。想了想,才說,「這是治你傷的藥。」

    阿生臉色突然謹慎起來,「姐姐是要給阿生吃?阿生吃了這藥會怎樣?」

    雲償似乎是不善於說謊,半晌,如實說道,「服下此藥,你記憶會恢復,到那時,還是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姐姐嫌棄阿生現在又蠢又笨?」

    雲償搖頭。

    「那姐姐覺得阿生現在不夠好?」

    雲償還是搖頭。

    「那姐姐討厭阿生?」

    雲償愣了一下,果斷搖頭。

    「那姐姐為什麼一定要阿生變回來!阿生不要!」她伸手就將盒子打開,抓起那粒藥丸狠狠的扔到了水裡。

    雲償一時有些心急,「阿生!」

    阿生不說話,淚嘀嗒嘀嗒的往下掉。雲償要說什麼,話到嘴邊,

    也無法開口。悲從心起,索性也掉起淚來,「為什麼,當初的你不是現在的你?」她難得失態,面對情,已經付出所有,覆水,難收。

    兩人抱在一起,阿生哭的凶,只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為什麼當初不要自己的人,不在乎自己死活的人,突然有一天要來拆散她和她的姐姐,沒有了姐姐,那阿生的世界,還剩的下什麼?

    還未見納蘭其人,便已埋怨起來。而納蘭,身在北離,未嘗得知。

    赤的信上只說,心上之人,需親身前往。雲桑焚琴,失之永生。

    焚琴宮一幕,赤看的清明,若納蘭不來,沒有人能夠將主人帶回。如今的阿生只認雲償,旁人,萬萬不能進其心。

    納蘭紅裳百感交集,輕輕放下書信,腦海裡迴盪的儘是「失之永生」四個字,究竟發生了什麼是赤都要明言警惕的,焚琴宮,雲償,定是雲償了。納蘭心想。

    她起身脫下一身繁重的衣飾,換上了輕便的衣裳,「吩咐下去,本宮離朝半月,獨孤大將軍暫掌輔佐之職,安穩朝綱,特賜先斬後奏之權,本宮歸來之日,獎罰分明!」

    從坤翎宮傳出的這道旨意,納蘭剛從小皇帝那裡出來,就見她的宮門前跪了一大批臣武將。納蘭心中咯登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語氣無奈,「眾卿起來吧。」

    為首的封閣老率先開口,大膽直言,「當初先皇駕崩,皇后臨死托孤,一國興亡在攝政王手裡,主掌攝政,旁事不可離。攝政王要貿然離國,試問,幼主孤弱,攝政王將北離天下置之何處?」

    納蘭垂眸,「本宮自然是將天下放在心裡。」

    空閣老又問,「攝政王離國,莫不是有天大的理由,不得不去?」

    納蘭神情一僵,眉眼復又張揚起來,「不錯。」

    空閣老與封閣老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攝政王不可離國!幼主尚在,國事不穩,還需攝政王主持大局!」

    納蘭雙眸泛著涼意,神情有些悲苦,「莫非,本宮為這國家,做的還不夠嗎?」

    何苦天下大勢要為難我一個女子之身,我納蘭紅裳一生不負家國,阿生死訊傳來,我的家沒了,皇兄身死,北離岌岌可危。險些我的國也沒了。皇嫂托孤,天下危亡,那時,你們又在哪裡?赤膽忠誠,卻只知在此地阻攔於我,天下不穩,那要你們又做什麼!

    納蘭心神激盪,一字一句揚言道,「本宮令已下,君無戲言。」

    她多番退讓只會讓這些人以為她可欺,若沒有穩妥的佈局,她又怎麼能放心離去?「你們這些人,當真以為本宮愚笨?」

    「攝政王萬萬不可孤身離國!」

    「……還請攝政王三思!」

    「……國不可一日無主,還請攝政王主鎮朝綱!」

    納蘭紅裳微微皺眉,「國不可一日無君,你們口裡的君認得是誰?」她冷哼一聲,衣袖重重一甩,駭的一干老臣顫顫巍巍的跪在那,齊聲高呼,「臣等不敢!」

    「諒你們也不敢,」納蘭紅裳只覺得心中有火,強忍著沒有發出來,失之永生失之永生!本宮的心上人就要跑了,你們這群老糊塗還在阻攔本宮!納蘭紅裳越看越不順眼,「都給本宮起來!堵在本宮宮門做甚!本宮不過是出門半月,朝中忠臣尚在,有你們在,出不了什麼亂子!」

    自打上次納蘭紅裳沒能親去雲桑,就一直憋著火,上次是她顧慮朝廷不穩,但現如今是去晚了阿生有可能就是別人的了,孰輕孰重,納蘭紅裳也顧不得許多。

    「再敢跪著,杖刑伺候!」

    那群老頭鬍子一大把,一聽到杖刑伺候,立馬哆嗦的站了起來。納蘭冷笑,還不是一群軟骨頭,就知道欺負本宮!

    她的思念開閘,怎麼能允許有人阻攔,徘徊了多少日夜,她終於想為自己一搏,不為北離,不為皇室,只為不辜負。她抬頭望天,隱有感慨,「皇兄,你在天有靈,不會怪裳兒吧?」裳兒不得不去!

    一騎騎駿馬飛出皇城,當朝攝政王,納蘭長公主,孤身在前,兵卒在後,浩浩蕩蕩的朝著雲桑趕去。

    一心奔赴心上人的納蘭,不願恢復記憶的阿生,相見,又是如何?

    再相見,我該稱你是誰?是我的阿生,還是焚琴的少主?不過,慶幸的是,你能活著。即使用盡餘生來讓我贖罪,納蘭也甘願。

    圖紙上的距離那麼近,駿馬丈量下的國土那麼遠,那麼,兩顆心之間的距離呢?是否能夠如願?一切,就如這未知的路途一樣,深不可測,無人能窺探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