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16 文 / 劉敏
冤家路窄
華威頂級豪華車有限公司，是京城有名的豪車銷售代理商，因為主打豪華車，所以銷售大廳看起來氣派非凡。
任冰薇第一次走進銷售大廳的時候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大廳足有一千多平方米，銀色的地板上架著上百個高價玻璃展台，每一個站台上都有一款最新車型，甚至還有國內幾乎看不到的概念車，其中最便宜的一輛瑪莎拉蒂都要好幾百萬。大廳內人流不少，來看車的人個個衣著光鮮，看上去有頭有臉的樣子，通常來說，購買豪華車的人，要麼是事業有成想炫富的，要麼就是有錢的富二代，或者各種時尚圈的明星和美女，簡直是炫極了！
前幾天，她為了徹底改變一下形象，特意去做了一個精緻的髮型，把發尾燙成了微微的小卷，看上去成熟了許多，雖然被寧致遠嘲笑老了二十歲，但是她還是滿懷希望地去上班了。
路過閃著奪目光輝的豪車隊列，任冰薇跟著人事部的專員，向著市場部的辦公室走去。市場部的經理是tom，一個四十來歲的精明男士，看上去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任冰薇面試的時候跟他打過照面，她個人感覺這個新上司看上去倒是很好相處的樣子，料想不會比monica更難纏。
然而，任冰薇剛走到市場部經理室門口，卻發現坐在經理席位上的人並不是tom，而是一個陌生的女經理。
人事部的kate率先走了進去，對著那位女經理很恭謹地叫了一聲：「孫總，這是我們新招聘的市場部助理，英名字叫eva。今天剛入職上班。」
那位女經理原本很冷淡地低著頭，聽見kate介紹才微微揚了揚下巴，她輕描淡寫地向任冰薇看了一眼，忽然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一樣，雙眸流露出一種掩飾不住的驚訝表情，同時身體還震動了一下。
任冰薇覺得很奇怪，此前她與這個女人素不相識，而她的臉上分明流露出無限吃驚的神色，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是超級美女，因此決不足以讓任何女人有「驚艷」的感覺，但是那名女經理的神情實在太讓人莫名其妙了，不像見了人，倒像見了鬼。
好在那名女經理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她看著人事部kate，不冷不熱地說：「知道了，你帶她過去辦公室那邊，讓tom安排她的工作。」
離開經理辦公室的路上，kate看到任冰薇不知所措的模樣，很及時地補充說：「這是我們公司的市場總監孫小姐，華威貿易是她父親的公司，華威除了我們這間豪華車銷售公司，還有很多中高檔車型代理。孫小姐是哈佛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她回國之後一直負責整個華威貿易公司的市場部門管理工作，平時不常來我們這邊，估計今天恰好有事來視察一下，所以借用了tom的辦公室。」
任冰薇這才鬆了口氣，剛才她看自己的眼神實在讓人有些毛骨悚然，好在這位孫小姐不是經常在這家公司蹲點，直接上級還是tom。
「eva你好，我是人事部kitty，kate讓我帶你在公司各個部門轉一轉，熟悉一下環境。」任冰薇剛從人事部的辦公室裡出來，突然之間眼前一花，一個嫵媚高挑的大美女走過來，對著她努了努嘴，示意她跟著自己向前走。
任冰薇看她走貓步走得瀟灑自如，暗自猜想這個kitty估計是車模出身，華威公司果然美女如雲啊！
「這裡是複印室，從這裡走過去依次是財務部，人事科，會議廳，董事長辦公室，營銷部，公關部……」kitty手臂一揚，十幾個部室就這麼介紹完畢，她雖然名字叫kitty，卻一點都不具備kitty貓溫柔體貼的特點，做事效率高，雷厲風行。都說每個企業都有自己的化，難道這就是華威公司的企業精神嗎？
這些天裡，任冰薇已經逐漸熟悉了市場部的工作，和幾位同時也混得熟絡起來，從最八卦的lucy嘴裡，她聽到了關於孫燕君的一些具體情況，比如說她本人是個極其厲害的女人，從哈佛畢業之後一直致力於家中生意，從來不交男朋友，以致年近三十還沒有結婚；再比如說她的公關能力確實很強，最大的本事就是善於融資，她有著世界頂尖的前瞻性眼光，又善於利用資源和人脈，在北京豪車銷售市場也算是極其年輕的風雲人物之一。
不但如此，讓任冰薇倒抽一口涼氣的消息很快就來了，tom就很高興地對眾人宣佈：因為貿易總公司業務調整，他榮升為總公司市場部副總監，而最近有一個大型國際豪華車展，總公司市場部總監孫燕君小姐覺得華威豪華車銷售公司的業務實在太重要了，所以決定親自來到華威公司市場部坐鎮，全面負責公司是市場部工作。
學歷高，家世好，有能力，有眼光，有資源，有錢，長得也精緻……任冰薇想想自己，不由得對孫燕君萬分羨慕，為什麼世間總有這樣完美的女人呢？彷彿所有的好運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老天對她們真的是太眷顧了。尤其是孫燕君，她本來可以在家安享尊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逛逛街，參加一些party或者做做慈善之類，她卻偏偏進入了職場，承擔起了華威的家族生意，有這樣的勇氣和魄力的富二代實在太讓人刮目相看了。
任冰薇不知不覺之間，對孫燕君這個人竟然有了一些仰慕和好感。
更讓她意外的事還在後面，孫燕君「駕臨」華威公司的第一天，就特別「提攜」了任冰薇，讓她做自己的助手，負責這次國際豪華車展的具體執行工作。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機會，任冰薇簡直受寵若驚，剛剛進入華威公司的時候，她甚至有些自卑感，擔心自己的專業在這裡完全排不上用場，更加讓她底氣不足的是，她的職位市場部最低級的助理崗，可替換性非常強，從目前情況來看，幾乎完全沒有任何技術含量。她很納悶孫燕君為什麼獨獨看中了自己這個門外漢當她的助理？市場部的機靈的、細心的、專業的女孩多的是，隨她怎麼挑，也不至於挑上她啊？
然而，對於新人來講，這樣的機會卻是必須好好把握的。誰都知道，一旦做好這個項目，獲得總監賞識，升職加薪也就不難了。
任冰薇一路想著，人已經到了孫燕君的辦公室門外。
她輕輕地在辦公室門上敲了兩下，只聽屋子裡的人說道：「eva，以後不必敲辦公室的門。只要是我叫你來時候，你隨時都可以直接進來。」
「好的。」任冰薇很謹慎地問，「孫小姐今天有什麼工作任務給我嗎？」
孫燕君頭也不抬，嗖地一下伸出手，把一匝資料遞給了任冰薇：「這裡是公司推出的車展潛在客戶調查表，你今天的任務就是到一個你認為可以出現潛在客戶的地方發宣傳頁，然後邀請他們填一下這份計劃調查表，下班前把報表給我。」
她的語速非常快，可見平時工作效率之高，任冰薇努力地記下了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從她手裡接過資料，問：「這些地方是由我自己去判斷嗎？公司之前有沒有……」
「你應該從公司其他人那裡瞭解過我的習慣了，記住，我說話從來不重複，也不喜歡別人問我一些常識性的愚蠢問題。」孫燕君打斷了她的話，「另外，你既然是會計專業的，希望你整理出來的資料能夠清晰明白，體現出你的專業水平。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自始至終，孫燕君都沒有看她一眼，任冰薇不敢再問她了，抱著資料訕訕地出了辦公室，心想這個女上司看起來像個名媛淑女，行事風格竟然比monica還要可怕，她竟然表示自己從來不重複說話，難道說華威公司追求效率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了？上司和下屬說句話都嫌浪費時間？看來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了。
任冰薇不敢耽誤，連忙跑到複印室裡打印了一百張問卷和調查表，然後腦子迅速旋轉著，果斷坐車奔向富人聚集的幾個豪華居民區。
不過，調查問卷的發放並不順利，任冰薇發現她來的時間似乎不太對。
上班族應該是在中午的時候人流會多一點，可是富二代一般都比較愛玩，不到半夜三更是不會回來的，等到她好不容易忙完手裡所有的問卷，再看看時間竟然已經下午四點多鐘，等到她一路顛簸到公司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
孫燕君粗粗地看了一眼她費心費力做回來的問卷，立刻很有范兒地說：「調查不合格。重做。」
任冰薇頓時怔住了，這些問卷哪裡不合格了？
孫燕君此時終於抬頭瞟了她一眼，說：「這些問題的設置都不太符合當下消費者的需求，你明天重新設計一份，再做一次。」
任冰薇沒想到原來是這樣，心道你為什麼不提前說？你是市場總監啊，這些問卷不是經過你審核的嗎？你這樣做，表面上是浪費了我的時間，實際上是浪費公司人力物力財力啊！但是她沒有反駁，畢竟華威公司是人家家族的生意，孫燕君大小姐就是要花高薪白養一個閒人也是她們孫家的事，她一個打工族幹活拿薪水，犯不著操這種心，大不了明天再跑一趟。
回到家裡，任冰薇只覺得渾身酸痛，吃完晚餐，洗過澡就趴在沙發上打盹，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一看是寧致遠打來的，隨手接聽了。
「你最近很忙嗎？新公司上班怎麼樣？」他很好奇地問。
任冰薇聽到他溫暖的聲音，心情一下子變好了，她故意歎了口氣說：「別提了，我們小職員當然不能跟你們大律師比了，每天做著打雜的事，沒有成就感不說，連老闆都沒覺得你的付出是有價值的。」
寧致遠倒是很會安慰人，聽完她的遭遇說：「誰不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你其實可以換一個角度想，也許她們是想測試一下你的實際能力，至於那問卷調查什麼的，恐怕都是噱頭。既然改行做市場，就必須膽子大，嘴巴巧，見機行事，多做幾次就熟練了。」
「但願如此吧。」任冰薇想起還沒完成的調查問卷，又開始頭疼了，「對了，你也是還豪車的人群，我問一下你，哪裡可以迅速拿到n多豪華車潛在消費者的調查問卷呢？守在人家家門口，實在不是一個好辦法，我今天算是領教了。」
「這個問題，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寧致遠信心十足地說。
「那你給我介紹幾個富婆客戶來，我熟門熟路的好辦事？」任冰薇趕緊追問。
「這個可不行，工作上的事情你總是要自己辦的，我插手了反倒對你不好。不過調查問卷的事，我建議去那幾個特別熱鬧的商務會所試試。到這種豪車的特定人群聚集地區推銷一下，就算是練練膽，這次你做完報表，我打包票你老闆不會難為你。」
對呀！被寧致遠一提醒，任冰薇不禁茅塞頓開。她怎麼之前沒想到呢？還是生活閱歷造就了不同階層啊。
次日，任冰薇照著寧致遠的提示去辦了，她原本以為自己在商務會所裡會一路遭人冷眼，也許是她的俏麗的短髮和溫柔又具有親和力的笑容起了作用，那些大亨富太們竟然都很配合，很痛快地填了表。其中有幾位留下了單位名稱和聯繫方式的，竟然還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房地產開發商。
任冰薇回到公司把報表交給孫燕君，並且按照她的要求，像做會計分錄一樣把一天工作統計得整整齊齊。
這一次，孫燕君終於沒有再「ng」了，她甚至還對任冰薇說了一句「goodjob」，雖然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連一絲笑容都沒有，彷彿只是習慣性地對工作出色的下屬給予一句表揚，但是任冰薇已經很滿足，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從事這份新工作所帶來的充實感和成就感。
她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孫燕君卻叫住了她，很難得地寒暄了一句說：「eva，你有男朋友嗎？」
任冰薇的思緒停頓了一秒，她在思索自己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按照公司其他人的說法，孫燕君是個年近三十還沒出嫁也沒有男朋友的優質剩女，她沒道理對一個普通下屬的感情狀況如此關心，她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答案呢？
她很謹慎地想了想，模稜兩可地回答說：「有一些很好的朋友，不過還不算男朋友。」
孫燕君聽到這個回答，唇角微微上揚，她沒有說話，卻有意識地將手腕上帶著的一個金絲鐲子在任冰薇眼前亮了一亮，任冰薇的目光立刻被那個鐲子吸引了，它是七彩色，很巧妙的鑲嵌在鐲子的金絲裡，看起來貴氣又神秘，配上孫燕君冷艷的氣質，簡直完美無缺。
「真漂亮！」任冰薇情不自禁讚道，看著她手腕上的鐲子。
孫燕君掃了她一眼，神情平靜地說：「是我父親年前送給我的結婚禮物。」
任冰薇沒想到孫燕君居然將這麼私密的事情對她說出來，她有些驚訝，但還是微微地笑了一笑：「原來您已經結婚了嗎？恭喜孫小姐。」
孫燕君驕傲地對她展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樣子很是迷人，但是卻語氣清冷地說：「還沒有。我們原本是計劃今年結婚的，但是中間出了一點問題，恐怕我們都要改變計劃了。」
任冰薇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覺得孫燕君今天好奇怪，一向那麼注重個人形象、連公司最八卦的員工都追不出一絲緋聞的她，怎麼會主動將個人的**坦率地講給她聽呢？況且，預定好的婚禮不能如期完成，怎麼說都是一件不太令人愉快的事，她為什麼毫不避諱地讓她知道？
好在孫燕君很快就接過話頭：「好了，我這裡沒事了，你先下班吧。」她說著合上了件夾，做了個準備逐客的動作。
任冰薇默默地走出了孫燕君的辦公室，她心裡疑惑不解，卻又完全沒有頭緒，儘管孫燕君從來不像monica那樣對她呼來喚去，只是拿「制度」「原則」之類的來暗示她，充分展示了一個家教良好的女人應有的職業風範，但是任冰薇總是隱隱約約覺得，孫燕君從骨子裡其實是不喜歡她的，甚至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氣息，說不上是同情還是鄙夷，這一點真的讓她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