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成長篇 第三十八章 終於回到部族了 文 / 吉大可
第三十八章 終於回到部族了
我聞言暗吃一驚,原來國家的情報機構是獨立運轉的,王公大臣也休想干預。
我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前軍由前使役長帶軍壯護衛,主要是尚可步行的部族婦孺。中軍由典大主婦統領,左右使役長帶隊護衛,對那些不能行走的婦孺、傷壯,搭乘車輛和擔架抬行,左右耕壯營輪流抬護。後軍由農魚辦負責,主要是物食輜重和戰亡將士遺骸骨灰,還有一百多戰俘,要盡數帶回國內。幾位探騎則前後探查呼應,因應情勢隨時調整。」
我環顧左右沒有異議,就說道:「一個時辰後出發。」
我正要起身準備,左使役長趕忙起身問道:「小大人,咱們不追擊司馬敵賊了?此時正可乘勝追擊啊!」幾個軍壯聞言都面露喜色。
我看了一眼這幾個立功心切的軍壯們,解釋道:「我部婦孺皆疲,敵賊騎駿逸,行蹤迅捷,已成驚弓這鳥。窮寇莫追啊!」我看著眾人略帶失望的表情,未做過多的解釋,起身去找典大主婦,告知準備出發之事。
我與典大主婦通報了啟程的準備情況和計劃,典大主婦點頭應允。看來救命之恩也沒用,還是把我當小孩了。
再一轉身,就看到農魚辦正在招呼軍壯、戰俘們砍伐樹枝,捆綁麻繩,製作擔架。殺敵用的絆馬索,都被分成幾股,用作擔架綁繩了。真不愧是農魚行家,要是我可想不到這些物事。再看那些稍小一點的陶盆、陶罐,都捆綁好準備戰俘背負行進。是啊,畢竟是大批的婦孺遠途行軍啊!
一個時辰後,眾人吃飽飯,尚能步行的婦孺,開始集結站隊。我讓人把我的鹿車,留給典大主婦等貴婦乘坐,命左右使役長輪流駕駛。軍壯人等一概步行前進。乘坐設備均由婦孺使用,當然我也不能例外。典大主婦感激的拍拍我的腦袋,欣然接受了這份禮物。
我一想,不對啊!我也是四歲多的孩童啊,怎麼沒有人關心我呢?哎,看來在這個刀耕火種的年代,當個領導真沒有什麼好處可沾光。
時辰到了,我帶領步行的婦孺走在全部族的前列。所有的軍壯都用麻布包裹著所能得到的物食,繫在身上,手提農器護衛前行。
我帶隊向前走出大約一里地,回頭望去。但見典大主婦車攆擔架的中軍才剛起步。前軍婦孺加上軍壯足有**百人,幾乎佔了全軍的三分之二。中軍人數三百來人,但是多為車載乘騎,擔架抬行,隊伍的長度只會更長。殿軍要拆卸軍帳,護衛輜重,還有百多號背負輜重的戰俘,也不輕鬆。好在有能幹的農魚辦,我就不必操行了。
很快正前方一驥快騎來到眼前,甲二飛身下騎,近前稟報道:「山口營帳附近已探查完畢,我軍今夜可在此過夜。」
說完甲二就要扶我乘騎,我擺手制止了。叫過後面一位撫育幼兒的健婦,示意她乘騎歇息片刻。
看得出,這位婦孺確實走的不輕鬆,但又不敢乘騎,我只好示意甲二強行輔助健婦乘坐在馴鹿上,甲二牽著韁繩隨行。我抬頭看著用麻布兜著的幼兒,正貪婪的吸允乳汁,健婦則是眼含淚花。
不曾想,身後卻響起了「嗚啊」的歡呼聲。就這麼一個看似微小的舉動,卻波動了眾多婦孺和軍壯的心聲。關愛的力量的確不可估量。
接下來兩邊的軍壯也都學著我的舉動,開始主動幫助健婦抱孩子,攙扶行進,隊伍行進的速度明顯加快。眾人開始有說有笑起來,沉悶的氣氛是一掃而空。特別是男女相互攙扶的隊列,嬉笑怒罵之聲不絕於耳。
這還是在避難的行軍嗎?我怎麼覺得有點像後世的團隊旅遊啊。
我也高興的應景而唱,改編自後世的軍歌:「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軍壯向前進,腳踏著寬廣的大地。背負著國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我們是族人的子弟,我們是燧明的精壯。從不畏懼,絕不屈服,英勇戰鬥。直把那敵賊都殲滅乾淨,部族的旗幟高高飄揚。聽,風在呼嘯,戰鼓響!聽!軍壯歌聲多麼嘹亮。……。」
一眾人漸漸安靜下來,都在傾聽我的歌唱,很快有人就和著節拍擊打農器,再後來就一遍遍的學唱起來,最後眾人都行進在雄壯的旋律之中了。
我望著沿途所經過的場景,有昨夜藏身的避寒坑、擊殺戰場和高山草原,逐步忘卻了行進中的疲勞。
我們比預計提前了兩個時辰,到達山口毗熊國營哨所在地,現在此地已經是我軍壯在把守了。
我叫來前使役長,吩咐軍壯伐樹支棚賬,挖避寒坑。要保證婦孺今夜都有御寒之地。
健婦們自發的組織起來,埋鍋煮水,溪流邊上男男女女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很快中軍的車流也來到營哨,軍壯們都加入到挖坑支帳的建設之中。前軍的健婦在典大主婦的指揮下,開始有秩序的照顧幼兒和傷殘病弱。我看在眼裡,從心裡佩服這位女流之輩,在如此的大難面前,仍然鎮定從容的指揮調度,絲毫看不出曾被劫掠的印記。仔細一想,也是,人家是莒國的公主,量敵賊們也沒有這個膽量。
農魚辦帶領的後軍到達以後,全軍都開始忙碌著煮湯做飯,安營搭帳。天黑前,貴婦們和病弱、攜幼的族人都住進了營帳,健婦們都安頓在了避寒坑中,營帳和避寒坑內都點起了些許篝火取暖、煮水。草地上軍壯們正在運送干樹枝、物食等以備夜間使用。騎壯們被分成幾批,由左右使役長帶領,分班輪崗巡查,看守戰俘,以防不測。
一眾人吃過牌飯(晚飯),洗漱後,陸續進入帳坑內歇息。天也慢慢的黑了下來,軍壯們也在草地上支起了大堆的篝火取暖照明。不時還有健婦們擠過來,陪伴在軍壯身邊。
我、農魚辦、幾個軍壯頭領,加上探騎們,圍坐在一個大篝火周圍,聊天歇息。
經過了一天的勞累,瞌睡蟲終於鑽進了我的體內,我靠坐在一個麻包旁,感受著篝火的熏烤,昏昏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陣呻吟聲吵醒。難道有誰生病了嗎?我環顧左右,篝火還在辟啪的燃燒著,身邊幾個頭人卻蹤跡全無。我再側耳仔細一聽,呻吟聲來自右面不遠的地坑下面。我剛想起身探望,就聽一個雄壯的男子一聲低吼,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不用看了,一定都是兩兩成對兒,地坑裡野戰去了。這到好,落難改成調劑生活了。
我活動了幾下腿腳,慢慢的站起來,想去看看營帳的情況。剛一起身,就見有軍壯走了過來。
「小大人,您需要找個健婦暖暖身子嗎?」甲二問道。
我無聲的搖搖頭,擺擺手。
結果甲二理解錯了,趕忙說道:「感謝小大人的關愛,下職已經暖過了,現下是下職在巡崗,多謝您。」
這可好,我本來想問詢他們是否會鬆懈巡查,現下則變成了我對他們的關愛了,太無恥!
我只好起身,在篝火旁活動起來。順便問道:「戰俘們都看守好了吧?」。
「放心吧,小大人。都在草地半地下的坑裡歇息呢,只要有亂動的,就地擊斃。」甲二自信的說道
甲二陪著我往夜暗處走了幾步,我又止住了腳步。心想,我一個孩童,黑咕隆咚荒郊野外的,還是別去了,萬一有個野狼什麼的,我也對付不了。地坑裡就更不能去了,那是軍壯和健婦們盡歡的樂園。我只好回到篝火旁,繼續我的春秋大夢。
天亮了,族人移動的腳步,使我從睡夢中醒來。健婦們各個是精神飽滿的梳洗打扮著,有些在準備著鼓飯。軍壯們則無精打采的伸著懶腰,打著哈氣。看來這幫傢伙夜晚不只是值班上哨這麼簡單的物事。
我看著這群戰功顯赫的軍壯,就寬容他們一次吧。慢慢吃飯,兩個時辰後再出發。
反正來時也就半天的路程,回去雖然有婦孺同行,但一路下坡,也方便的多。
我吃罷鼓飯,眼看著眾人都吃完喝夠了,成群結隊兒在草地上、溪流邊扯鹹蛋。
我召集頭人們聚集在一起,不客氣的說道:「你們還想不想回去了,如果不想回去,我可先走了?」
典大主婦瞪著杏眼,撇了我一眼,一撅嘴沒說話。農魚辦知道眾人做的不對,趕忙補救著,大聲說道:「小大人提醒的對,我們該準備啟程了,不然到了明天我們可沒物食進餐了。」其他人連忙附和著。
「好,前軍準備出發!」我命令道。
其他各軍你們就看著辦吧!特別是典大主婦,我一個小孩也管不了,您就請自便吧。
正想著,典大主婦走過來,把我摟在柔軟的懷裡,用手撫摸著我的頭,憐愛的說道:「柯兒,典姨雖然不是你的親娘,但也是你的娘姨。這次柯兒的言行,娘姨都看在眼裡,真難為你這個孩童了。今後不許再叫我典大主婦,必須叫我典姨,聽明白了嗎?」
我這才醒悟過來,原來典姨是為這個生氣了。真是應了後世的一句歌詞:女人的心你不要猜,想猜你也猜不出來。
我眼含淚水,仰頭望著典姨叫道:「典姨,」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典姨緊緊地摟著我,身邊的頭人們都默默的站著,無人願意干擾著溫馨的時刻。我內心幾天來的緊張、恐懼、焦慮和壓力一下都釋放了出來。我的眼淚不住的滾躺下來,典姨也是默默地流淚。
這些婦孺們歷經了地震,洪水。遭受姒簡偷襲,三叔蒙難,大盟主受傷。再到司馬缶劫掠,真可謂是多災多難,劫後餘生。
正是『屢遭劫難又相逢,此處無聲勝有聲。』
再想一下,從昨晚到今日,族人們盡情的歡愉,那不就是在飽嘗了一波接一波的苦難後,身心負重的集中釋放嗎?
我現在還能說什麼呢,命令眾人不要在放鬆了嗎?我是一個字的命令也發不出來。
只見典姨鬆開了我,用手擦乾了眼淚,對著眾人,哽咽著大聲喊道:「全族,準備…出發!」
婦孺們聽到典姨的號召,立即行動起來,收拾好各自的物事,自動的排好隊,等待出發。
這就是婦孺們眼中的典姨,如此多的危難,作為一個女人,卻從來沒有在苦難面前放棄過,現在當然的成為了族內婦孺的主心骨。我仰視著典姨青春的面孔,從內心裡由衷的敬佩這個堅強的女性。他就是我心中的——典姨!
我大步朝前走去,來到前軍隊列的前面,默默地走向了山口。身後前軍的耕壯和婦孺們也邁著堅實的腳步,跟了上來。大家剛才的快樂沒有了,但是,更加的堅毅和果敢。
我帶頭唱起了軍歌:「向前!向前!向前!……。」
前軍豪邁的歌聲,驅散了山谷裡的晨霧,驚起了棲息的鳥雀,惡魔野獸那是避之唯恐不及。
我們順著山谷的道路繼續下行著,我突然望見半上坡上有軍壯手拿令旗,開始揮舞。身邊的甲二看快稟報道:「山谷之中間隔著都有探哨一路信報,小大人,您就放心的行進吧。」
我聽此言,命眾人向後傳送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眼看著軍壯們是扶婦攜幼,健婦們則是送水擦汗。我估計後世的軍民一家也不過如此吧?但見前軍行進的腳步,更加堅實和迅速。
我們行進神速,大約在七鼓(下午三點)時分,就接近了南山口。明顯感到氣溫也開始上升,一眾人身上不免流出汗水。
我讓眾人停歇片刻,歇歇腳,喝點水,擦擦汗。
我邁步走上山坡,看著一字排開,路邊歇息的前軍婦孺軍壯們,大聲說道:「我們就要到家了!」
山谷裡是一片「嗚啊」的歡呼聲。
我等眾人呼喊聲稍歇,繼續說道:「我們是不是應該有一個整齊的軍容,讓國都的族人看到啊?」
一眾人紛紛站了起來,擦乾汗水,整理物事。軍壯們則各個挺胸提具,準備出發。
「耕壯兄長們,你們是不是我族優秀的男兒?」我鼓動著說道。
「是!對!」精壯們振臂高喊著。
「那你們就應該繼續扶婦攜幼,幫助族人,一起走出山谷,給我們國都的族人們看看,什麼樣才是真正的軍壯!」我激動的大喊道。
「太好了!我們都是軍壯!」前軍的男女老幼們齊聲高喊著。
我振臂一揮,大聲說道:「那好,我們就唱著軍歌,前進!」
我下到山谷,帶著前軍,歌聲嘹亮地向山谷外走去。
很快來到了國都的地域,但見路兩邊人是越聚越多,都對我們這支衣衫襤褸,扶婦攜幼,甚至有人一瘸一拐,一眾人都盡力邁著整齊的步伐,高唱著激昂軍歌的隊伍,刮目相看。本來準備開展救助的族人看著如此襤褸而精神振奮的隊列,驚得是目瞪口呆。
甲二從旁邊趕了過來,對我說道,前軍暫住蟒河南邊耕壯軍營,中軍暫時寄住在房舍和棚捨區內,後軍規建農魚院管轄,戰俘進欄棚看押。我點頭認知。
隊伍繞著工織坊、匠作坊和驛車坊走著,做工的健婦和工匠們報以敬佩的目光,織工場的健婦們還給隊伍中的婦孺送上水碗,眾人都是眼含淚花。
隊伍來到議事院,國主、國監、我娘、姨和外姨,還有兩個妹妹都在此迎候著。
我只好讓甲二繼續引領著隊伍,過河到南邊安住,我則迎著父主等一行人走了過去。我剛要開口說話,娘迎上來一把把我樓再壞了。用手不住的拍打著我的後背,哭泣著喊著:「柯兒,柯兒,這麼大的事,走也不給為娘打個招呼,害的娘和囡囡們天天念叨你,你姨整天為你敬告上神,祈佑柯兒,平安歸來。你外姨飯都吃不下,那可都是你外姨的部族之人啊!你這個混孩子,今後可不能這樣不打招呼就往外跑了,娘一天天的老了,可受不了這樣的折騰。」
父主等一干人看著我娘的哭訴,只能尷尬的站在旁邊,本來準備好的歡迎儀式,也就此告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