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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四章 林鶴望 文 / 繁朵

    更新時間:2013-02-05

    由明吉引著路,繞過一片蘆葦,果然見煙雨濛濛中,不遠處一艘精緻的小型樓船,珠簾高卷,裡頭數人圍幾飲酒,對雨賦詩,正玩樂得熱火朝天,內中影影幢幢,一眼望去皆是華衣美服的少年郎君,許多人身邊還陪伴了一到數名穿紅著綠的美姬,隱隱之間彷彿有脂粉之氣透出。

    這情景的確不像是拐子的船,卓昭節才鬆了口氣,復急道:「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卻是那艘樓船中絲竹悠悠,整個都在向湖心滑去!

    明吉也是瞠目結舌:「這?!」

    煙雨紛紛,秣陵地處江南,擅舟楫者比比皆是,那船離岸極快,如箭分水,等三人追到岸邊,已經到了遠處,莫說追之不及,就是叫,看裡頭那般熱鬧,也未必有人能夠聽見,在附近叫了幾聲游煊,都不見他蹤跡,想來是還在船上了,主僕三人站在湖岸上,面面相覷!

    卓昭節氣得捏緊了拳:「好一群無禮荒唐的人!」她如今倒不太擔心游煊被拐賣了,但她很想拿點什麼砸過去!

    卻不知道那樓船的二樓,相比樓下卻顯得格外幽靜,只聞雨落蓬頂,沙沙作響,另有三兩個錦服少年,正半開了窗對飲,一面看著岸上的卓昭節,一面閒聊,居中的錦衣少年仰頭盡一樽,放下後就拊掌笑讚道:「當真是顏丹鬢綠,神采飛揚!這般站在湖邊看過來猶如凌波而至般,好個小娘——方才很不該看到有人過來就使他們把船開走的,不然就好與這小娘認識了。」

    旁邊的綠衣少年就笑著道:「林兄你省省吧,方才被你哄上船的那小郎君已經被她們盤問出來是姓游,跟著祖父、表姐出來垂釣的,想必就是游翰林的孫兒跟著游翰林出來的了,他的表姐,多半是邊家人,不然也是游家旁的姻親家的女郎,怎麼會不知道你和白家女郎的婚期就在下個月?不定還與未來嫂夫人有交情,屆時你上去搭話,怕不先挨了一頓劈頭蓋臉訓斥!」

    「噫,麻弟何出此言?我只說那小娘生得好,恰如這青草湖景般使人見之眼前一亮,因此生出攀談之心罷了,又不是有旁的想法,她罵我做甚?」那林兄不以為然道。

    「縱然如此,但鶴望兄你將人家表弟哄了上來,如今見人家家裡人找過來,又把船開走,行這般促狹事,也足夠那小娘罵你一頓了。」另一個紫衣少年亦是幸災樂禍的笑道,「鶴望兄難得捉弄一次人,偏就撞見了未來岳父的姻親!那游家小六郎君,聽說是子靜弟沒過門的妻子的嫡親堂弟吧?就算你一會把那游小六郎從別處放下去,叫他知道了你是誰,子靜弟定然要在是書院裡尋你理論的。」

    林鶴望歎息道:「這事情你們兩個也敲了邊鼓的!不然,我只招手叫那游小六郎靠近來,什麼括蒼山、什麼大俠、什麼事關天下武林的安危,都是你們說的,不僅如此,宋師弟啊,使游小六郎深信你等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括蒼山大俠的那幾手,正是你蒙了面慇勤跳下去露的吧?那劍光舞得紛紛揚揚猶如飛雪濺瓊,竟是滴雨不能近身!從前我都不知宋兄劍技這般高明啊!換作我如今只得八歲,我也要信你那番說辭了!」

    那紫衣少年宋師弟狡黠笑道:「若是子靜弟問起來,我自然會說,乃是鶴望兄你先挑的頭,屆時,只怕子靜弟會以為,我卻是受林兄你的指使啊!」

    那綠衣麻姓少年哈哈大笑起來:「林兄,你如今可是騙了個燙手的山芋上船,卻不知道如何收尾?」

    「莫急……」林鶴望沉吟了片刻,就道,「容我想一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總有辦法解決的。」

    過了片刻,他這裡還沒想到主意,底下就有人上來了,是個年方二八的俏麗使女,穿著藕荷色衫子,繫了杏子紅羅裙,挽著垂練雙髻,上來後先是脆生生的問候了三人,復一甩帕子,笑著道:「林家郎君!你騙上船的那個小郎君,如今心急火燎的想拜宋郎君為師呢,咱們姐妹可是哄他不住了,你們看是不是帶上來?」

    林鶴望咦了一聲,道:「宋師弟你不是方才給他出了一道考題?」

    那紫衣少年還沒答話,俏麗使女已經掩袖笑道:「不就是叫他背幾頁書嗎?那小郎君可是聰明得緊,方才就背出來了。()」

    「……現在怎麼辦?」紫衣少年與綠衣少年聽了,都是一呆,雙雙看向了林鶴望,林鶴望瞇起眼,忽然一拍案,道:「有了!」

    兩人忙問:「怎麼?」

    「念我,你去叫艄公把船尋個地方靠下岸,記住靠岸時,莫叫游家小六郎留意到靠岸的這一邊。」林鶴望吩咐道。

    使女念我聽了,略一想,就明白過來,笑著道:「林家郎君好生聰慧,這是要告訴游家小六郎,括蒼山的大俠因事匆匆離開了嗎?」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這才是遊俠風采啊!」林鶴望拊掌笑道,「念我當真聰慧,在這船上實在可惜了,莫如隨我回去罷?」

    念我卻笑著道:「婢子可不敢——林家郎君是懷杏書院崔山長的高足,將來是要金榜題名跨馬遊街的人物,哪裡是婢子能夠配得上的?再說這湖上的姐妹誰不知道林家郎君下個月就要娶妻了?白家四娘子可是正經的書香門第家的女郎呢!婢子這樣的出身,連近身伺候她也不配的。」

    一面笑著一面就下去了。

    宋師弟因此取笑林鶴望:「鶴望兄今日怎的姿容銳減,連個小小使女也不肯跟你了?」

    「這念我聞說是許鏡心來時撥去伺候過許鏡心的,跟過許行首幾日,到底不一樣。」林鶴望一本正經道,「她是聽出來我不過是玩笑話罷了——娶妻在即,出來消閒歸消閒,這個時候納個妾回去,像什麼樣子?」

    「林兄此刻倒是正人君子起來了。」那綠衣少年笑道,「維儀弟,今日咱們兩個好好的在,也不知道是誰把咱們拖出來的?」

    宋維儀便道:「折疏兄,且念在今日乃是林兄慷慨解囊的份上,我等便心照不宣罷?」

    他們這邊嬉鬧悠然,岸上卓昭節三人卻是又急又氣,匆匆回去告訴了游若珩,游若珩倒不怎麼擔心,只道:「確定六郎在他們船上?」

    「是婢子親眼看著進去的。」明吉道,「後來帶著女郎過去時,那船恰好已經開進湖裡去了,在岸上被煙雨阻隔也看不清楚,但附近找過不見六郎蹤跡,再說六郎若是下來了,自然會過來尋阿公的,既然沒來,必然是還在船上。」

    ——總不能猜測六郎若是不在船上,又不至於躲起來,多半出了事吧?

    游若珩就坐了回去,道:「那不妨事的,煊郎說明身份,他們自然會把他送回來。」說著就繼續垂釣了。

    卓昭節急得跺腳,道:「外祖父,那船好端端的停著,看到我們過去偏就開走了,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過一個玩笑。」游若珩並不當回事,依舊穩穩的抓著釣竿,道,「回來後訓斥六郎一番也就是了,少年人難免有心性跳脫之輩。」

    他竟是一點也不急,卓昭節可沒有這樣的定力,說他不動,只得心急似火的等著。

    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卓昭節都差點把附近的草踩平了,蘆葦叢邊的湖畔實地上,卻當真轉出三個錦衣少年,未帶僕從,領著游煊,聯袂而來。

    見狀,卓昭節立刻對那三人怒目而視!

    那三人中為首一人面皮一抖,隨即恢復了正常,若無其事的上前來,對游若珩拱手為禮,賠笑道:「這位可是游師伯?師侄林鶴望,方才因友人偶然遇見師伯的孫兒,一時興起,冒昧邀其登船一遊,卻忘記及時告知師伯,還望師伯見諒!」

    他是懷杏書院山長崔南風的入室弟子,崔南風正是游若珩當年同窗師弟,因此可稱游若珩為師伯。

    宋維儀、麻折疏也上前行禮問好,一稱師伯一稱老翰林,皆不敢怠慢。

    卓昭節心中惱火,但聽游若珩輕咳了聲,只得陰著臉,上前代游若珩還禮。

    雙方見禮畢,游煊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表姐追到湖邊眼睜睜看著船開走後的憂急,笑嘻嘻的過來與卓昭節炫耀道:「雨中遊湖別有意思,表姐,幾時咱們叫兄長和堂姐們一起過來,也尋艘船挑個雨天下湖。」

    卓昭節瞪他一眼,就見游若珩放下釣竿,不怎麼在意的道:「些許小事,有勞諸位送犬孫歸來了。」

    「師侄豈敢當師伯道勞?」見游若珩不計較,林鶴望三人都暗鬆了口氣,賠笑道,「惜乎那友人有事,先行離開了,未能當面向師伯致意。」

    見游若珩絲毫沒有追究對方哄騙的游煊的意思,卓昭節到底忍耐不住,出言道:「敢問林家郎君,哄我表弟登船的到底是誰?」

    「啊,小娘子見問,不敢不答。」林鶴望的溜她一眼,一臉正派道,「正是與我等同在懷杏書院的一位師弟,說起來與游家還有些關係——是厲陽江扶風!即師伯長媳的堂弟。」說著誠懇的替江扶風賠罪道,「江兄為人曠達、不拘小節,冒昧得罪處,鶴望在這裡先代其賠罪,還請小娘子勿要怪他!」

    聞言,卓昭節還沒說什麼,明吟和明吉已經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旁邊游寶也咧了咧嘴——卻是游煊最是心直口快、胸無城府,當下就咦了一聲,轉頭問卓昭節道:「表姐,那江家小舅舅,不是說要指點大哥功課,又與十一表哥探討問題,要在咱們家住一段時間,此刻正陪在祖母跟前說話嗎?怎麼會跑到船上去,也不與我照面?」

    林鶴望等人臉色頓時僵住……

    卓昭節哼道:「你既然知道江家小舅舅不可能在這裡,還信他們?」

    「本非大事,少年人心性,一時或頑皮或促狹,戲弄小童,既已平安將之送回,一笑了之罷了。」原本已經繼續垂釣的游若珩,卻忽然回過頭來,嚴厲的看著他們,冷哼道,「如此文過飾非、謊言連篇,卻叫人不齒了!懷杏書院享譽天下數十年,號稱江南第一書院,爾等既是書院學子,不思努力奮進,反使書院蒙羞,真是……」他皺起眉,直叱,「使人失望透頂!」

    游若珩雖然只會死讀書,於庶務上一竅不通,但他為人卻極方正,最看不得人巧言令色,若是林鶴望等人直承故意戲弄游煊,他未必放在心上,但林鶴望等人為了避免被責問,故意污蔑江扶風,卻使他頗看不過眼了,他是長輩,亦出身懷杏書院,且曾官至翰林,在秣陵、甚至附近幾地都是頗有名望的,都知道他是個方正的君子,這麼一說,等若是對林鶴望三人下了評語,三人聽了,臉色都不禁白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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