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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四十六章 母親的心 文 / 繁朵

    更新時間:2013-06-05

    「不瞞祖母,四年前,孫媳正學琵琶時,因彈不好一曲《夕陽簫鼓》,恰逢蘇伯邀孫媳的外祖父,往江南明月湖中的楓島勘察楓潭。」卓昭節語速略快,聲音微微顫抖著道,「不想到了碼頭,才知道九郎也要隨蘇伯前去。當時孫媳難得出門,看九郎所乘樓船廣大,小孩子心性,就沒回府。」

    「在明月湖上,孫媳親眼看到了九郎……為侍衛中的內奸算計!」卓昭節低聲道,「當時……孫媳還差點被捲入其中,後來隱約想到……九郎……是父親的獨子!所以……」

    見長公主不說話,她張了張嘴,半晌,到底把話說出了口,「到長安後,才曉得祈國公府子嗣昌盛。所以孫媳總是會想到四年前的湖上之夜,九郎若是有失……得到最大好處的……」

    她是橫了心,將話挑明了。

    「孫媳是個俗人,也沒有光風明月的心懷與胸襟。」卓昭節吐字清冽,道,「孫媳只曉得嫁雞隨雞這個道理,如今既然嫁了九郎,自然是從九郎這邊來想。倘若祈國公是個慈祥的伯父,就如孫媳的諸位伯父一樣,待九郎也是真心的好,孫媳自然將之當成了伯父看待,也不敢對祈國公府上下有半點無禮。但現下……」

    卓昭節垂下眼簾,輕聲而堅定的道,「大房欲害九郎,孫媳豈能坐視?但孫媳幫十娘,也不是全想著用十娘來遮掩什麼,祖母目光如炬,孫媳做什麼,能瞞過祖母?孫媳這麼做,只是能幫則幫。大房一日不放過九郎,孫媳……一日也不與大房罷休!」

    長公主瞇起眼,打量著她倔強的神色,淡淡的道:「你要對付的大房,是本宮的親生骨肉,還是本宮的長子!本宮的嫡孫、孫女……甚至還有曾孫……你這樣當著本宮的面說出來,是覺得即使九郎不在這兒,也能庇護住你嗎?」

    「就是九郎不在這兒,孫媳才與祖母說。」卓昭節的心砰砰的跳著,面上卻一派鎮定,她抬起眼,直視著紀陽長公主的眼睛,緩緩道,「因為倘若九郎在這兒,必然要維護孫媳。到那時候,就是孫媳挑起是非了。」

    長公主冷笑:「你是打量著本宮會被你這番話感動,不追究你?」

    「孫媳不敢。」卓昭節立刻跪下,沉聲道,「但方纔都是孫媳的真心話!祈國公是祖母的親生愛子,於孫媳來說,他幾次三番針對九郎,孫媳卻是拿他當仇人看待的!這一點孫媳不敢瞞祖母,憑祖母要怎麼罰孫媳,孫媳也無話可說!」

    「若是有人當著你的面——說把你的子孫當作了仇人,你打算怎麼辦?」紀陽長公主冷冷的看著她,「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長公主的語氣固然不善,可卓昭節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遲疑——她飛快的思索著,長公主是在為什麼遲疑?

    要不要罰自己、還是怎麼罰自己?

    她心念電轉,還未想到回答的話,長公主卻忽然話鋒一轉,低低的笑了:「你口口聲聲說把大房當仇人,但你可曾想過?以你如今這點兒能耐,也配做大房的對手嗎?」

    卓昭節一愣,長公主卻似乎沒了和她多說的興致,收回看她的目光,轉而盯住了自己保養精心、至今望去白皙無瑕、如霜如玉的手指,輕描淡寫的道:「蘇史那不是被九郎特意留下來幫你了?多多的請教他罷!就你現下這點兒心思,對本宮這樣的人來說,想什麼不是直接寫在了臉上?」

    長公主淡然道,「念在九郎的份上,這一回,本宮不追究你試探本宮之罪,下去罷!」

    卓昭節還想說什麼,但見長公主已經露出不耐煩之色,只得識趣的住嘴,道:「孫媳遵命!」

    待卓昭節若有所思的走了,長公主卻遲遲沒有召進人來伺候,而是揉著額角,似思索著什麼。

    半晌後,她問一直垂手靜立在下首的龐綏:「你看這孩子如何?」

    「小世子婦與小世子極為相悅。」龐綏略作思索,沉吟道,「方纔那番話是出自真心。」

    「本宮是說性情。」

    龐綏這次猶豫了一下,才道:「小世子婦……雖然嬌生慣養,卻不乏果斷!」

    「果斷?她是個下得了狠手的人,九郎也是。」長公主目光閃動,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淡淡的道,「戡郎是心軟,但九郎拿定主意之後,他……九郎這些年來,在那蘇史那的攛掇之下,繞過戡郎自作主張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戡郎是拿九郎沒辦法的。」

    龐綏低著頭,試探性的問:「殿下若是擔心……那蘇史那……」

    「不成!這個人不能動!」長公主聞言,目中露出一抹痛色,卻堅決的搖了搖頭,「大涼固然不怕月氏……然而沒有他,九郎往後安危難保!」她喃喃的道,「若不是如此,他這些年來春風化雨的攛掇著九郎處處針對大房,本宮哪裡能容他到現在?這蘇史那不愧是月氏族之柱石!怪道先帝當年怎麼也不能放心他留在月氏族中……」

    說到此處,長公主悲傷的道,「可惜了申驪歌!那時候先帝什麼都沒說,連朝中臣子都沒幾個看出這份忌憚,她就覷出了先帝的意思,主動讓蘇史那以下僕的身份陪嫁,帶到長安。既安了先帝的心,又在自己死後,給九郎留了個能夠庇護他的人……這胡女雖非我大涼人氏,卻實在是不世出的奇女子!精權謀、善謀劃、通兵法、曉武藝!自嫁與戡郎後,為了戡郎又學得琴棋書畫俱會!奈何她與戡郎緣淺……若她還在,本宮如今又何必操這個心?」

    龐綏輕聲道:「或者殿下召回小世子,與小世子說一說,化解一下兩府之間的仇怨?小世子向來孝順殿下。」

    「沒有用的。」長公主冷靜的道,「當年申驪歌之死,固然是憂憤所致,然而歐氏幾次三番加害,這些把柄,申驪歌都握在了手裡!只不過當時她心思都放在了討好戡郎上,沒心情與大房計較罷了!你以為她生前會不交給蘇史那作為後手?九郎必定是把生母早逝的帳都算在了大房頭上——你看他這些年來不遺餘力的打壓大房、當著本宮的面對大房處處擠兌!你以為他只是在發洩他對大房的怨懟?」

    她疲憊的歎了口氣,「這孩子……是在逼本宮啊!」

    「他這是讓本宮看到,他與大房之間的仇怨已經無法挽回。似如今這樣的局面,本宮必須在他與大房之間作一個選擇。」長公主輕聲道,「他是篤定了,本宮會選他,這自恃寵愛的孩子!他這一手,與戰郎當年是一個樣,都篤定了本宮憐愛他們,他們做什麼本宮都要原宥乃至於還要幫著他們收場!這麼兩個——龐綏,你說,本宮該選誰?」

    龐綏一驚,雖然他為家令以來,長公主對他極為信任,連在寧搖碧跟前都不好說的話,也都傾訴與他,但這並不代表了,他在長公主跟前什麼話都敢回答。

    比如說,現在的這個問題。

    謹慎的思索了片刻,龐綏才字斟句酌的道:「殿下,下官以為……局勢未必就到了那一步。」他這個家令一向就是覷著長公主的心意做事的。這兩年來,龐綏對大房一直冷冷淡淡,對雍城侯府上下卻是笑臉相迎。

    以他的私心,那當然是盼望著長公主倒向雍城侯府。

    可這話既然是長公主當面問了出來,他卻是怎麼也不敢說讓長公主捨棄了祈國公的話的,到底是長公主的親生骨肉。

    即使長公主這一刻聽了,往後懊悔起來,他豈不是首當其衝?

    這個態表不得,龐綏也只能冀望於可以含糊過去了。

    長公主聞言,果然冷笑了一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什麼時候,連你也這樣來敷衍本宮了?」

    龐綏立刻跪倒:「下官知罪……下官實不忍見殿下如今就為兩房憂慮!」

    「如今憂慮已經太遲了!」長公主用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語調道,「本宮早就應該想到今日,早些就該讓兩房化解恩怨……只可惜,本宮從前怨懟大房,又怨懟戰郎自己忤逆,不思悔改,反而遷怒於戡郎受本宮憐愛……一般是知道了本宮打死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外室,戰郎眼裡,本宮冷血無情、德行淺薄!有失天家之女的慈仁!戡郎卻曉得心疼本宮、道他長大之後定然要護著本宮,不叫他父親再讓本宮傷心……雖然當時戡郎還小,但一般是本宮的親生骨肉,兩相對比,本宮豈能不更疼他一些?」

    長公主搖了搖頭,「本宮就是對大房怨懟太過,以至於九郎小時候挑釁大房時,沒有加以阻止,如今再想化解已經遲了……這孽是本宮作下來的,本宮……」

    她眼神一黯,輕聲道,「本宮還是捨不得看他們手足相殘……這件事情,還是本宮來罷!」

    龐綏聽著這話不大對勁,暗自心驚,道:「殿下?」

    「昭節今兒個帶著十娘進了宮,以這孩子對大房的敵意,和如今的局勢,皇后怕是巴不得她進宮去的。」長公主支頤,淡淡的道,「但十娘先被打發回來了,可見皇后……這是要雙管齊下了!」

    她撩起眼皮看住了龐綏,「本宮護不得大房周全——但也不能叫他們都失了性命!不等皇后動手了,本宮的兒子本宮自己教訓!總不叫他們落到旁人手裡——你出去叫人,就說大房今兒個進的糕點……」長公主說到此處,冷冷的看著龐綏,指了指跟前一碟子雲片糕,「你知道該怎麼做怎麼說!」

    龐綏略一思索,低聲道:「殿下請少等。」他快步走到側屋——如今這屋中無人,龐綏在壁上摸索半晌,打開一道暗格,摸出一隻頸項細長的青瓷瓶。

    拿到外頭,長公主漠然的看著那碟子雲片糕,龐綏當著長公主的面,將那青瓷瓶開了,滴了兩滴到糕點上。雪白的雲片糕頓時染上了一抹赤色,但過了數息,那赤色卻漸漸淡去,重歸於雪白。

    「殿下,要下官打發人,去雍城侯府叮囑一下小世子婦麼?」龐綏從袖底抽出一支銀針,插入糕點,立見整支銀針變成了黑色!他卻沒有立刻出去,而是沉吟著問。

    長公主輕描淡寫的道:「不必了,那孩子若是這點兒眼色也無,本宮過些日子,就給九郎設法換一個妻子……大房……」

    長公主難以察覺的吁了一聲,低低的道:「小娘子除了十娘都嫁了,如今十娘在本宮府裡,昭節既然要做場面,一年後少不得要給她尋個婆家……郎君呢也都娶了,這會離了長安也耽誤不了什麼……如今天下太平,即使那些邊疆貶謫之地,也不是沒有安身之處……」

    她輕輕揉了揉額角,道,「回頭你進宮面聖……就……劍南罷!」

    龐綏聽出長公主之意已決,倒是鬆了口氣,鄭重一禮,道:「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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