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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十七章 倘若 文 / 繁朵

    更新時間:2013-06-15

    窗開了。

    風雨夾雜著充沛的水氣捲入。

    雖然隔著帳子,卓昭節也能夠感覺到水氣激面那一剎那的清涼。這清涼讓她的心沉了下去,而呼吸聲卻更為緩和寧靜,似深睡中的人。

    她不敢睜眼,不敢偷看,但也能聽到,細微若無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從窗上跳下來,向著帳中而至。

    卓昭節狀似夢囈的呢喃了一句,那腳步聲立止,趁著對方遲疑的光景,卓昭節翻身向內,留給來人一個後背。既是怕被對方察覺裝睡,也是不敢面對,更重要的是,她悄悄含住了舌根,若當真是最壞的可能……

    見卓昭節翻身之後再無動靜,那人似乎也放了心,向前幾步,聽著聲音,已經到了帳邊。

    但卓昭節正心驚膽戰時,卻不想,那人又停了下來,短促的一聲冷笑——卓昭節驚恐萬分,還道他察覺到了自己的裝睡,未想,跟著卻是一陣激烈的劍風!

    這電光火石到了近乎「無剎」的辰光,卓昭節一瞬間轉過了成千上萬個念頭,最清晰也最含糊的那一個卻是——這人是專門來殺我的?

    她最怕的當然是衝著自己的美貌而來的,可來人甚至不屑進帳,隔著輕軟的煙羅帳,如此凌厲的一劍,要將她斬於劍下——為什麼?

    卓昭節幾乎是瞬間想到了目前的局勢,是有人要害卓家嗎?

    但她悲哀的想,自己怕是確定不了了。

    可事情總是有意外——就在卓昭節無聲低歎,毫無還手之力的等死時,窗外驟然傳來一聲斷喝:「你做什麼?!」與此同時,「叮」的一聲,金鐵相擊,一物破帳而來,噗的一下摔進榻上,黑夜裡也不知道是什麼,但劍鋒卻被生生止在了卓昭節身上數寸之處。

    那鋒芒即使未曾加身,也迫得卓昭節一陣陣膽寒。

    這樣的恐懼裡,卓昭節甚至過了數息才反應過來,所聽到的那聲喝聲……竟是沈丹古!

    風雨聲中,只聽他幾步上了迴廊,冷然道:「你說你要回長安一趟,為何會跑到此處來!」

    聞言,正驚喜交加的卓昭節心中猛然一沉!

    聽沈丹古這話,雖然他阻止了這人刺殺自己,但兩人赫然是認識的!

    果然之前那刺殺之人淡淡的道:「我看你整日打著溫書的旗號,在屋子裡對著那幅畫長吁短歎,憂心忡忡,不想今日恰好看到這畫中人前來……豈能放過了她?」

    卓昭節聽得大驚!

    沈丹古冷聲道:「這與你無關!」

    「怎的無關?」那人怒道,「你分明就是對這小娘子動了心!萬一你因憐惜她做下來糊塗事,那怎麼辦?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殺了她乾脆!」說著,卓昭節偷偷微張的雙眼,分明看到一道寒芒從帳子上一閃而過,顯然是那人再揮長劍,她心幾乎停跳!

    「你逾越了!」關鍵時候,沈丹古語氣陡然一變!由清冷淡漠轉為威嚴,帶著卓昭節極為嫻熟的居高臨下,厲聲呵斥道,「誰准你如此與我說話?!」

    那人卻似有所忌憚,氣勢竟是一洩,這一次不必沈丹古出手,就已經止住動作,嘟囔道:「但……」

    「回去!」沈丹古冷冷的吩咐。

    「我……這小娘子……」那人還想再說幾句,然而沈丹古提高了聲音:「回去!」

    那人竟不敢與動怒的沈丹古相爭,悻悻的道:「是!」他跳出窗外——卓昭節正慶幸著,不想那人走了兩步又站住,道,「郎君,你對這小娘子……」

    「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沈丹古這次是真的動怒了,他的聲音穿破隆隆雷雨,亦難掩震怒,「你再多一個字的嘴,信不信我立刻宰了你?!」

    「……是!」那人歎了口氣,到底就此而去。

    卓昭節心裡七上八下,又是驚訝又是震怒又是惶恐,一直聽那人腳步聲離遠,才如釋重負,正待吁口氣,未想頭頂卻有人先一步輕輕一歎!

    她一驚——這才醒悟過來,那人走了,可之前救下自己的沈丹古……卻還沒走?

    他想幹什麼?

    卓昭節驚恐的想到,之前那試圖刺殺自己之人說過,沈丹古對自己有意?那……他……難道……

    正彷徨無計之時,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肩。

    因是夏日,卓昭節又已睡下,只穿了極輕薄的褻衣,又因為難以入睡,輾轉之間,褻衣不經意的滑開,大半個香肩卻露在外頭。

    沈丹古這一撫,卓昭節幾乎魂飛魄散!她一狠心,正待咬舌,未想沈丹古卻又縮回了手,靜靜的道:「對不住,我以為你穿著衣裳,且正睡著,想拿回我的東西。」

    卓昭節失神片刻,未曾回頭,卻喃喃的道:「你……」

    「方纔打開劍鋒的一枚扳指。」

    聽聲音,沈丹古是轉過身去了。

    卓昭節猶豫了下,才將信將疑的從榻角摸到一枚扳指——這扳指是她看著彈進帳子來的,在什麼位置她自然清楚,又趕緊整理了下衣著,因褻衣單薄,她不放心的裹好了被子,才把那扳指往榻沿上一放,低聲道:「找著了。」

    沈丹古這才轉回頭,恰好一道閃電掠過,但見他青衫玉立,衣上點點水漬,顯然是一路追著之前那人而來的。他轉過頭,飛快的掃了眼卓昭節,立刻就著電光看到榻邊的扳指,伸手收起,平靜的道:「今日之事,冒犯你了。」

    「……」卓昭節實在不知道他是敵是友,又察覺到方纔那人與沈丹古爭吵,外間的阿杏、阿梨,隔壁的初秋、立秋,都寂然無聲,甚至呼吸悠長如舊,分明沉睡難起,實在是不對勁,雖然滿心疑惑,卻不敢多問,只道,「沒什麼,你……夜深了,你去罷!」

    未想沈丹古卻不曾移步,卓昭節正又要提起心來,卻聽他慢慢的道:「我在外頭等你……也正好,有些事情想與你說。」

    卓昭節咬住唇,看著他走到窗邊,敏捷的跳了出去,又反手把窗合起,愣了片刻,才權衡起來——她實是不想出去的,然而又知道如今這院子恐怕都在沈丹古的掌握之中,若不出去,恐怕沈丹古著惱,對自己不利。

    這麼猶豫再三,沈丹古都不見催促,顯然是篤定了不怕她拖延。

    卓昭節看了眼銅漏,距離天亮還有近兩個時辰,她到底怕出變故,只得起身穿戴,出了內室,到外間一看阿杏、阿梨,果然睡得深沉極了——往常這兩個使女最伶俐不過,卓昭節偶爾咳嗽一聲都能吵醒了她們。

    可這一回,卓昭節經過時故意伸手掐了把阿杏,阿杏竟然毫無所覺。

    卓昭節忐忑的出了門。

    沈丹古負手站在迴廊上,凝視著庭中的風雨。

    廊上隔幾步掛一盞氣死風燈,在風雨中搖晃不已,卻遲遲不滅。

    燈火照得他臉龐半明半暗,風吹衣袂獵獵,雖然察覺到卓昭節已經出來了,但看起來沈丹古暫時還不想說話,仍舊保持著凝望風雨的姿勢,沉默不語。

    卓昭節抬手掠了掠鬢髮,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她察覺到,這個一直寄人籬下的沈家庶子……似乎……別有秘密?

    「今日之事,叫你擔心了,往後必不會再如此。」卓昭節正轉著心思,沈丹古卻忽然回過頭來,淡淡的道。

    這是他第二次賠禮了,還保證再不會如此——卓昭節含糊道:「沒什麼。」

    「我確實戀慕你已久,然而羅敷有夫,我雖不才,卻也不敢忘恩負義。」沈丹古忽然毫無前兆的直言,他說這番話時,仍舊神色不變,淡漠而冷靜,緩緩道,「君侯待我恩重如山,我不會做讓他失望之事。今日之事,你著實受了我牽累,是我對你不住。」

    卓昭節怔了一怔,也不知道是該羞怯還是該不信,好半晌才想到回答的話,依舊是含糊一句:「……無妨。」

    「其實我很想問一句。」沈丹古忽然轉過頭來,直視著她,一直平靜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而莫測,他穩固如磐石的語氣裡也出現一絲極為明顯的波動,「倘若我不是沈家人,而你也未曾先遇見雍城侯世子……我若金榜題名,登門求娶,你……可願意嫁我?」

    卓昭節有剎那的無措,但很快,她搖了搖頭,在沈丹古失望自嘲的目光裡,她低聲道:「沈表哥,我不信倘若的。」

    「……也是,你本來就無須什麼倘若。」沈丹古怔了一怔,低笑出聲——打小錦繡堆裡長大的卓小七娘,她要什麼倘若?她這一生本未沾過半點風霜的,又何必去嚮往重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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