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4章 嘴巴給爺放乾淨點 文 / 藍緋菊
「既然小九想學，咱們也不能藏私，從今兒個開始，就一個個親身教導一下。」
「你……！」皇甫奚雙眼一瞪，頓時明白了慕容子軒打得什麼主意，心裡那個恨啊！挖個坑把自個兒給埋了！
「子軒的建議不錯，小九是應該歷練歷練。」凌皓然緊繃的俊臉稍稍柔和了一些，淡淡的添上一句。
「天欲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餓其體膚……」仿若從雲端飄來的聲音，看似有些不著調，卻堵住了皇甫奚所有的退路。
清塵一臉淡然的負手而立，看上去如同遺世而獨立的仙人，嘴角卻銜著淡淡的笑意，一臉柔和的望著皇甫奚，輕聲道：「小哥將來注定不凡，不想成為小哥的拖累，必然得提高自身。」
皇甫奚：「……」
歐陽笑笑：「……」
眾人：「……」
黑！真黑啊！一場爭風吃醋而已，連天道也扯出來了，至於嗎？
「咳咳咳……」歐陽笑笑使勁咳嗽兩聲，以拳頭擋住不停抽搐的嘴角，難得瞧見皇甫奚吃癟的嘴臉，鳳眼中泛起清淺的笑痕，憋笑問道：「還要多久？爺餓了。」
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肚子適時的給予回應，唱起了空城計。
「馬上。」聞言，慕容子軒臉色微變，什麼也沒說，轉身向火堆走去。
剩下的男人跟著散開，洛寒想了想，長臂一伸，直接將還在吃豆腐的皇甫奚給拎走了，臨走前還不忘丟下一句：「不是想學嗎？我來教你。」
「洛寒，你個魂淡！」皇甫奚張牙舞爪就去撓洛寒，偏偏被一旁的桑羽直接點了穴，再翻不起一點風浪。
「唉……男人多了也麻煩。」歐陽笑笑扶額低歎一聲。
暗風鄙視的眼神立馬轉向歐陽笑笑，眼中明明白白寫著：得了便宜賣乖！
日子，就是在這樣打打鬧鬧中度過，歐陽笑笑喜歡這樣的小日子，儘管暗中一直有老鼠跟著，卻也不妨礙她遊山玩水的興致，用她的話來講：該來的始終會來，與其為了那些還未發生的傷神，倒不如把握眼前，該怎樣就怎樣。
這有些樂天的性子，倒也符合她一貫的表現，一群男人想了想，也沒再糾結暗處的人，只是各自留了神，為可能發生的事情做準備。
在進入險惡之地之前，京城再次傳來消息，突厥國兩次派了使臣前往鄴宇國，第一次是請求和親，第二次則是希望迎娜仁托婭，也就是如今的麗太妃回突厥。
收到這個消息時，歐陽笑笑愣了一下。
和親還能夠理解，如今禹謙國與依列國私交頻繁，加上依列國在星木辰上位之後，隱隱有超越突厥之勢，鐵木耳心裡不可能不著急，與鄴宇國和親，是突厥國現如今唯一的出路，不然等依列國真正強大起來，突厥就會成為三國分割的點心，再沒有立足之地。
可是迎接娜仁托婭回京，則是歐陽笑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身為和親的公主，如今皇甫天並未駕崩，突厥國居然想要迎接娜仁托婭回國，還偏偏是在這樣的敏感時期，實在是引人懷疑。
站在險惡之地的山谷前，歐陽笑笑微微蹙眉，隨手將信紙遞給慕容子墨，問道：「你們怎麼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花魅紅唇微勾，指尖纏繞著一縷墨發，冷聲道：「突厥國近期一定有大動作，不得不防。」
一群男人贊同花魅的看法，可是突厥國最近並沒有任何異象，迎接娜仁托婭回國也顯得很突兀，似乎並不能影響大局。
「太上皇還在，如今放娜仁托婭回國，會不會有損什麼？」歐陽笑笑微瞇了一下眼，還是開口問道。畢竟對古時的規矩，她不能算完全熟悉，一些莫名其妙的皇室尊嚴和準則，她也不能百分百的理解。
「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慕容子墨淡淡的一句話，已經算是回答。
「既然突厥國有拉攏鄴宇國之意，現在卻提出這種要求，會不會太奇怪了一點？」歐陽笑笑眉梢一挑，算是明白了慕容子墨話中的深意。沒有這樣的先例，並不代表不可能發生，要保準皇族的尊嚴，又將娜仁托婭放回突厥國，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需要用點心思。
鐵木耳不可能不清楚裡面的問題，卻公然派使臣前往，這樣的要求明顯不符合常理。
「算了，先進入歐陽山莊，剩下的事情慢慢解決。」見一群男人斂眸思索，歐陽笑笑隨意的揮了揮手，有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她本以為最快也要半年才開戰，現在看來，似乎已經提前了。
聞言，一群男人也沒再說什麼，跟著歐陽笑笑向險惡之地走去。
三輛馬車被隨行的暗衛駕走，歐陽笑笑也沒關心他們的去處，她相信凌皓然早已打點妥當，不然他們也不會同意她前往歐陽山莊。
經過一些簡單的陣法，眼前的景象霍然變幻，原本光禿禿的山林突然消失，來到一個極為美麗的山谷，四處鳥語花香，如同人間仙境一般，讓人流連忘返。
「看來，歐陽山莊已經收到消息了。」歐陽笑笑冷冷的扯動唇角，若是她的記憶沒錯，前面的小陣都只是開胃菜，警告那些妄想闖入險惡之地的人，進入山谷才是真正的陣法，而且全是必殺的死陣。
如今所有的死陣突然消失，除了歐陽山莊已經收到消息，臨時撤除了所有的陣法，歐陽笑笑想不到別的可能。
只是她不明白，歐陽山莊為何要這麼做。
帶著一行人向深谷深處走去，在山谷對面的夾縫中，正有著一條僅供一人通行的羊腸小道，穿過那條小道，才是歐陽山莊的真實所在。
穿過長長的小道，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出口處幾名武藝不俗的人見到她，明顯愣了一下，而後取出一個類似笛子的東西，放在嘴邊吹了一下。
刺耳的聲音在山谷內迴響，兩短一長，是一個信號，而非有人闖入的警告。
看來，的確有人通知她要回來的消息。
歐陽笑笑尚來不及將眼前的一切與記憶結合，眼前忽的人影一閃，緊接著就被摟進一個有些顫抖的懷抱，大概是看出來人對歐陽笑笑沒有惡意，一群跟著走出狹縫的男人也並非出手，只是警惕的四下望了望。
「笑兒，你終於回來了！」
來人的懷抱很溫暖，有種讓人不捨離開的衝動。
歐陽笑笑緩緩垂下眼簾，僵硬的身軀也慢慢放鬆下來，低聲道：「爹，讓你擔心了。」
在被來人抱住的一剎那，歐陽笑笑腦海中的記憶再次湧動，也終於想起了來人的身份，正是這具身體的親身父親，歐陽凡口中的歐陽老爺，歐陽家族中唯一疼愛她的人——歐陽謙。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歐陽謙有些激動的抱著她，又將她拉出懷抱細細打量了一番，發現她並沒有任何損傷之後，老眼中不自覺盈起一絲霧氣，哽咽道：「都是爹的錯，爹沒有保護你，爹對不起你們娘倆。」
說實話，歐陽笑笑並不太喜歡與旁人親近，可是在面對歐陽謙時，心裡卻會莫名的升起一絲親近感，讓她不由自主想要依靠。
這樣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久到她已經快要忘記，甚至不知道怎樣表達親暱。
有些不自然的扯動唇角，強笑道：「我沒事。」
或許是看出了歐陽笑笑的不自在，歐陽謙眼底劃過一抹自責與痛色，眸光狀似無意掃過她身後的一群男人，卻什麼也沒問，直接牽著歐陽笑笑向山莊內走去，將一群男人無視得徹底。
「呃……」
一群男人粉無奈，雖然早知道歐陽山莊的人傲氣，可他們的身份好歹也不簡單，怎麼著也不應該完全無視吧？
偏偏那人是歐陽笑笑的生父，而且是以往唯一對歐陽笑笑好的人，一群男人根本不敢甩臉子，只能在面面相覷之後，報以同樣苦澀的笑意，亦步亦趨的跟上。
歐陽山莊並非一個真正的山莊，而是一個統稱，實際上的歐陽山莊規模之大，如同一個小型城鎮，扎根在山谷之間。從房屋的細節之處，可以簡單分辨出身份的不同，與游龍寨有著細微的相似之處，越是接近中心位置，房屋的建造也越加奢華。
歐陽笑笑想，這應該是古人的通病，一種身份地位的展示，以及一種保護的姿態。
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歐陽笑笑記憶也跟著累積，一些模糊的記憶在與眼前的景色重疊之後，又開始冒出一些新的記憶，幾乎全是前身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
一路上，歐陽謙幾乎將歐陽笑笑離開歐陽山莊之後的事情詳細追問了一遍，歐陽笑笑也耐著性子一一回答，至於她失憶的事情，她相信，通知她回莊的人也一定提起過，沒必要再申明一次。
歐陽謙對歐陽笑笑的寵愛是真的，無論是從眼神，亦或是他的語氣間，歐陽笑笑都可以感覺到，只是對於多年失去父親的她來講，要她再次面對親情，莫名的有些無措。
這樣的感覺，在正式踏入歐陽山莊之後，也跟著慢慢消失。
一路上或肆無忌憚，或若有似無的打量，歐陽笑笑都一一看在眼中，偶爾一兩張熟悉的面容在她視線範圍內出現，她也能很快回憶起那些人的名字，有曾經被她欺負過的，也有曾經欺負過她的。
不管是那種，時過境遷，歐陽笑笑心裡竟泛不起一絲波瀾，或許在她看來，整個歐陽山莊之內，唯一還值得她掛懷了，除了那個絕色女人，就只剩下歐陽謙了。
眾人眼中的驚艷，審視，懼怕，鄙睨，對她不起任何作用，她回來的唯一目的，只是為了帶走那個絕色女人而已。
或許，現在應該加上一個歐陽謙。
可是一群男人卻與她完全不同，特別是在瞧見某些人眼中的鄙睨時，心裡更是如同一把火在炙烤，釋放的氣壓也跟著越來越重，壓得四周的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們的女人，何時輪到別人用這樣的眼神看待？！
這一刻，即使是桑羽，臉色也陰沉得可怕，貓眼中流轉的波光退去，彷彿深潭一般，投射出讓人心悸的冷光。
「我討厭他們看小哥的眼神。」皇甫奚俊臉微沉，一身尊貴之氣展現無遺，可愛的娃娃臉全然沒有在歐陽笑笑面前時的萌樣，只有讓人膽寒的殺意。
「急什麼，慢慢玩。」慕容子軒揚起一抹和煦的笑意，邪肆的眉眼引得不少女子心率失常，小小的金算盤在指尖隨意的轉了一圈，不羈的氣息更是秒殺一切雌性的最佳利器。
四周不斷響起倒吸氣聲，一群男人卻仿若未聞，對於那些女子癡迷的眼神視而不見，餘光永遠關注著前方一身紅衣的人兒，至於其他女人的秋波，更是被屏蔽在一米之外。
踏進歐陽山莊的中心地帶，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宅，其奢華程度僅次於皇宮，甚至在細節之處，比起皇宮也不遑多讓。
歐陽笑笑收住前進的步伐，眼眸不自覺微微瞇起，眼底冷芒湧動，冷冷的望著大宅門前的一群人。
視線一一掃過，很快與腦海中某些記憶重疊，這些人算是歐陽家族中較為顯赫的存在，曾幾何時連看她一眼也是奢侈，如今居然全部等候在此。
「諸位裡面請，家主已經等候多時。」最方面一名身穿墨色華袍的中年女人，恭敬的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只是她的恭敬並非對待歐陽笑笑，而是跟在歐陽笑笑身後的一群男人，由始至終，除了歐陽笑笑剛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內，他們的目光幾乎都定在一群男人身上，將最前方的歐陽笑笑無視得徹底。
一群男人看得清楚，面色不由得更加陰沉了幾分。
凌皓然冷哼著上前一步，動作輕柔的將歐陽笑笑攬在臂膀之間，聲音低沉的道：「本王是跟著小小前來，連主次也無法分清，所謂的歐陽世家，也不過如此。」
「就是！小哥可是一家之主，連主次也分不清，還好意思請我們進去。」皇甫奚一向不怎麼看人臉色，眼看著對方身影一僵，反而惡意的譏諷道：「不過一個小小的世家大族，本王和凌王一同前來，居然還待在大殿之內，你們歐陽世家，好大的架子！」
一聲叱喝，落地有聲。
歐陽笑笑從來不知道，平日裡與她一樣不著調的皇甫奚，居然還會有這樣一面。
果然是皇家出生的孩子，玩弄權術信手拈來，只是以往沒有顯露而已。
察覺所有人的視線皆落在自己身上，歐陽笑笑淡淡的回視而去，這些人全是歐陽世家的長老，在歐陽世家地位僅次於家主，這一點她早在記憶中獲知。前身除了懼怕歐陽家主，最為忌憚的正是這些長老，因為他們代表著整個歐陽世家，更是整個歐陽世家的核心所在。
以前，這些的人目光從來不會在她身上停留，不單單因為她是廢材，更因為她是歐陽世家的恥辱，一個不被認可的存在。
隨著記憶一點點恢復，歐陽笑笑的腦子也越發清明，她記得這具身體的娘親叫溫婉，人如其名，是一個溫婉可人的女子。溫婉並非歐陽世家之人，乃是歐陽謙二十年前所救，後來兩人相愛，被歐陽謙帶回歐陽山莊，並執意娶其為妻。
歐陽世家家規，世家內所有人不得與外族通婚，這點歐陽笑笑早有耳聞，所以溫婉的出現，也是一個異數，更何況當初的歐陽謙，還是歐陽家主歐陽梅看中的男人。
歐陽謙執意要娶溫婉，甚至願意放棄所有，歐陽梅苦愛歐陽謙十年，在萬般無奈之下，不忍歐陽謙離去，同意溫婉留在歐陽山莊，唯一的要求便是，歐陽謙必須娶歐陽梅為娶，溫婉終身為妾。
這在一個女尊的世家之內，歐陽梅這樣的讓步已是極限，可見她對歐陽謙的愛有多深，可惜歐陽謙所有的愛都給了溫婉，對歐陽梅的一片癡心視而不見。
為了給溫婉安定的生活，為了兩人不至於遭到歐陽世家的追殺，在兩次私奔無果之後，歐陽謙被迫娶了歐陽梅，並在歐陽梅懷孕不久，納了溫婉為妾，成為歐陽世家內唯一娶了兩個妻子的男人。
在族人眼中，歐陽謙無疑讓人嫉妒得眼紅，可惜只有歐陽笑笑才知道，這二十年來，歐陽謙過得一點也不幸福，不能保護自己所愛之人，不能保護自己的女兒，眼睜睜看著歐陽笑笑被排斥，他卻無能為力。
也正是因為三個人的不幸福，導致歐陽梅一直對溫婉母女懷有恨意，歐陽青嵐自小的仇視和挑釁，大多源自於歐陽梅的縱容和默許，溫婉母女倆在歐陽世家的地位，更是連普通族人也不如，處處遭到排擠和欺壓。
歐陽笑笑想，若非歐陽謙這些年有意發展勢力，讓歐陽梅在愛情和權勢雙失利下無法顧及溫婉母女，只怕溫婉母女早已身首異處，更加不會活到今日。
歐陽笑笑更加懷疑，當初那本『機緣巧合』下得到的魔功，很有可能就是歐陽梅的傑作，只是她沒有一點證據，同時也不需要證據。
歐陽山莊現在還不能動，至少在四國穩定之前，她絕不會為鄴宇國增添負擔，至於前身遭受的一切，終有一日，她會一點點討要回來。
「曲長老，半年不見，身體可好。」歐陽笑笑漸漸勾起一抹笑，淡淡的迎上曲長老的視線。
見此，曲長老似是愣了一下，因為以前的歐陽笑笑，從來不敢與他們對視，那怕她在歐陽山莊內再張狂跋扈，面對他們，就像是老鼠見了貓，只有躲藏的份。
可是如今，歐陽笑笑非旦與他們對視了，還是那種極為平靜的眼神，彷彿他們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甚至帶著一絲俯視的味道。
沒錯，就是俯視！
這讓以往高高在上，在族裡倍受尊崇的一群長老險些當場發怒，不過是一個賤人而已，居然敢在他們面前這麼放肆，真以為翅膀硬了，有了靠山，有了一定的天賦，就能在歐陽山莊裡橫行？
「歐陽笑笑，你好大的膽子！」曲長老怒叱一聲，眉毛倒豎質問道：「誰准你擅離歐陽山莊的？！」
「誰准？」歐陽笑笑好笑的冷嗤一聲，這群人還真拿自己當幹部，還真當她是以前那個好欺負的前身，動不動就能欺壓一番？既然他們不懂得看清形勢，她也不介意讓他們多看看。
想著，整個人乾脆放軟了身軀，懶洋洋的靠在凌皓然懷裡，悠閒的彈了彈指甲，撇嘴道：「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還需要任何人准許嗎？」
「笑兒，你……？」一旁的歐陽謙一怔，有些震驚的望著這樣的歐陽笑笑，既然她可以叫出曲長老，表示她的記憶已經恢復了一些，怎麼會……
歐陽謙想不明白，僅僅是半年的時間，歐陽笑笑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心裡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卻是心疼，因為歐陽笑笑眼底的冷意，更因為她眼底的滄桑。
他這個女兒，究竟在外面經歷了什麼，才會擁有如此大的轉變？！
「放肆！這是一個晚輩對待長輩的態度嗎？」聞言，曲長老身邊的另一名長老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怒叱出聲。
「你才放肆！小哥乃是當朝左相，何時輪到你們大聲呵斥？！」皇甫奚也不甘示弱，上前怒叱道。
「即使左相又如何？歐陽家族的族規，族人不得進入朝堂，不得為任何一國效力，不得擅離歐陽山莊，不得以下犯上……」一條條族規由曲長老口中吐出，望向歐陽笑笑的視線，也已經由最初的不屑，漸漸轉為看罪人的眼神。
餘光掃過一群面色陰沉的男人，有些倨傲的道：「各位，家主知道你們身份高貴，所以以禮相待，至於歐陽世家的家事，還是希望各位不要摻合的好。」
這番話，明顯未將一群男人放在眼中，作為一個屹立幾百年的家族而言，或許它已經落魄，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容不得任何人挑釁。
在場或許有王爺，或許有江湖上讓人忌憚的大人物，但進入歐陽山莊的地界，就只能聽由歐陽世家發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指的正是現在這種境況。
歐陽笑笑有些無趣的打了一個哈欠，斜眼睨向一群自視甚高的長老，譏諷道：「半年多不見，曲長老還是這般得理不饒人，就算歐陽山莊隱於世間，終歸還是存在於這片大陸，真想擺脫四國，恐怕也是不易吧？」
「哼！應該如何，還輪不到你一個丫頭片子來說教！」曲長老不屑的掃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拂袖向大殿走去。
一群長老同樣拂袖離去，轉身前，望向歐陽笑笑的眼神，一如以往一般，盛氣凌人。
「嘖嘖嘖！」歐陽笑笑有些好笑的嘖嘖出聲，這群人還真是在荒山住久了，真將歐陽世家當一個龐然大物了。
四國不動歐陽家族，只是因為歐陽家族與任何一國不沾邊，加上幾百年來小戰不斷，才沒有精力來對付歐陽世家而已。
這些目光短淺的老傢伙，還真以為歐陽世家是多麼了不起的存在，四國頻頻派人前來拉攏，就以為歐陽世家當真屹立不倒，還真是故步自封，不可一世。
「笑兒……」歐陽謙有些擔憂的喚了一聲，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在歐陽笑笑轉眸望去之際，有些無奈的低歎一聲：「你放心，無論如何，爹都不會讓他們動你！」
歐陽笑笑眸光柔和了幾分，含笑道：「爹放心，就憑他們，還動不了我。」
不是歐陽笑笑自負，而是她有這個自信，那怕她不認識這群男人，那怕她依然沒有武功，那怕她一醒來，不是在凌王府，而是在歐陽山莊，這些人照樣奈何她不得。
她或許撼動不了誰，但任何人想要傷她，也絕非一件易事，否則早在洛寒闖入凌王府之後，她就已經死了不下萬次了，又怎會有今日的平民左相？
她不敢說自己傲視群雄，但自保，她卻有著絕對的自信。
「走吧，咱們也進去看看，總不能讓歐陽家主久等。」安撫歐陽謙之後，歐陽笑笑便收回視線，對著一群臉色不太好的男人還以一笑，率先向大殿走去。
歐陽世家她的確沒放在眼中，但是現如今，還沒到徹底翻臉的時候。
當然，前提是那些人別不長眼，非得往她的槍口上撞。
踏入大殿，入眼是極為陌生的場景，以前的歐陽笑笑，根本沒資格踏入這個大殿，更別提擁有這個大殿的記憶。
端坐在高座之上的女人，有著與歐陽青嵐極為相似的外貌，隱約能夠看出年輕時的風采，眼角淡淡的魚尾紋不深，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唯有那雙沉澱的眼眸，說明了這名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已經是一個步入中年的女人。
外貌再年輕，眼底的故事造不得假。
就像如今的她一般，容顏未老，心已滄桑，再怎麼掩蓋，也掩蓋不了在這具皮囊之內，住著一個蒼老的靈魂。
只是她更懂得隱藏，如同那些隱藏在骨子裡的嗜血，用樂觀和不著調掩蓋了一切，迷惑了世人的眼球，卻騙不了她自己。
一眾率先踏入大殿的長老站在殿下，分兩部分排開，看上去竟有幾分朝堂的味道，而那端坐在大殿之上的女人，仿若九五之尊一般，俯視著他們一行人，神色莫辯。
見此，慕容子墨神色微寒，那是一種帝王本身受到壓制時，本能的一種情緒。歐陽世家僅僅只是一個家族，雖也算這片大陸數一數二的存在，但這種類似於朝堂的格局，卻變相說明了一些令帝王猜疑的問題。
每個帝王都會猜疑，這是一種本能，更是對朝堂的敏銳。
歐陽世家屹立多年不倒，除了本身的倨傲，對兵器的天賦，最主要的還是不摻雜四國局勢。
可是眼前所見的一切，讓一群對朝堂格外敏感的人，都察覺到了一絲什麼，只怕歐陽世家的倨傲，早已超過了這個家族本身應該獲得的，他們自我以為，歐陽世家是這個大陸上最為獨特的存在，脫離了四國的掌控。
甚至在險惡之地之內歐陽山莊獨霸一方，儼然已經成為一個小型王國，有著自己的制度與規則。
一行人悄然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只怕歐陽世家不是沒有野心，而是女少男多的局面和族規，限制了他們這種野心。一旦男女達到一種平衡，歐陽家族能夠正常開枝散葉，這種野心便會暴露出來，成為這片大陸的另一個異數。
在這樣一個冷兵器時代，歐陽世家意味著什麼，再沒有一群男人更加清楚，從當初皇甫天不惜拉下臉面穩住歐陽笑笑，就已經可見一斑。
歐陽笑笑冷然的勾起唇角，視線淡淡的自歐陽梅身上掠過，轉身一撩袍，大大方方的在大殿旁的木椅坐下，對上位者視而不見。
「大膽！」
「放肆！」
斥責聲四起，卻被歐陽梅抬手壓下。
一雙精眸緩緩自歐陽謙身上，移至一臉無畏的歐陽笑笑身上，眸光輕閃了一下，沉聲道：「笑兒出去一趟，長進倒是不少，這規矩也忘了不少。」
一番話聽不出過多情緒，卻顯然有著幾分不滿。
一群男人不屑的撇了撇唇，要小哥遵循規矩，不如告訴他們四國已滅來得更加有說服力。
「還行還行，這人老了記憶不好，要記住那些陳規爛矩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歐陽笑笑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之上，貌似無所謂的回了一句。
歐陽梅面色一沉，一掌拍在椅側之上，怒聲道：「放肆！這就是你娘自小教你的規矩？簡直是……」
「嘴巴給爺放乾淨點，想要爺怎樣沒問題，別扯到我娘身上！」鳳眸中驀地凝起風暴，歐陽笑笑冷笑著抬起眼簾，沉聲道：「歐陽家主，爺這次回來的目的，相信歐陽青嵐早已飛鴿傳書通知你，爺也不想和你繞彎子，將我娘交出來，歐陽山莊還是天下第一莊，若是……」
「若是怎樣？」沒等歐陽笑笑說完，歐陽梅就冷笑著接了過去，「你真以為就憑你們，就能離開歐陽山莊？」
「歐陽家主似乎很有自信？」花魅似笑非笑的掀起眼簾，淡淡的掃了歐陽梅一眼，視線自一群長老身上掠過，一旋身便膩進了歐陽笑笑懷裡，嬌聲道：「小哥，你說以地下財神的財富，能否摧毀一個歐陽世家呢？」
「本王手下兵將不少，踏平歐陽山莊不在話下。」凌皓然眼也不抬的添上一句。
「黑獄閣雖遭到重創，可傾盡全閣之力，也不是沒有勝算。」慕容子墨面具下的唇瓣微揚，清潤的嗓音卻帶著莫名的壓迫。
「本堡主手上的財富或許比不上地下財神，可要對付一個歐陽山莊，也不是太大的問題。」慕容子軒捲起耳後一縷墨發，滿臉邪肆的說道。
見一群男人一人一句，桑羽歪了歪頭，貌似無意的道：「無花宮隱匿江湖多年，但也不是毫無勢力。」
一行人每多說一句，歐陽梅的臉便黑上一分，眼見洛寒還要開口，便忍不住冷哼一聲，「夠了！你們將歐陽山莊當什麼了？歐陽笑笑，這就是你對歐陽世家的報答？！」
「報答？」歐陽笑笑像是想到什麼，莫名的有些想笑，事實上她也的確笑了出來，只是她的笑聲有些冷，隱隱透著一股殺意，「歐陽家主莫是記性不好，歐陽世家做了什麼，值得爺的報答？是歐陽族人的欺壓，還是歐陽族人的排擠，亦或是三餐不繼的人生，和豬狗不如的踐踏？」
以往的一幕幕自眼前劃過，歐陽笑笑忽的站起身，尚來不及說出剩下的話，就聽歐陽梅冷嗤一聲，譏誚道：「你娘不過是一個平民女子，若非當初謙哥救了她，現如今早已身首異處，怎會有今日無憂無慮的生活？更加不會有你這個逆女的存在！
本家主就知道，你們根本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歐陽世家給了你們吃，給了你們穿，你們非旦不感恩戴德，反而聯合外人妄想踏平歐陽山莊。
歐陽笑笑，你好啊，好得很！」說到最後，隱隱有咬牙切齒的味道。
歐陽笑笑嘴角一抽，過激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不是因為歐陽梅的話，而是因為『無憂無慮』幾個字。
原來，這世上還有比她更無恥的人？
無憂無慮？
即使是凌王府最低等的下人，也比她們母女以往生活得更好，豬吃剩下的餿水『賜』予她們，還指望她感恩戴德？
白眼狼三個字，更加引人發笑。
因為兩人針鋒相對的話，使得一群男人也明白了歐陽笑笑自小的處境，本就不好的臉色更加難看異常，看向歐陽梅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一般，卻在歐陽笑笑轉眸望來之際，收斂了眼底所有的心疼與殺意。
他們終於知曉，這個女人為何會如此獨立，當一個人找不到依靠，還要用柔弱的肩膀保護自己的娘親時，就已經容不得她有絲毫軟弱。那會成為她的致命傷，因為人一旦有了軟弱的想法，戰鬥力便會瘋狂消減，給予敵人可乘之機。
欺壓，排擠，踐踏，三餐不繼，豬狗不如。
簡單幾個字眼，卻已經說明了太多太多，特別是對於一群自小生活優越的男人來講，他們或許沒有那樣的經歷，但換位思考之下，可以簡單理解那樣的人生。
如同以往的他們，從未將下人看在眼中，僅僅將人命看做兒戲，是消遣，是利用，是棋子，是發洩，是俯視，是這世間最為低賤的存在。
所謂的下人，僅僅只是奴隸，不配獲得任何尊重及重視，是主子用來發洩和踐踏的存在。
這才是真正的帝王時代，沒有人格，沒有尊嚴，沒有自主，甚至沒有選擇的餘地。
「曲長老，將諸位客人帶下去安置，至於歐陽笑笑，將她關進禁室，面壁思過！」沒等一群男人發難，歐陽梅已經再次出聲。
「小梅，笑兒她……」歐陽謙一驚，剛想出聲為歐陽笑笑說情，就已經被一群男人釋放的低氣壓憋了回去。
「想要關押小哥？」慕容子軒猛地上前一步，一身華袍無風自舞，在空氣中刮起令人膽寒的聲音，「就憑你們？」
事情的發展，早已脫離了當初的預計，本以為憑藉著一群男人的身份，或多或少會讓歐陽世家有所忌憚，卻沒料到歐陽世家早已因多年的獨斷專行，喪失了最後一分理智，以為自己當真就是這片大陸最為獨特的存在。
歐陽笑笑真不知該不該笑，這樣的歐陽世家能夠存在至今，當真是一個奇跡。
抬手阻止了一群男人的話，歐陽笑笑輕笑著挑起花魅的下顎，在他唇角落下輕柔的一吻，換得花魅妖嬈一笑，心底那些躁動的殺意，似乎也因為這禍國殃民的一笑，漸漸平息了下去。
如果事態繼續發展，吃虧的顯然是他們，因為她娘還在歐陽世家手中，她賭不起。
若非歐陽梅的姿態過於自傲，她也不會失去理智，讓事情發展到這樣一步。
隱忍的道行她不比任何人差，既然歐陽世家看不清形勢，想要撕破臉皮，她也不介意好好陪歐陽梅玩一把，讓歐陽世家徹底從這片大陸消失。
「你們先在歐陽山莊住下，爺去禁室轉轉。」
暗中遞給一群男人一個眼神，見他們沉澱下來，歐陽笑笑才放心離去。
今日這筆賬，加上歐陽世家加注在前身身上的，她一定會一一討回，但願歐陽世家不要太過脆弱，經不起她的折騰。
否則，這場遊戲就變得沒意思了。
「呵呵呵……」歐陽笑笑淺笑著翹起唇角，對曲長老複雜而鄙睨的眼神視而不見，按照腦海中的記憶，大步向禁室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