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專業代練 文 / 顏涼雨
有奶就是娘：五百元，保證一個星期內滿級。
瘋一樣的子：一個星期太慢了。
有奶就是娘：可以加急，加急費300，保證三天內滿級。
瘋一樣的子：還能再快麼？
有奶就是娘：全款一千二，保一天滿級。
瘋一樣的子：一千二，夠我買個差不多的號了。
有奶就是娘：直接買號多沒感情^_^
江洋看著那個小笑臉滿頭黑線，合著找代練弄出來的號就有感情了？
瘋一樣的子：就一個星期吧，先打20%定金？
方箏點點頭，滿意微笑，就好像他對著的不是顯示器而是客戶的臉。
一天練到滿級？除非他豁出去半條命。不過如果對方真肯付一千二，呃，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有奶就是娘：手機號給我吧，賬號我發你短信。
瘋一樣的子：這裡不行？
有奶就是娘：截圖保存容易給ps分子造成可趁之機。
瘋一樣的子：真謹慎。
有奶就是娘：我是專業的！^_^
收到手機號，方箏很快把自己的賬戶發了過去，對方沒回復，反而三分鐘後，銀行的短信來了——您尾號為xxxx的銀行卡於x年x月x日收入100元。
效率型，方箏就喜歡這種款。
「看見沒，」他回頭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徐迪晃晃大屏幕山寨機，「又一百塊進賬。」
徐迪配合著扯了兩下嘴角：「嗯嗯，你真能耐。」
方箏很受用地笑瞇了眼睛，就好像徐迪真表揚他了似的。
徐迪懶得理他，翻身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八點叫我。」
方箏是個宅男，打遊戲是他最大的愛好，並且他把這個愛好發展成了職業——代練，於是就顯得這種宅很高端，足不出戶，自給自足。
可惜代練畢竟不同於操盤，他又是個體商戶沒做出規模效益，於是職業收入僅能維持房租和溫飽。有時候還維持不了，他便把伙食費再省省，總算沒上房東的黑名單。不過房東也輕易不會與他為難——就這四下漏風搖搖欲墜的筒子樓，有人肯幾十年如一日的長租，且無不良嗜好和混亂的社會關係，完全可遇而不可求。
正要雙開登陸客戶需要代練的賬號，手機又響了。
方箏不用看號碼，光憑特定的鈴聲就知道是苟小年。
「狗子，啥事兒？」方箏一邊接聽電話，一邊熟練地登陸客戶賬號。
苟小年也不假客套，開門見山：「姓徐的在你那兒？」
方箏瞄了眼床上的山包：「嗯，睡著呢。」
「一天天就他媽知道睡，」苟小年習慣性地罵了一句，然後語氣不善道，「他手機欠費了，你告訴他欠我的兩千塊趕緊還。」
「你倆怎麼總有金錢交易，」方箏打個哈欠，「做熟人的買賣多尷尬。」
「去你媽的，」苟小年想都不想，「如果地球上只能剩下倆男的，我寧可找你。」
寧可……
方箏很受傷。
不過低頭看看自己肉呼呼的肚子，他又釋然了。
一個完全沒有心靈美的胖子，換他他也不待見。
所以說遊戲才是最美麗的天堂嘛，只要他樂意，完全可以秒朝偉蓋德華登場自帶玫瑰花。
方箏這廂剛收線，那廂徐迪就迷迷糊糊地出聲問：「誰啊……」
「狗子，」方箏放下手機，重新面對電腦顯示器，「讓你趕緊還錢。」
「靠，那貨個小氣勁兒！」
「你也可以嘛，趕明兒借他個十萬八萬的，也過把黃世仁的癮。」
「說的容易，這年頭女人錢比男人錢難賺多了！」
「那你也改行！」
「不要，我可沒他那巨根，回頭再讓人折騰的脫肛了，太虧。」
「狗子沒做過下面？」
「誰知道，反正我要是客人絕對沒有干他的**。」
「你可以試試讓他幹，聽說□的。」
「……我現在就能把你弄死你信不？」
作為一名資深宅男，方箏的朋友圈很有限，苟小年和徐迪兩個損友各佔50%，齊活兒。至於怎麼認識的，毫無傳奇性——徐迪是方箏高中同學，若干年後街上偶遇，小酌幾杯，追憶過去的時候發現對方竟也在青春萌動時跑偏了路，於是同學變成了基友，基友又變成了損友。至於苟小年，則是徐迪勾出來的，倆人的孽債方箏不是特別清楚，總之反應過來時，他家已經成為了驛站，損友們登門從不打招呼，來去自如。
方箏、徐迪、苟小年都是gay，但三個gay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代練，牛郎，mb。
這裡講的牛郎，也就是徐迪，只做女人生意。
mb顧名思義，客戶群為男士，而作為天生猛1，苟小年的業績一貫讓徐迪眼紅。
不過這些和方箏都沒關係，會為明年男裝流行什麼款式爭得面紅耳赤，他無法理解，就像他們無法理解一件橙色裝備比阿瑪尼更讓方箏激動一樣。
見徐迪又睡過去，方箏索性帶上耳機，他喜歡聽遊戲的音效，無論是寒風呼號，還是細雨霏霏，甚至角色打怪的各種招式音頻，都讓他沉醉不已。
沒幾個人能把愛好當職業，方箏很滿足。
方箏有兩台電腦，一台用來玩自己的號，一台做代練，這樣他就可以在枯燥的打怪之餘繼續哈皮地經營有奶就是娘。不過最近有奶就是娘的前景不太樂觀，因為它所在的服務器鏡花水月成了鬼服，尤其是在新區華夏之巔開放後，鏡花水月更是鬼得有如蘭若寺，從前大家排著隊下副本的場景已不復存在，想組個野隊，都要世界上喊半天，還未必組得成。
瘋一樣的子和有奶就是娘都是鏡花水月的，不過對方讓方箏代練的賬號確是華夏之巔的，顯然，這人也準備棄暗投明。
不愧是新服，登陸居然還需要排隊等待，過了大約十五分鐘，方箏才登陸上去。
方箏玩的這個遊戲就叫華夏，已經運營了近十年，地圖以中國地圖為藍本，起初滿級只有三十五級，地圖也只有東部各省份，後來隨著一次次更新，滿級達到了五十五，地圖也終於覆蓋了整個華夏大地，連台灣和南沙群島都沒落下。
客戶的新區號仍然叫瘋一樣的子，職業也仍然是殺手，方箏琢磨這人要麼十分念舊，要麼十分懶，所以從暱稱到職業都不帶動搖的。不過人物比鏡花水月裡那個身材矮小賊頭賊腦的殺手順眼得多，雖然身材依然不高大，殺手嘛，太威猛了反而不利於技術特點的發揮，但勝在五官喜人，如果說鏡花水月那個殺手像谷上蚤時遷，華夏之巔這個則完全是混血小正太。
雖說已經開放三個月有餘，新手村依舊人滿為患，每一個在老服傷了心的玩家都希望能在這裡重新尋回激情，華夏之巔，聽名字就有成為神服的潛質啊！
方箏操作著0級小殺手熟練地接受各種新手任務，很快小號就達到了五級，五級之後他開始用任務獲得的綠色匕首打怪。華夏的武器裝備分五個等級，從低到高依次為白裝/武、綠裝/武、藍裝/武、黃裝/武、橙裝/武。清任務固然獲得的經驗多，但綜合時長考慮，效率就要低於打怪了，所以瘋一樣的子從五級升到十級的用時居然還要短於之前零到五級的。
角色升到十級，就可以去主城了，頻道也從當前擴展到整個華夏，於是顯示器左下角的信息便熱鬧起來。
雲開霧不散：天池本，五等一，來個奶媽就開車！
泰山之巔：沙漠要塞七點開戰，五嶽閣的兄弟們集合了。
哈利波拉特：還來？上次被打的還不夠？
泰山之巔：耍嘴皮子沒意思，真刀真槍見分曉。
哈利波拉特：狠話誰不會說，可光說不練多沒意思，這樣，今天晚上你們要還是輸，五嶽閣乾脆合併到縱橫華夏得了。
2b戰鬥機：掃把，咱軍團不是廢品收購站，別什麼歪瓜裂棗就往裡拉。
泰山之巔：沙漠要塞七點開戰，五嶽閣的兄弟們集合了。
一醉方休：泰山，軍團頻道裡喊就行。
五嶽閣會長一發話，華夏上再沒泰山之巔，顯然是依令進入了軍團頻道。縱橫華夏的哈里波拉特和戰鬥機也沒窮追猛打，隨便調侃幾句，便沒了動靜。
方箏不混軍團，通常都是打醬油看熱鬧的角色。但畢竟這個遊戲裡呆了六年，大小事情不說包打聽，也差不離了。縱橫華夏和五嶽閣原是鏡花水月最牛x的幾個公會之二，三個月前集體遷至新服，沒成想在這裡倒是兩分天下，於是掐得更歡。
沙漠要塞是這個遊戲中比較特別的一個副本，每週固定開啟一次軍團戰，獲勝的軍團則將擁有接下來一個星期的副本使用權，而不屬於這個軍團的任何人都無權進入副本。正因如此，該副本的獎勵也並非針對個人，否則一個長期擁有冠名權的軍團人人得到的好處大了去了。該副本的獎勵是軍團榮譽，比如提升軍團成長規模，增加軍團倉庫容量，提升軍團跨服排名等等。說白了，這副本所意味的榮譽遠大於它的實際獎勵。
小軍團完全用不著，大軍團各個想霸佔，說的就是沙漠要塞。
方箏打個哈欠，操作10級小殺手奔赴錢塘江。
錢塘是一個相對安全的風景區，但很少有人知道錢塘江岸其實藏著一個野外小boss，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boss過於弱小——11級，即便不定期地刷出來，也會被過來看風景的大號當成吉祥物。
錢塘江畔很安靜，不知是不是臨近夜晚大家都去下副本了，江岸空無一人，洶湧的錢塘潮打起一人多高的浪，又寂寞退去，循環往復。
方箏把小殺手在江畔停好，尋思回有奶就是娘看看，等什麼時候這邊小boss刷出來再上，反正有一個禮拜時間，不急。哪知道人還沒從這台電腦前挪開，左下角又出現了熟悉的名字。
哈利波拉特：擦，你這招太猥瑣了，跟誰學的！
2b戰鬥機：pk不過就是技不如人，別總找客觀理由。
哈利波拉特：我p不過你？開玩笑！再來！
2b戰鬥機：來幾次都一樣，能p過老子的人還沒出世呢。
哈利波拉特：polly
2b戰鬥機：……
合著倆人華夏上沒說過癮，又跑錢塘江附近約會來了。
哈利波拉特：怎麼不說話了？
2b戰鬥機：說啥，你他媽哪壺不開提哪壺。
哈利波拉特：多牛x的號啊，硬是被咱們輪廢了。
2b戰鬥機：這話你跟軒轅說去。
哈利波拉特：也不能怪他，polly的人品注定就是個杯具。
2b戰鬥機：別動不動就扯上三觀，不就搶個裝備麼。
哈利波拉特：補充，他搶的是五嶽閣副會長媳婦兒，還是在人家姑娘馬上要把boss磨死的當口背後插一刀，然後不光是boss的極品項鏈，連人家姑娘爆掉的橙裝都一鍋端了。
2b戰鬥機：說姑娘你就信啊，沒準兒就是人妖呢。
哈利波拉特：就是人妖也有人權吧，這麼搶確實不厚道。
2b戰鬥機：草，玩個jb遊戲還玩出大義來了！
2b戰鬥機：當年鏡花水月開荒的時候，沒他咱們團能起來麼。要塞戰哪回他不是衝在最前面，從來就沒請過假！他對外人是沒品，可對軍團弟兄什麼時候沒品過！
哈利波拉特：……這話你跟軒轅說去。
2b戰鬥機：懶得跟他說話，那個渣！
哈利波拉特：呃，啥意思？
2b戰鬥機：小孩兒別打聽。得得不說了，要塞去！
倆人前腳走，後腳boss就刷出來了。方箏懷疑boss是被他倆唧唧歪歪煩出來的。
錢塘江畔的小boss其實就是錢塘潮的擬態，但說是錢塘潮，模樣反而有點像祥雲，尤其是腳底下一圈圈捲著q得要命。
10級小殺手沒學什麼技能，除了普通攻擊，就剩下一個暗襲，這要求角色必須從背後靠近目標，一擊即中。不知是方箏運氣好還是瘋一樣的子人品棒，居然一下就出了個暴擊，算算小boss的血起碼掉下一半。但小boss也是有尊嚴的，被攻擊後馬上反撲，方箏及時躲開，卻還是被掃掉三分之一的血。果斷嗑個小紅藥，血條瞬間補滿，方箏便操縱著小殺手以狂刀客的姿態正面迎敵，上去就是個砍，終於小boss忿然倒下，瘋一樣的子立刻連升兩級。
任務圓滿完成，方箏抱著聊勝於無的心態上去摸了一下小祥雲的屍首，不出意外，爆出的東西依然是浙江旅遊局頒發的錢塘江到此一遊證明。據傳這樣的證明有二十七個，分佈在華夏大陸各處，集齊後會觸發特別任務，至於怎麼特別則是隨機的，最老的服務器幻世桃源聽說曾有兩名玩家成功集滿二十七個證明，一個觸發的任務是去東海捉龍，該玩家到刪號也沒成功，於是獎勵成了謎，另一個則幸運得多，任務是大家司空見慣的神農架野人boss，聽說最後爆了個極品橙武。
初步目標圓滿完成，方箏毫不留戀地把小殺手送到鐵匠鋪打鐵，這是項生活技能，沒多少經驗，可對於掛機的人來講，蒼蠅再小也是肉嘛。
安排妥當一切，方箏終於重新回到有奶就是娘的電腦上。彼時晚上七點半，該是遊戲最熱鬧的黃金段，可惜鏡花水月依然寧靜得像廢墟。有奶就是娘還站在剛剛和客戶談買賣的位置，曾經最繁華的南京路，現在只剩下npc。
華夏上有人在刷屏，宣洩著自己的不甘寂寞。
你大爺：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你大爺：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你大爺：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
鑽石賣家：船來了~~船來了~~船來了~~船來了~~長期收購遊戲幣~~
你大爺：靠！
你大爺：你個奸商離爺遠點兒！
鑽石賣家：唉，也就我理你~~長期收購遊戲幣~~
你大爺：完了，這服徹底鬼了。
鑽石賣家：開新服~繁榮~衰落~鬼~這是遊戲發展的常規模式~~長期收購遊戲幣~~
你大爺：沒勁，我玩qq麻將去。
鑽石賣家：……長期收購遊戲幣~~
方箏點開交易中心，果然，自己前些天掛上去的材料原封不動。鬼服鬼的不只是人氣，連帶鬼掉的還有金融業。這對靠遊戲吃飯的方箏來講不是個好消息。可平心而論，他對鏡花水月有感情，畢竟六年華夏時光裡有四年半貢獻給了這裡。
傳送師把有奶就是娘送到了峨眉山。
有奶就是娘的職業是游醫，下本不可或缺，但若一個人玩，就苦逼了。各種輸出不給力，人家打怪是砍瓜切菜，他打怪是軟磨硬泡。到最後怪死了，他也累沒半條命。所以方箏的滿級55大多是跟野隊下本刷上來的，自己一個人時，他更多的會磨練生活技能。
但作為一名以猥瑣為人生信條的奶媽，當偷襲的機會擺在面前，他也不會錯過。
悄悄選中不遠處正背對自己打猴子的無辜玩家，有奶就是娘靠著滿格的精神力吟唱了奶媽攻擊系的唯一大招——紅蓮聖火。
火球向目標飛馳而去，接觸到目標的瞬間炸開漫天火光，猶如絢爛煙花。
遊戲的特效做得實在逼真，弄得方箏好長時間都只能看見紅色花火，不過左上角的狀態條顯示有奶就是娘依然選定著對方，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又來了個清風咒。
琢磨著兩下過去對方就算沒死也得去半條命，等下再pk起來自己一奶媽還怕磨不死對方？哪知道火光中忽然衝出一人影，朝著有奶就是娘便是一爪！
方箏後知後覺，悔青了腸子。
尼瑪這年頭還有人玩殭屍？！
沒錯，被方箏偷襲的就是傳說中法系抵抗力最高的殭屍職業，剛剛方箏那兩招如果轟給仙術士或者煉妖師，估計對方直接就剩個血皮，哪怕轟給皮糙血厚的狂刀客，也能去了半條命，可偏偏是殭屍！尼瑪這個雞肋職業不早就在華夏絕跡了嗎！
這廂有奶就是娘百轉千回，那廂殭屍先生不管這個，幽冥鬼爪之後緊接著就一個瘴氣，這是個能讓群體中毒的技能，中招者會持續掉血直到50%以下。好麼，這下方箏不敢給自己加血了，因為加血只會增加掉血持續的時長，還不如乖乖等到血條降到50%以下，瘴氣狀態消失，再加。
方箏不敢加血，殭屍卻步步緊逼，很快有奶就是娘的血條降到二分之一，瘴氣狀態消失，方箏連忙施展枯木逢春，可作為單體大回復，這技能是需要吟唱的，偏殭屍瞅準時機又是一爪，直接打斷吟唱，然後就是密集的物理攻擊，什麼地獄焚火，幽冥鬼爪，全往有奶就是娘身上招呼。這陣勢，別說游醫，就是血戰士來了也hold不住。
於是有奶就是娘倒下了，用生命詮釋了害人終害己。
屏幕黑白的一瞬間，方箏才看清對方可愛的id——po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