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9回家過年 文 / 顏涼雨
因為老爹那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方箏的心裡開始長草。後來鑽石和五哥幫著分析,前者說可能是某夜忽然夢見你了不禁悲從中來,故而情不自禁打來電話,哪怕只是聽聽聲音也好;後者說可能是想叫你回家過年,哪知道我接了電話引得你們又吵了上,最後老人家抹不開面子,不了了之。方箏覺得鑽石和五哥的分析都很真誠,儘管從可信度上講,是馬裡亞納海溝和喜馬拉雅山的差距。
回家還是不回,就像兩座中間沒有路的山,只能選擇一個翻越,這讓團長很糾結。
回去,免不了又是一番惡戰。
不回,爹媽要真因為思念成疾有個好歹,他得後悔到**。
別看當初是在罵聲中離家,可團長到現在依然對自己在方家的魅力很有自信,母上不說了,要真不待見自己,也不會罵都罵了臨離家還給自己塞錢,父上確實從始至終沒露出一絲慈祥,可要真的不掛念自己這個兒子,能看個動物世界都看出關聯性來?親戚們更不用說了,父上那邊是兩個姑姑,母上這邊是一個大姨一個小舅,從小都把自己當寶,只要串門,就把他這個肉球各種蹂躪,愛不釋手。哪怕是出櫃離家以後,偶爾和這些長輩們聯繫,也是心疼錢夠不夠花啊生活苦不苦的居多,至於他喜歡男人這事兒,儘管生來就有著強烈傾訴欲的母上已經廣而告之了,大家依然絕口不提,全當不知道。
就在團長掙扎的時候,五哥和鑽石已經買完了回家的票,侯聰拉著常小虎來問,過年能給放幾天假。彷彿全世界都在唱著「哥們兒過年要回家喲要回家~~~~~」,這讓團長壓力很大。
最後他實在受不了了,只得求助自己的多拉a夢——
「想回就回唄。」
小鳥給的建議很簡單,簡單到方箏有一種被敷衍感=_=
「你以為回家是說說這麼簡單的?根本是龍潭虎穴啊!」
「那就不回咯。」
不,不是被敷衍,是被強烈的敷衍!!
悶悶不樂的團長坐回臥室角落,抱膝憂傷。
孟初冬對這個話題是真的不感興趣,可眼瞧著方箏真當回事兒了,猶豫半晌,還是歎口氣,中肯地給出意見:「我反正是不回,回去了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又再互相傷一次,何必呢,不如現在兩不相見,都省心。但我家情況未必和你家相同,你要是真覺得你爸那個電話是希望你回家過年,那你就回去好了,不然你在這裡猜來猜去,也不知道哪個答案是對的。」
其實方箏已經傾向於回家了,問孟初冬,無非是想讓他再給自己定定心,現在聽孟初冬這麼說,他果然就舒坦了,煩惱跑光光了,完成這個程序的大腦cup可以空閒下來處理其他事情了,比如——
「那我們都回家不就剩你一個人在這兒了?」
小鳥坐在床邊,挑眉,輕飄飄瞥來一眼:「謝謝你總算想起我了。」
哀怨的副團極具殺傷力,團長立刻跳起來給對方一個愛的抱抱,抱完不撒手,還前後輕輕地晃:「腫麼辦呢~~就剩我們小鳥在家了~~~」
孟初冬有種自己瞬間返老還童的錯覺=_=
「要不你也回家得了。畢竟是父母,哪有真不想的……」團長是自己幸福了別人也必須遠離不幸星人。
孟初冬沒出聲,只是臉色慢慢沉下來。
方箏並不是個粗線條的,或者說正相反,因為對外表的自卑,他更希望能在別的方面給人留下好印象,所以也自覺不自覺地養成了對別人情緒的敏銳觀察力。而現在,他感覺到孟初冬極度不喜歡這個話題。
其實從第一次聽小鳥提起自己的家庭,他就能感覺到對方心裡的那種隔閡,這種隔閡自己是沒有的,所以如果爹媽現在說一聲我接受你了,他馬上就能啪噠噠一溜小跑兒回家,可是小鳥不會,在被父母拒之門外的同時,他似乎也把父母拒之門外了。
「啊,要不你跟我回家得了。」本來只是想轉移話題,可脫口而出之後,方箏越琢磨越覺得這個提議很科學,並讓他情不自禁產生一種樹上鳥兒成雙對的幸福感~\(≧▽≦)/~
孟初冬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一臉「你被什麼附身了嗎」的表情:「你不是說你自己回家都要面臨一場惡戰麼,你還想帶我回去讓戰火升級?」
方箏就著抱抱的姿勢朝著孟初冬腦袋就是一個愛的巴掌:「你傻啊。我自己回去那是家族內部矛盾,我爹就是把我打死了也算執行家法,可如果你在,他打我你不就可以護著了嘛,他又不好打你這個外人,一方面皮肉之苦躲了,又讓他們徹底死了掰直我的心,一石二鳥啊!」
副團揉了揉腦袋,他剛才這是……被打了?
「哎哎哎,別發呆!」方箏猛烈搖晃對方,「到底行不行你給個痛快話!」
副團在持之以恆的搖晃中感覺自己的頸椎要斷掉了,但他仍然在這種危急時刻思考出了若幹事項的好感度排行,即和方箏一起在嘿咻中度過除夕>被方箏的父母認可>自己守歲>孤零零守歲的同時還要兼顧游遊樂的商業小號兒,最後欣然點頭。
戰鬥成功的團長毫不吝惜愛的親親,把副團的臉蛋兒都嘬紅了。
事後很久,副團才能冷靜下來回顧這個跑偏的上午,然後在捋順了從「他的生氣讓方箏害怕到方箏拍他腦袋晃他肩膀最後連哄帶騙拉他回家」的脈絡後,明白了一件事——某胖紙已經逐漸彌補了和自己之間的實力等級差,並在誰也沒察覺的時候,無比勤奮地進行了反超。
都說好事成雙,在「獨自回家惡戰」變成「夫妻衣錦還鄉」後,方箏又遇上了另外一件喜事。確切地說,是游遊樂的喜事。
那是距離春節還有五天的時候,游遊樂在光明聖地的商業號開始6續接到訂單,等到距離春節還有三天的時候,累計的訂單量居然已經到了五十幾個,並且還在持續上升中!這裡面有代練,有刷裝備,還有直接來買空號的。雖然光明聖地因為登頂名聲大起,越來越多人從別服投奔而來,但做生意的不只游遊樂,這麼大的訂單量也很不科學。
直到故人扣響了團戰的qq——
光明的低手21:12:23
老闆,最近有沒有接單接到手軟啊哈哈哈哈
有奶就是娘21:13:54
我還說呢,怎麼忽然就來這麼多單子,你給介紹的?
光明的低手21:14:o8
介紹?nonono,我是用生命在替你們宣傳哈哈哈哈
有奶就是娘21:14:17
呃,謝謝。
光明的低手21:16:19
暈,你還跟我客氣啥。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幫我刷出了紫武,我以前下本操作跟不上的地方武器都能彌補了!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副本了!!!你以為你只是幫我代打了一次嗎?不!你改變的是我整個華夏生命!現在整個團除了有紫武的千山,連團長在內都對我羨慕嫉妒恨!我覺得我當初找你代練簡直就是神一樣的選擇哈哈哈哈哈
聊天結束,團長覺得很欣慰。原來世間自有公道,付出總有回報是真的tat
也得虧低手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儘管對哈哈哈的熱愛讓人很難理解。
游遊樂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後,也覺得很神奇,彷彿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一個無心之舉,卻讓游遊樂開啟了致富路上的第一扇大門。
……
臘月二十七,整理好攻略的鬼服團長帶領自家團員以及五嶽閣流星颯沓又挑戰了一次滿級本,但因為缺乏經驗,時間沒掌握好,還是讓boss發了群秒,失敗,因春節在即,聯合戰隊決定年後再續。
臘月二十八,五哥鑽石回家。
臘月二十九,家在本地的侯聰和常小虎回家。
除夕當天,方箏和孟初冬收拾完畢,在yy上跟大家做最後的告別——
「……總而言之,我會努力熬到正月十五再回來,戰友們,祝福我吧!」方箏簡單說了他要帶著小鳥一起回家的來龍去脈,並開始求祝福。
團員哪能讓他失望……
你大爺:「團長,你一定要堅持住,就算真被你爸往門外頭拽,你也一定要死死摳住門框!」
438:「團長!一定要先去廚房把菜刀藏好!安全第一!」
血牛:「茶几上的水果刀也要注意。」
你妹:「團長,先給媽媽剪個指甲賣賣乖,而且這樣一來她就是生氣撓你也不會破相了!」
2b:「奶媽,死摳住門框的時候一定要讓鸚鵡看著點兒,別讓人甩上防盜門!」
……儘管這些真摯的祝福都帶著淋漓的鮮血=_=
就在祝福聲此起彼伏的時候,帶著淡淡嘲諷的不和諧音符出現:「送上門求虐,有病。」
除副團外全體都有:「我擦你想怎麼的——」
可惜沒等群眾的質疑聲落下,人家又無限唏噓:「但,這就是青春啊。」
戰友們決定原諒一個老男人的間歇性抽風。
唯有默默以來對瘋子無甚好感的小鳥,破天荒想給對方第一句評論點個贊。
告別會結束,兩個人帶好行李鎖好門,奔赴長途客運站,等坐上客車等待發車的時候,方箏的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個陌生手機號,方箏以為是找他代練的,接了電話,沒想到居然是之前被偷錢包時給他做筆錄的那個警察。
對方生怕他想不起來,還提醒呢:「就那個娃娃臉,有印象沒?」
方箏囧,他這輩子就和警察打過這麼一次交道,哪能忘:「記得記得。你還說要是將來發現那個賊是累犯,還會聯繫我。那個,有新證據了?」
「那倒沒有,不過對你來說,也是好事。」
跟警察打交道會有好事,你他媽在逗我?
「那小子托我幫他向你還錢。」
果然在逗我=_=
「喂?能聽見嗎?」那頭沒等來回應,以為信號不好。
「啊,能能,」大巴裡暖氣太猛,讓方箏出了一腦門子汗,「那個還錢就不用了,你上回不還勸我嘛,破財免災,破財免災。」
警察噗嗤樂了:「我勸你那是因為我覺得他不能還,沒想到他還真改邪歸正了,那這種行為我們得鼓勵啊,對不對?」
言外之意你要是拒絕,就是給構建和諧社會潑冷水。
但是狼不吃肉了還把自己肉割了給你吃這種事情很沒有說服力啊!
「你確定他改邪歸正了?不是又偷的誰吧?」
「確定,」警察歎口氣,「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他在我們重點監控名單上吧,拘留出來以後,他就到建築工地打零工了,估計這是剛攢好一千,沒捂熱乎就過來找我了。」
「一千?我當時花了一千三呢。」
「……」
「呃,好吧,甭管多少都是意外之喜哈。」
「行了,有時間來我這裡拿一下吧,順便打個收條。」
「啊?」
「啊什麼,忘了派出所在哪兒了?」
「不是不是,我正準備回家過年呢。」
「你家在外地?」
「嗯……」
「什麼時候回?」
「順利的話正月十五……」
「你真的不是因為不想再踏入派出所大門所以接口過年遁?」
警察蜀黍你太多疑了=_=
「壞人才怕派出所呢,我這麼一個人怎麼會怕!」
「好的,那我還是給你轉賬吧。」
其實打從一開始你就是想這樣的吧=_=
決定了轉賬,娃娃臉便問方箏要了賬號,讓他收到錢之後再寫個收條,既然不願意登門,那就把收條郵回來,也不是快遞那麼浪費錢,平郵就成。
一切搞定,警察蜀黍時間寶貴準備掛電話,方箏還是覺得不踏實,多嘴又問了句:「你們真確定了他不是慣犯?他的手是真快啊。」
娃娃臉把偵查結果據實以告:「我們能查的都查了,連他媽跟誰跑的跑哪兒去了都查到了,但真就沒有查到他還有類似行為,不過他自己解釋手快是因為從小就跟他爸學變戲法,被打出來的,後來他爸死了他又開始泡網吧玩遊戲,手就幾乎沒閒著的時候。」
前者他不懂不敢說,後者……是真的好難反駁tat
但是團長不死心:「我還是覺得忽然就改邪歸正了很可疑……」
電話那頭忽然沒了動靜,方箏等半天,以為斷線了,把手機拿下來看,發現還連著,趕緊又貼回耳邊,就聽見那頭輕輕歎息:「被拘留那幾天,他奶奶去世了。」
方箏愣住。
電話裡還在繼續:「你當時不是說不能理解,為什麼他連錢都扔了還要死命跑麼,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幾天他奶奶身體不好,可是家裡一分錢都沒了,他就去網吧好像是幫人下什麼本,反正就是打遊戲,想弄點錢,但後來沒成功,也實在逼急了,又正好看著你,就下手了。之所以死命跑,就是怕被我們抓著幾天回不了家,讓老太太擔心。唉,有時候吧,怕什麼來什麼……」
直到掛上電話很久,方箏還是覺得心裡堵得慌。
他寧可沒接過這個電話,寧可不要那一千塊。
孟初冬什麼都沒問,只是伸手輕輕把方箏的頭攬在了自己肩膀上。
方箏枕著孟初冬的肩膀,不知道對方從自己單方面的電話裡是否能還原事實真相,但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忽然急切地想回家,想看看父母是否依然健康,奶奶的身子骨是否還那麼硬朗。
……
大巴顛簸了很久,直到傍晚,方才抵達。
方箏一覺睡到終點站,醒來時之前那股傷感消散了許多,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感到更多的是緊張和興奮:「我跟你講,等會兒你不光會看到我爸我媽,估計還有我奶和我大姑二姑那兩家子,因為我家比較大嘛,所以年三十兒通常都是在我家裡聚。順利的話,初二我就帶你去我大姨家,我姥姥姥爺都去世了,所以過年那邊就是我小舅和我大姨一家子聚,能一直鬧哄到初六呢!」
雖然打心底覺得方箏帶自己回家是找虐的,可方箏那滿臉的期待還是或多或少地感染到了孟初冬,彷彿接下來他們真的會打一場漂亮的勝仗。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之前的想法中,只有「彷彿」是用詞準確的。
「誰啊——」按下門鈴沒多久,裡面就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和越來越近的腳步。
沒等方箏回答,女人就毫無防備地打開門,然後,愣住了,那表情讓人覺得即便來的是劫匪也比他們強。
「媽……」方箏艱難出聲,想笑,但臉凍得太僵了沒成功。
女人愣了足足半分鐘,然後乾淨利落把方箏扒拉到一邊,朝他身後的孟初冬問:「你哪位?」
孟初冬看看方箏,又看看方媽,發現兩個人都在等他回話,無奈只好露出禮貌微笑,輕輕鞠了個躬:「我叫孟初冬,你兒子的男朋友。」
因為低著頭,孟初冬不知道丈母娘大人是個什麼表情,又遲遲沒聽見對方說話,便慢慢直起腰,哪知道沒等站直呢,一記咆哮如山崩地裂灌入耳膜——
「你個兔崽子有能耐再給我說一遍!!!!」
孟初冬只覺得耳朵嗡嗡的疼,可沒等「遍」的回音在樓道裡轉圈,他又感覺到一陣邪風直衝面門!
他猛地向後跳一大截,幾乎是跳到了防盜門外半米處,卻還是感覺臉頰被什麼東西掃到了,微微刺痛,定睛去看,一高大威猛虎背熊腰的中年禿頭壯漢正拿著環衛工人用的那種大掃帚站在門內,上頂天,腳踏地,儼然現代版魯智深倒拔垂楊柳。
女朋友的話絕逼不能信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