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娘親被搶了》序言 七十四章 文 / 沼液
七十四章
夏桀微微瞇起雙眼,目光掠向天空,星辰暗淡、薄雲似幻化的紅霧,籠罩在皇城之上,詭異難測。
兩兵交鋒,才短短的幾個時辰皇宮已經推起血肉模糊的屍山,所見之處,如山的屍體一個蓋著一個的堆疊在一起,被來回奔走的戰馬踩成血漿,根本分不出誰是誰,只能依稀看見濃稠的液體順著高處緩緩流向低窪,沿途留下一抹刻骨銘心的痕跡。
夏桀緊了緊了手中的劍,指向那被眾將士包圍的那個人。鷹眸一側:「殺!」
馬蹄飛馳,如聲聲悶雷滾動,大地都為之一顫。
那聲穿透雲層,直接灌入淑將軍耳中。淑將軍冷笑:「當年你老子見老夫都要抖三抖,如今你竟敢用劍指著老夫!」
「將軍,夏王關上了城門!」
淑將軍咬緊牙關:「夏桀小兒想關住城門斬殺老夫,哼,那也要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在這種面對面的戰場上,拼的就是一個「狠」,誰更狠,誰就能得到最後的勝利。
夏桀嘴角泛起一抹深刻的弧度,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六年的按兵不動,就是在等這一天,現在就是證明一切的時候了。
高高的瞭望塔上,夏桀負手,觀賞這曠世的一戰。為什麼說曠世,因為夏國自建國以來,都不曾有過君王與臣子一戰。而這淑將軍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曠世武將。
勝負一時間難以抉擇。
而夏桀卻作壁上觀,冷冷的看著下面的修羅浴場。
刀劍撞擊,迸濺出一串火花,帶火的箭矢從四面八方射向人的身體,有的人倒下了,有的人身上還插著殘箭,卻依舊堅持著衝上去跟敵人一較高下。
巨大的皎潔明月靜靜的掛在半空,俯視著夏國這一場慘絕人寰的對抗。
瓦藍的夜空漸漸泛起淡藍色,估計天要亮了。
但是這一場惡戰卻沒有因為天亮而稍微有些改觀,反而更加激烈,因為每個人的心裡都希望在天亮前解決對方。
風雲推移,屍體累積的更加厚了,大家紛紛摒棄戰馬,以人海戰術一決勝負。
等若薇趕到地方的時候只見城門緊閉,她立刻想到夏桀想關門打狗,隔著厚厚的宮門,若薇聽見裡面傳出一陣陣的慘叫聲,咒罵,以及武器猛烈的撞擊。
她腳尖一跺,飛身上了牆頭,隔著漫天的血腥,看著那高高聳立在皇宮最高處的瞭望塔。
而夏桀就在上面。
幾乎是同時,夏桀彷彿有感應一般,漆黑的眸子從下面交戰的隊伍移開射向若薇的方向。
青衣、黑髮,纖細的立在牆頭,醒目至極。
夏桀呼吸一緊,她怎麼來了?見她身旁空空如也,夏桀眉頭皺的更深。果果呢?她把果果丟在一旁不管了。
只是片刻功夫,因為夏桀的一時失神,給了淑將軍喘氣的機會。
忽然一顆明亮的火花衝向天空,彷彿是一種特有的暗號。
夏桀回神,忽聽得耳邊有破風之聲,心中凌然——有人偷襲他。
銀劍橫握,飛快轉身。
不過對方出手很快,而且對夏桀的下意識反映彷彿已經瞭然於胸,竟然躲過了夏桀反手劃來的一劍。
還沒等夏桀再出手,對方浮塵一甩擊中他的後背,夏桀吃痛,動作遲緩了些,只見對方忽然從衣袖中露出銀光珵亮的刀韌,毫不猶豫刺進了夏桀的胸口。隨即一腳,狠狠的將夏桀踹下了瞭望塔。
那動作快、準、狠……彷彿演練過千萬遍。
墜落的過程中,夏桀飛出一劍刺進石壁中,頓時火花四溢,那無堅不摧的利劍陷進石壁,暫時阻止了他身體的墜落。但是心口的刀刃還留在那,五臟六腑都蔓延著無比的劇痛。
而他抬頭,看向瞭望塔上的那個人,忽覺的氣血翻湧。
成福一改從前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樣,俯視著掛在瞭望塔中間的夏桀:「夏王,能得到你的信任還真不容易,足足花了我四十多年的時間!」
夏桀咬著牙,冷笑,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沒有什麼想說的。為了能成功潛伏到他身邊做內應,此人斷了子孫根,又在宮中跌怕滾打四十餘年,這樣的人,能有什麼說的呢?
成福從一旁拿起彎弓,緩緩拉開,箭矢對準夏桀。
「夏王,你平日裡對我不薄,今日便讓你死個痛快!」說完,成福拉緊弓弦,搜的一聲射出去。
漆黑的眼眸注視著那快速靠近的箭矢,死亡離他只有一毫米遠,而就在這生死關頭,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景象。
那人乖巧的窩在他懷裡,無聊的把玩著他的筆洗,然後衝他微微一笑:「夏桀,你知道你現在像誰麼?」
「令狐沖?」他埋頭在公文裡,不曾抬頭。令狐沖是她說過的一個故事裡的人物,生性灑脫,無拘無束。這個人他比較喜歡。
「額……不是,是他師傅,岳不群!」那人遲疑了一下道。
他終於從公文中抬頭,盯著她:「你是在說,本王現在清心寡慾的跟太監一樣了?」
「哇,你這都知道?」
「……」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忽的,一道紅光從半路射過來,只聽見叮得一聲,那到跟前的箭矢忽然碎成兩半,從半空中掉了下去。
緊接著,一抹青色的影子像風一般掠過來,夏桀感覺腰身一緊,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已經落地。
「你怎麼樣?」若薇焦急的看著夏桀,當視線落在他胸口時,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受傷了……
夏桀捂著心口,暗紅色的血液順著他的指縫溢出來,夏桀咬牙切齒:「你還回來幹什麼?」
在這樣危急的一刻,沒有她或許他已經死了,但是,他卻是希望她永遠不要來。戰場是屬於男人的,跟她沒有一點關係,她只要把果果照看好就可以了!
若薇咬著唇,看著他面無懼色的瞪著自己,心情一時間複雜且沉重,剛剛那一幕,她記憶猶新,她慶幸自己來了,如果不來,果果就真的沒有父王了!
「什麼也別說了,我帶你走!果果在外面等著呢!」以她的本事,完全可以把夏桀安全的送到外面。
可是……
夏桀一把圈住她的手腕,眼底透著一股憤怒:「你把果果丟到哪裡去了?本王的話你忘記了麼?」
「果果很安全,是他要我來的!」
「他要你來你便來,有你這樣當母親的麼?」夏桀用力過猛,忽然一口鮮血溢出口腔,不偏不倚的噴灑在若薇的胸口。
若薇倒抽一口氣,一把按住他:「你的傷……」
話音還未說完,只看見上方飛來一抹銀光。成福第一次射殺夏桀失敗,又搭第二箭。
「小心!」若薇一把推開夏桀。
卻不想,今夜風大,一下子將箭吹偏,而若薇剛剛那一推,正好將夏桀推到了那箭矢之下……
噗……凌風的箭矢狠狠的鑿進夏桀的後背,箭羽在空中微晃。
若薇又抽了一口氣,撲過去:「夏桀你沒事吧!」
四目相接……
「……你說呢!」他身上現在有兩處重傷,她還問有沒有事!
若薇咬著唇。瞪著塔上的成福,見他不死心又要搭第三箭,她一把將夏桀拖到塔下,這樣成福就射不到他了。安排好夏桀,她豪氣萬千對夏桀道:「你等著,我為你報仇!」
說完,她手腕一揚,血紅的花瓣從她手腕裡溢出,打著旋的朝那塔上飛馳。成福大駭,來不及轉身頃刻被那灼熱的花瓣穿透身體,然後……轟得一聲,成福從高處墜落,跌在夏桀腳下。被火焚燒的痛苦讓他不停的在地上扭滾,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可沒多久,成福僵硬著身體任由火燒。
而那邊,淑將軍已經突破了斐野的包圍,朝這邊衝過來了,情勢萬分緊急。
若薇回頭看了一眼虛弱的夏桀,再轉頭,她的雙眼在黑暗中立刻鎖定住騎在棗紅色馬匹上的男人。
擒賊先擒王!
淑將軍的勢力遠遠比夏桀他們想像的要厲害的多,盤踞在夏桀那麼多年,掌握著夏國的半壁江山,豈會那麼容易就被夏桀弄死?
若薇握緊拳頭,腳尖一跺,人就俯衝過去了。
她要抓住那個什麼將軍……
「若薇回來!」夏桀手撐住地面,嘶吼,但是若薇哪裡會聽她的呢?眨眼的瞬間,她已經進了包圍圈。
頓時火光四溢,隨心鈴的顫動聲急促而響亮,將在場的所有侍衛都包圍了。
淑將軍遠遠的看見那個處於火海中的女子,無情的烈火在她身邊圍繞著,好像一個無形的保護圈,所有靠近她的人都被這炙熱的火球所灼傷,空氣中還伴著兵器的斷裂聲,侍衛的慘叫聲。
那是什麼東西?一時間驚駭,震撼之情輪番上演。淑將軍征戰無數,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
不過淑將軍就是淑將軍,沒一會便恢復到了鎮定,大吼一聲:「給我殺了她!」今天所有阻擋他腳步的人都要死,因為,如果今夜不殺掉夏桀,死得即將是他們!
「是!」高亢的聲音迴盪在夜空。
斐野是見識過若薇的隨心鈴,他沒有吃驚多久,他知道隨心鈴打擊範圍較為廣闊,所以在第一時間立刻下令,全軍撤退,減少被誤傷的可能性。
斐野退回到瞭望台時,看見夏桀提著一柄寒劍朝這邊靠近,幽幽夜色下,夏桀胸口的刀刃泛著令人心寒的光澤。
「陛下——」
「不要叫,馬上從側面包抄!全力擒住叛賊!」
「是!」斐野沒有再過問一句話,立刻帶領著剛剛退下來的人馬繞道淑將軍的側翼。
血蔓延開來,浸濕了夏桀的衣袍,只見他隨手撿起地上被人扔掉的披風,將自己緊緊裹住。一切都準備好了,夏桀腳一蹬,衝進了淑將軍的包圍圈。
「來的好!」淑將軍在馬上大笑,枯槁的手指著人群中那耀眼的一抹黑色冷酷道:「誰斬殺了夏王的首級,便是開國大將軍!」
若薇感覺背後有人,慌忙回頭,卻見夏桀披著一道被血染紅的披風朝她靠近。
所有擋住他去路的都被他斬殺在劍峰下,那股氣勢,哪裡還有受過傷的樣子。
兩人越來越近,最後接觸到一起,背靠背,若薇已經停下隨心鈴,因為她怕誤傷到夏桀。
「你來幹什麼?」若薇大喊,他萬一在打鬥過程中失血過多死了怎麼辦?
「若薇,我們的帳以後再算!」夏桀咬著牙,一劍刺穿偷襲的侍衛。
而此時,斐野已經成功的繞到了敵人的側面,弓箭手一排排的立起來,還有帶火的箭矢也都拉開弓弦,只等一聲令下。
淑將軍急於想把夏桀置之死地,竟忘記側面已經收到包圍,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將軍,我們中計了!」
夏桀竟然用自己引開了淑將軍,好為斐野贏得機會。
「射!」斐野高喊一聲,帶火的箭矢彷彿流星一般飛進敵人的隊伍裡,頃刻間,整個隊伍沸騰了。他們的衣服一接觸到火立刻燃燒,頓時,嚎叫聲蔓延成一片。
燒的好,若薇忍不住在心中為斐野鼓掌,而她的反映也很快,鈴聲一變,立刻將那些火苗召喚到在自己身邊,火光中,她看見淑將軍那張吃驚的臉。
只是那麼一瞬間,若薇掌心一顫,巨大的火球搜的一下朝淑將軍飛去,水火無形無態,根本擋不住。
淑將軍倒抽一口氣,卻還沒來得及翻身下馬,連人帶馬便被那灼熱的火球包裹在裡面了。
一聲聲淒慘的尖叫聲震撼著大家的耳朵,被火點著的馬匹猛的一揚蹄子將馬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上,劇痛令馬兒暴躁起來,飛一般的奔跑著,而淑將軍卻被馬韁纏住,整個人便被拖在後面,留下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喊叫。
剩下的人呢?
淑將軍被邪火纏身,那些人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在斐野的包圍下,紛紛棄械投降。
而此時,夏桀顫顫巍巍的從人群中走出來,舉著滴血的劍道:「所有參加這次叛亂的人,全部斬殺!」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頓時哭喊聲又是一片。
但是,沒有人再會去聽那句饒命。
在夏桀心裡,能背叛他一次的人,也會背叛他第二次!所以,這些人留不得!
若薇見夏桀腳步虛浮,直到他已經到達了極限,連忙扶住他:「你怎麼樣了?」
沒有回答,若薇只能感覺到夏桀不斷起伏的胸膛,但是卻沒能等到他的回答,頓時她有些擔憂起來,他身上帶著兩處致命的傷,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但是,當她還想再關切他兩句的時候,後腦勺卻被一張大手按住,緊接著,若薇還來不及反映,唇上已經接觸到一片灼熱,幾近是粗暴的吮吸,還帶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道。
這並不只是一個吻,這是在發洩,這是他們劫後餘生的證明。
若薇愣住了,任由夏桀在千軍萬馬前與她擁吻在一起,那鋼鐵般的手臂緊緊的扣著她的腰,瘋狂的吻幾乎讓她難以呼吸,他的狂浪,他的霸道將她緊緊包裹著,連一絲掙扎的機會都不給她。可隨後,那溫熱的唇卻滑向她臉頰,她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看著夏桀,直挺挺的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若薇身子一晃,難以支撐的跟他一起倒下。
「陛下……」四周是驚慌失措的呼喚!
這一夜,是勝利的一夜,當然,也是慘烈的一夜。夏桀精心選拔的精兵損失過半,而他也身受重傷,躺在床上。
若薇站在床邊看著,刀跟劍已經被拔出來了,御醫正在為夏桀擦拭傷口,他裸著身體,面無表情,彷彿那傷並不在他身上一樣。
斐野在旁看的目次欲裂:「陛下,到底是誰將你傷成這個樣子!」
夏桀抬眼,冷不丁與若薇對視,若薇連忙縮了縮腦袋,一小步一小步的退到人群後面。
「成福!」夏桀毫不猶豫道。
「成福?該死的,老早就該一刀了結了他!」斐野有些氣憤,覺得夏桀是陰溝裡翻船,栽在了那個閹人手裡。
「陛下,那您後背的灼傷又是怎麼回事?」御醫問道。
若薇已經退到了門邊,突然間發現,夏桀身上的傷,多半是拜她所賜。
夏桀仰躺在床上,魅惑的勾起唇道:「也是本王不小心被小人所傷!」
他口中的小人現在已經鬼鬼祟祟的逃到門外,吹冷風,空氣裡無處不漂浮著血腥味道,解決掉叛黨後,宮裡的太監宮女各就各位,開始打掃著修羅般的戰場。
天空慢慢升起一抹紅霞,天邊彷彿被火燃燒般。一輪紅彤彤的圓球從天的那一邊升起來。
天亮了……
若薇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複雜,朝宮外走去。
她要趕快把果果接回來!
那間醫館裡,她見到了果果還有十分守信用的白澤。
白澤看看天,疑惑道:「還沒到時間你就來了?」
若薇抱起果果親了親他的臉蛋,帶著一絲唏噓道:「怕你又說我不守時啊!」
白澤微笑:「我已經幫你看了一夜的兒子,也該走了!」
若薇皺起眉:「白澤!」
「嗯?」
「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問吧!」
若薇醞釀一會,終於鼓起勇氣問道:「無極宮的主人,是誰啊?」
白澤皺起眉,十分坦然道:「不知道!」
說完,他抱拳,大步邁出門檻,頭也不曾回!
見白澤走遠,若薇歎口氣。
果果勾著若薇的脖子問道:「娘親,父王還好麼?」
若薇點點頭:「他很好,我這就是來帶你回去見他的!」
「哦,太好了,我們馬上回去吧!」果果在若薇懷裡雀躍起來。
但是若薇此刻卻有些苦澀,果果說我們馬上回去……可是她並不準備回去啊!經過昨夜的一切,她清楚的認識到,果果不能沒有夏桀,但是她卻不再想回到那個皇宮,她不想自己以後的日子,成天為那些勾心鬥角費心。
這是一個矛盾的選擇題。
可是,夏桀幫她做了選擇。
剛跨出門檻,斐野已經領兵將這裡包圍,在門外恭敬道:「恭迎娘娘回宮!」
在斐野身後,是一票整裝待發的侍衛,個個手持長毛利劍。
若薇看到這場面,心裡已經明白了。
這是夏桀怕她跑吧!他說的一點沒錯,只要他沒死,她就跑不出他的掌心。
若薇在心裡後悔,昨夜怎麼就不讓他去死呢?
一場大火將夏桀的寢宮燒了個乾淨,夏桀只好暫時搬到一個叫「天一閣」的廢棄宮殿。
若薇走進去的時候,還聞到一股灰塵的味道,數十名宮女太監忙著將這個宮殿打掃出來,而臥房內,夏桀只披了一條單薄的衣衫側做在床沿,等候著她的到來。
果果一進門,便朝夏桀撲過去,哭起來:「父王,你傷的重不重?」
夏桀抬起眼,看看若薇,意味深長的一笑:「那得問問你娘親!」
果果連忙回頭問道:「娘親,父王傷的重不重?」
若薇有些支支吾吾:「這個……這個應該沒事吧!」
果果扭過頭看向夏桀,抽著鼻涕道:「娘親說你沒事!」
「那就是沒事了!」夏桀聳肩,大手一遍又一遍的摸著果果的腦袋,還順帶著將他的眼淚拭乾,做這些的時候,夏桀眼底柔情一片,他是個鐵血的男人,他的溫柔從來都是吝嗇的,但他卻從不對他的兒子吝嗇。
「好了,果果,父王有話要對你娘親說,你去別的地方玩吧!」夏桀鬆開他,用那一慣的冷硬語氣打發道。
果果撅著小嘴,不滿道:「宮裡都被燒成焦炭了,你要我到哪裡去玩?」
「你以前不是在泥巴裡都能玩的麼?」夏桀不悅道。
「那是以前啊!」果果回敬道。
若薇有些好奇的看著這爺倆拌嘴,直覺告訴她,夏桀的威嚴是不可以被侵犯的,任何都不可以對他有不敬的舉動,這裡包括他的老婆,也同樣包括他的兒子。
但是,當果果一點都不怕夏桀的時候,若薇真的疑惑了,眼前這個人還是夏桀麼?
夏桀揉了揉眉心,語氣更加冷了:「夏凌軒,你床底下的藏的小茶壺還想要不想要了!」
果果臉色一僵,頓時悲憤起來:「臭夏桀,你敢碰我的東西,我要你好看!」
若薇冷不丁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卻硬撐著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夏凌軒,你看我敢不敢!」夏桀蹭得一下坐起來,虎目瞪著兒子,雷霆之怒即將爆發。
果果捏緊小拳頭,哧溜一聲跑的沒影了。
「你去哪啊?」若薇跟在後頭喊。
「我要把寶貝藏起來,要夏桀找不到!」果果脆脆的童音在空中飄蕩。
「過來!」夏桀敲了敲床邊。
若薇回頭,與夏桀對視,當視線落在他受了傷的胸口時,呼吸跟著緊張起來。
這個男人雖然受了傷,但是他的威嚴依舊存在著,就如同百獸之王受了傷,依舊是百獸之王一般。
「如果今日,本王沒有派斐野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回來了?」夏桀平淡問道。
若薇不想騙他。於是點點頭。
令人意外的是,夏桀沒有發怒,只是輕輕的一笑,整個人仰躺在那,不知道在思索什麼。若薇看他的樣子好像又在想什麼壞主意囚禁她,連忙道:「夏桀,我救了你兩次,你不能恩將仇報!」
夏桀斜了她一眼:「本王要你救了麼?」
如果不是她,今夜的損失或許不會那麼慘!
「你……」若薇握緊拳頭,恨不得給他兩下子。
這時,斐野又進來了,他就像一個陰魂不散的鬼魅,時刻在夏桀身邊轉悠,且不帶一點聲音。
斐野見到若薇,對她恭敬的行禮,然後巴拉巴拉。
「陛下,此次叛亂人馬一共一萬七千人,全部滅了九族……」
「嗯,空缺的將軍之位由你來頂替,還有,朝中那些搖擺不定的,都給本王一一除掉,一個不留!」剛才對待果果的柔情瞬間被暴戾所覆蓋,他依舊是那個鐵血的帝王。
若薇聽的目瞪口呆,一萬多人全部滅九族?
斐野退下後,若薇走到夏桀面前道:「你不怕人家說你暴君?」一下子殺那麼多人……
夏桀挑眉:「你覺得本王是暴君麼?」
若薇無言,在夏國的一個月,她深刻的見識到夏國的繁華,在夏桀的統治下,民眾所歸,無不對他臣服。
「可是一下子殺那麼多人……」
「當這段歷史由你親自執筆書寫的時候,便不要在意別人怎麼看你!」夏桀打斷她,忽然一伸手將她拉進懷裡。
若薇大驚,想要掙扎,卻想起他身上還有傷,萬一再把他碰到哪裡好壞,她可真是找罪受了。
夏桀禁錮住她,薄唇在她耳邊呼氣,語氣曖昧而深情:「告訴本王,怎麼樣你才會乖乖的留在這?」
「我都說了,我不喜歡你!」若薇第一次覺得跟一個帝王溝通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她越來越懷疑自己以前的眼光了。
「是不是只要喜歡,一切都好說?」好半晌,夏桀才出聲問道。
「是啊!如果我喜歡你,我就會心甘情願的留下!你有這個本事讓我喜歡麼?」若薇挑釁道。
「好啊!」夏桀答應的十分爽快,竟然放開了她。
若薇立刻閃到一邊,機警的看著他:「你不是在開玩笑?」
夏桀聳肩:「本王像開玩笑的樣子麼?再讓你喜歡一次有何難!」
若薇皺起眉,這個男人懂不懂得愛情啊?他以為這是集市上買菜?想要了,只要付出錢就可以了麼?
但事實上,夏桀確實不太懂愛情,他覺得,只要他想要了,只要招招手,那些女人便會匍匐在他腳下。而這些女人之所以能讓他喜歡,只因為她們背後有著龐大的勢力,可以鞏固他的地位。
直到有一天,他遇見一個小人兒。她說:「夏桀,你不要碰我!」
他反問:「難道你不喜歡本王麼?」
「喜歡!」她毫不猶豫的回答,可隨後她又補充一句:「但你不喜歡我!」
「這有什麼區別麼?」他狂妄的問道。
「當然有區別,如果你不喜歡我,請不要隨便碰我!」
他冷笑:「那你就留著你的處子之身在這宮中守寡吧!」
可是在日後的日子裡,他卻越陷越深,漸漸的,他覺得自己在喜歡,他的眼神總是假裝不在意的飄向她。
他不承認,這絕對不可能。他怎麼會喜歡上那個女人?
可是……造化弄人,在他不喜歡她的時候,她喜歡他,在他喜歡上她的時候,她已經愛上了他,但是等他愛上的時候,她卻已經離開了。
現如今,場面重新上演,依舊是那熟悉的對話,只是角色對換了。
夏桀坦然的接受了若薇的挑戰。
「但是我覺得我們之間的約定要有個期限吧!」若薇說道,如果她一輩子都沒喜歡上他,難不成在他身邊待一輩子?
「三個月吧!如果三個月你沒有喜歡上本王,本王就放你走!」夏桀歎口氣道。
「真的?」
「如果不願意,本王就將時間延長到三年!」
「喂,那樣子,我還要不要嫁人啊!」若薇怒了,她現在已經成老姑娘了,再過三年就二十四歲了,那個時候誰還要她!
卻不知,這句話猶如在夏桀心裡蹭的點了一層火,火勢猛的燃燒上他的雙眼,夏桀怒視著若薇:「你還想嫁人?」
若薇被他盯的有些發毛,忍不住顫抖一下:「為……為什麼不能?」
「那你看天下間誰敢娶你?」夏桀陰森森的對她勾起笑。
「……」
夏桀將手臂再次收緊,將她抱起:「本王這裡就是你最好的歸宿!」
「算了吧,就你那後宮!」若薇嗤笑。然後看著他那被成福暗算的傷口再次嘲笑道:「你挑人的眼光真差!」
估計是被他報久了,她居然連反抗都懶得反抗了,反正他重傷在身,也幹不了別的事。
夏桀噴氣在她耳邊道:「那麼你呢?你可是本王千里迢迢從安國帶回來的!」
「我只能算是個另類!」若薇孤芳自賞道。
夏桀不語,伸手撩起她的髮絲:「昨夜在你池邊堆柴火的是誰?」
若薇聳肩:「還能有誰,你那些老婆唄!」
「來人!」夏桀沉聲道。
「在!」斐野又一次跟幽靈般出現了。
「傳本王旨意,後宮一干女眷皆遣往法華寺,為蒼生祈福!」
斐野倒抽一口氣:「陛下……」
陛下這是要清空後宮啊?
若薇也驚呆了,夏桀把這些人送到法華寺幹什麼?但現任的,夏桀的決定從來沒人敢更改。
斐野只在短短一個時辰就將事情辦好了,遠遠的聽見一堆人在哭泣,哀求。法華寺就是尼姑庵,那是女人的活墳墓啊!
若薇僵直在夏桀懷裡,迷茫的看著他。一百多個女人,就被他一句話送走了?
看著若薇一臉茫然,夏桀笑了,帶著一絲狷狂之氣,他摸著她的長髮道:「這只是本王對你寵愛的第一步!以後,但凡你想要的,本王都會傾盡全力給你,直到你滿意為止!」
不用這麼誇張吧……若薇驚愕的張大嘴巴。
三天後……
只用了三天時間,被血染紅的皇宮便已經恢復到原來的恢弘模樣,只是夏桀的寢宮要重建,所以他暫時住在這裡。
應若薇的要求,夏桀也將果果接進了「天一閣」,因為有了成福這個事件,宮裡所有的宮女太監都不准靠近「天一閣」日常伺候的事全都交給小河、小順子,跟小青子。
這兩個人是若薇親手挑選的,夏桀並未反對,對於小河,夏桀更是沒話說,其實小河早已可以出宮了,但是她沒有,她一直都任勞任怨的伺候著果果。
在夏桀受傷的這三天中,所有奏折都被搬進了「天一閣」中,但是若薇發現,夏桀自從遣散後宮後,那些奏折中居然沒有一個人敢提出反對意見。
不過這也正常,夏桀一夜間殺了淑將軍這顆老樹,以最直接的方式證明了自己的實力,那些老臣還當夏桀是六年前剛剛登基的人麼?
在與夏桀打賭的第五天晚上,若薇一個人蹲在房頂上看著缺了一個角的月亮。
歎氣。
她想到了狻猊,也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本來想給他寫信的,但是想到萬一收到信的人是奕之厲邪,那怎麼辦!
所以,她也就沒寫了!
……分割線……
奕國,皇宮。
酸澀的眼皮不停的打顫,昏暗的暗室裡沒有一點聲音,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
狻猊歪倒在牆壁上,他不停的用前兩天打磨出來的尖銳石頭劃向自己的手臂,劇烈的疼痛讓他抽氣,卻令他混混欲睡的眸子變得稍微有些清明起來。
他支撐著身體,站起來,就著昏暗的燭火,看向牆上。
那上面已經有了六道血痕……說明他在這裡待了六天。只要再堅持一會他就可以出去。
奕之厲邪太低估他了,以為他只能五天不睡覺,卻不知,他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不停的睡覺,直到第三天,他才醒過來,正式熬夜。
他已經熬了三夜。
這時,石門在震動,只聽得嘩啦一聲,一簇光線射進來,狻猊連忙抬手擋住眼睛。
「陛下……你的手!」紀雲按照奕之厲邪的要求,五天後打開石門,卻想不到陛下竟會變成這個樣子。
整個手臂上佈滿了大小的劃痕,有一道傷口還是最新的。
狻猊一把揮開紀雲,直奔外面。
多彩斑斕的陽光瞬間將狻猊籠罩,他深呼吸一口氣,終於出來了。
「陛下,您這是怎麼了?」紀雲滿懷關切的問道。當視線落在那傷痕纍纍的手臂上時,更是不可思議的抽氣。
狻猊咬著壓,用力的甩了甩頭,強迫自己邁開步子走到桌前,顫抖的提起毛筆,眼皮在下墜,他沒有時間了……
不,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睡覺呢?
現在的他虛弱的連捏毛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懊惱,他憤怒,他怨恨……為什麼,為什麼這個身體不屬於他。,為什麼他只能出現三天?為什麼……
一團火焰凝聚在他眼窩裡,宣誓著他的不甘心。
他緊緊攥著毛筆,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寫了兩個字。
——狻猊!
狻猊雙手撐在書桌上,暴戾的眸子盯著紀云:「本王現在命你馬上去一趟夏國,將這封信交給若薇!一定要親手交給她!知道麼?」
「陛下,我先去為你叫御醫吧!」
「快去!」狻猊用勁力氣嘶吼。他的雙眸血絲乍現,彷彿兩簇通紅的火焰。
紀雲嚇了一跳,身子一晃,拿起那封信就跑了。
狻猊托著疲憊的身體一直目送著紀雲,看見他騎上快馬,奔向城門口,然後又從城門口向前……
他現在還不能睡!
他一定要撐到紀雲走遠才行……若不然被追回來,一切都是前功盡棄了!
「陛下,陽王到!」
狻猊心中一喜,大喊:「快叫他進來!」
話音剛落,門檻外便閃進來一個藏青色的影子,一進來便叫嚷開了:「皇兄,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狻猊看著來人,激動道:「厲陽,快些過來!」
奕之厲陽瞪著一雙大眼睛,不明就裡的跑過去扶住他:「皇兄,是誰把你打成這樣子,我去給你報仇!」
狻猊已經困的不行,緊緊握住他的手:「我馬上去祭奠祖先,你兩日後再放我出來,聽見沒有!」
奕之厲陽呆愣了半晌,木訥道:「皇兄,你最近很想念我們的祖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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