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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娘親被搶了》序言 九十二章 文 / 沼液

    九十二章

    夜薄風涼,屋簷下還累積著厚厚的雪,月華反射,襯的小院子裡更加淒涼。若薇站在屋簷下,透著窗紙看向屋內。

    「為什麼不進去?」夏桀走到她身後問道。

    若薇苦笑:「師傅再替師兄療傷,我不想打擾!」

    還記得當段微渾身是血的被抬進來時,師傅睡意朦朧的眼忽然瞪的如銅鈴一般,平日裡意氣風發的他忽然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看的她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她其實不該將段微帶回來的。

    段微與她不同,她十六歲才跟著師傅,算是個半路撿來的徒弟,但是段微不一樣,他是從小就跟著師傅,兩人的關係情同父子,師傅將畢生所學全都傳授給段微,這才導致段微目中無人,高傲自持的脾氣。

    她還看的出來,師傅看段微的眼神從來都不是失望,而是心痛。

    尤其是現在,看見自己心愛的徒弟渾身是傷的躺在那,讓這個年近六十的老頭子情何以堪?

    若換在平日裡,誰將段微傷成這個樣子,天機子必定叫對方血債血償,但是,段微作惡多端,被人打傷外加用刑,老頭子只能將所有的心痛全部嚥下去。

    天亮了,若薇從房裡走出來時,段微的房間還是亮著的,若薇推門進去,發現天機子和衣坐在段微床邊,那疲倦的臉色告訴若薇,師傅一夜都守在段微床邊上。

    若薇連忙走過去道:「師傅,你快去休息吧,這裡我來就好了!」

    天機子正在為段微把脈,頭也未抬:「你懂個屁,要你來,你師兄早死一百次了!」

    「師傅,我有那麼差麼!」若薇不滿的抱怨起來。

    天機子輕輕將段微的手塞進被子裡,臨了又給他掖好被子,這才站起來:「你燒些熱水來給你師兄擦身子!」

    「是,師傅!」

    萬能的小河早已把水燒好了,千千端著過來,因為洗洗涮涮的盆比較多,若薇便領著千千進來。

    千千擰乾了帕子遞給若薇。

    血漬與灰塵一點一點的被擦乾淨,一張完美無缺的臉綻露在人眼前,千千倒抽一口氣,嬌媚的臉色慢慢變成粉紅色。

    她願意跟在若薇身邊,無非是因為若薇的身份,她偷偷聽到什麼冊封皇后之類的,如果沒有猜錯,若薇的真實身份大概是某國的皇后,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縱使自己容貌上乘,但是在妓院裡根本不可能遇見什麼優秀的男人。如果跟著若薇進宮,那麼來往的人非富即貴,若是哪個看上她了,那她以後的日子肯定比現在更好過。

    可當看見躺在床上的那名男子之後,千千忽然覺得等待了那麼久,盤算了那麼久,好像就是為了等他。

    若薇見千千心不在焉,冷不丁推推她:「喂,看什麼呢?」

    千千連忙回神:「沒什麼,這位爺傷的好重!」

    若薇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千千想留下來,臉色有些為難:「主子,讓我幫你吧!」

    「不用了!出去!」

    見若薇臉色有些陰沉,千千這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天機子一夜未休息,若薇便親自幫段微洗傷口,當幫他將上衣褪下之時,若薇愣住了。

    段微的胸口處居然有一團神秘的圖騰,那圖騰長相極為兇惡,彷彿是一隻猙獰的獸。見若薇呆愣,天機子上前道:「這是大遼皇室圖騰!」

    若薇張了張嘴吃驚的看向天機子:「大遼——皇室?」

    天下兩分,大遼與聖朝。

    但是經歷過一場浩劫之後,聖朝分裂成五國。數百年來,五國最大的敵人不是對方,而是大遼!

    大遼名族善戰嗜殺,民風彪悍凶殘,往年與師傅遊覽群山的時候,就常聽聞邊境人訴苦,說大遼皇室成員經常外出狩獵,他們獵的不是野豬野鹿,而是人。

    他們砍下人的腦袋拴在一根繩子上,誰的人頭多,誰就勝出。

    這些駭人聽聞的驚悚之事比比皆是。

    因此,五國與大遼水火不容。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濤洶湧。所有中原人都憎恨大遼,稱他們為遼狗。如果被人發現自己家裡窩藏遼人,便是通敵,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要被誅九族的。

    而師傅居然將大遼皇室的孩子撫養成人。這太令人吃驚了。

    天機子透著疲憊的聲音歎息道:「為師遇見段微的時候,他還是個小孩子!」

    天機子望著床上的段微,目光忽然變得迷離起來,彷彿在回憶那一刻的美好。

    那一年的段微才只是七歲孩童。

    大雨磅礡,段微縮在一個小土堆旁邊,任由風吹雨打。當時,與師弟天機算還未曾決裂,兩人同時發現這個孩童。

    天機算善於算人命途,見到段微便掐指算起來,不料,天機算大叫一聲不妙,伸手想掐死段微,天機子見狀連忙阻止,不解問道:「只是一個孩童,你怎下得去手?」

    天機算不緊不慢道:「此孩童不是一般人,他身上血腥味太重,此時是孩童,等他長大之後,必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天機子愣住了,天機算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沒有他算不出來的,可是再看段微,小小的身子縮在土堆旁邊,任由風吹雨打,彷彿外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恰在這時,段微抬起頭,黝黑的眸子望著天機子,被水打濕的眼眸清澈無比,小臉長得尤其可愛,手背上還有幾個小窩窩,天機子這一生沒有子嗣,見到段微,心底竟莫名的湧起一絲憐愛。

    天機子將傘遮擋住段微,轉頭對天機算說道:「可他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師弟現在卻要他為自己還沒做過的事付出生命的代價,這難道不殘忍麼?」

    天機算急的直跺腳,指著段微:「這孩子日後不得了的!他命格太硬,作惡多端倒是罷了,剛剛又給他算了一卦,日後此人動一動手便能叫人間血流成河!」

    而此時的段微卻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這兩個中年男人之間遊走,仍然蹲在那個小土包邊上靜靜的看著。

    天機子看著腳下這個單純無知的孩子,心頭掙扎不已。但隨後他堅決道:「人之初,性本善,說明人並不是一開始就有好壞之分,善與惡的區別。這要靠後天的栽培,若是我們能用正確的方式引導他走上正途,拋棄身上的殺氣……」

    「怎麼可能,他命中早已注定,如何能改變?為了天下蒼生,殺他一人,有何困難?」天機算再次想動手,又被天機子攔下。

    「師弟,一個人的命是否比兩個人的命更值錢?」

    天機算愕然,不解道:「生命怎麼可能用數量來衡量!」

    天機子又道:「既然如此,師弟更不該殺他了,世間萬物瞬息變幻,難逃一個變數,保不準這孩子日後摒棄殺念,造福蒼生呢?」

    天機算眉頭緊皺:「一個人再如何改變,內心的**與心性都難以根除,這孩子乃是曠世奇才,等他日後有了能力,必定俯瞰風雲,但是,一旦他有了力量。便不再控制**,你能指望一個邪祟滋生出善念來?權利與**只會讓邪念更加瘋狂,你怎能用一己之私,將天下棄之不顧?不怕實話告訴你,這孩子一生共有三次劫難,如今便是一次,等他歷劫三次之後,你想殺他,便如同登天!」

    「你夠了吧,死算盤,知道你會算,知道你厲害!」天機子動怒了。

    「你想幹嘛?」天機算瞪著雙眼,看著自己的師兄。

    只見天機子從懷裡掏出一條晶瑩剔透的長鞭塞進段微手裡,頓時,在他四周的雨點凝固成冰雹,段微吃驚的看著手裡的長鞭,然後仰頭看向天機子。

    天機子慈愛的看著段微,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我缺一個徒弟,你是否願意跟著我?」

    段微沒有絲毫遲疑,連忙從泥水中掙扎著爬起來,跪在天機子面前,重重的磕了一個牆頭,然後抬起滿是泥巴的額頭,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師傅!」

    天機子眉開眼笑:「走,師傅帶你去吃東西!」而後狠狠地瞪了天機算一眼:「此人日後便是我徒兒,你若敢傷他,休怪我這個做師傅的對你不客氣!」

    天機算一臉悲痛著急,指著天機子的背影高聲喊道:「天機子,你終有一天會為這個人勞心勞肺而死!」

    天機算一怒之下,與天機子決裂,數十年不再來往。

    正式拜師的那一夜,段微沉沉的枕在天機子的大腿上睡著了,天機子摸著段微的腦袋,喃喃自語道:「今後,我會像對待兒子一樣教育你,關心你,教你讀書,教你武功,教你做人的道理,明是非,辨善惡,通古今,知天下,若這樣,你還敢滋生惡念,為師不會再手軟!」

    以後的日子裡,段微果真如天機算說的一樣,天賦異能,學東西一教就會,而且生的乖巧懂事,只是有的時候過於冷靜,不喜歡說話。漸漸地,天機子發現段微過於冷漠,而且在他的內心沒有善惡之分,只有想與不想。

    思緒回憶到這裡,天機子回望床上的段微,滿是皺紋的臉上儘是悲痛。

    果真印證了天機算的話,段微如今作惡多端,殺人無數,已經成了五國聞之喪膽的魔鬼。

    這次是他第三次歷劫,第一次是他七歲那年,第二次是他練邪功走火入魔!

    天機算說過,三次劫難之後,再想殺他,猶如登天!

    天機子走向床邊,望著段微沉靜的睡眼,痛徹心扉道:「當年為師贈你可以御水的拴天鏈,本意是想壓制住你內心的偏執與燥熱,要你心如止水,沒想到,你還如此……」

    天機子抬起的手,不由的放下了,還是捨不得啊……

    當年段微經歷第二次劫難的時候,他就捨不得,如今還是一樣。

    「難道真有天注定這一說?」天機子悲痛的搖頭歎氣。

    聽完關於段微的故事,若薇的心情不知為何突然變得酸澀,如果換做是她,面對段微那樣子的孩子,她也不會忍心下手殺他的。

    而段微從前有多可愛,如今師父就有多傷心。

    師父對段微灌注了無數的期望與精力,本想將他教育成一個懂事非,明事理,辯忠惡的人。現在卻……

    「師傅,不要難過了,你還有我啊!」若薇挺直了腰板,用力的拍了拍胸脯,誰知天機子看了,更加傷心了。

    若薇等天機子去休息之後,認命的端起一盒藥膏,那是師傅連夜熬製的,黏糊糊的藥膏散發著陣陣香氣。

    若薇攪合了一陣子,將藥膏攪拌均勻之後,小心的撩起段微的袖子,指端觸碰到段微的皮膚,冰涼透骨直直的透進人的心裡,就連呼出的氣體都是涼絲絲的。

    若薇心道,段微果真擔得起冰肌玉骨這四個字。

    再看段微沉浸的睡顏,說實話,睡著的他還真是迷人的要死,沒有了殺戮之前的陰沉,沒了算計別人的陰險。

    想著曾經被段微騙的那麼淒慘,若薇有些置氣,而現在段微昏睡不醒,若薇竟萌生一種興奮感。

    段微啊段微,你也有這麼一天啊!

    一邊在心裡這麼想,她惡趣味的將刷剩下的藥膏在段微嘴巴邊上加了兩撇鬍子。

    我刷,我刷,我刷刷刷。若薇盡自己能想像到的圖案全都招呼到段微臉上,不僅是臉上,最後有些得不到發揮的圖案,若薇竟畫在了段微的胸口,就著他胸口原有的圖騰,若薇又在上面畫了一幅《玉妃媚史》裡的插圖。

    然後滿意的收工。看著自己的大作,若薇對自己欣賞又多了一層。

    可是看見段微身上深淺不一的傷口,師傅的藥再神奇,也不能立刻治癒段微身上的傷啊。萬一容恆看見段微被傷成這個樣子,也在狻猊身上劃兩刀怎麼辦?

    想到這裡,若薇從懷裡掏出一隻瓶子,那裡面是聖水,是紀雲抓到段微時在他身上找到的,若薇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自己的東西,便從紀雲手裡要了過來。

    反正就是最後一瓶了,給他用吧,要不然師傅看見段微這具殘破的身子,還不知道要傷心心疼多久呢!

    拔掉塞子,若薇扶起段微,將聖水灌下去。

    沒一會,段微手腕上,腳踝上的傷立刻以神速般的癒合著。等那層痂慢慢掉落,若薇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忽然她壞笑一下,用被子將段微裹起來,像煎餅一樣,再用繩子紮好,只露一個腦袋在外面。

    若薇再次欣賞完自己的大作,笑的直不起腰來。

    這時,被子裡的段微好像動了動。若薇倒抽一口氣。

    段微這時看不見,但是他能聽得到,而且立刻捕捉到若薇的位置,感覺到身上的束縛,段微猛地一用力,被子應聲而裂。

    若薇大驚,她萬萬想不到段微會醒的如此之快,正欲拉門叫人,忽的聽見背後掌風,若薇嗖得一下閃過去,段微滿臉的殺氣站在若薇面前,顯然的,他並沒有發現自己臉上的東西。

    若薇詫異,不得不說,段微的生命力夠強的。

    段微摸向腰間的拴天鏈,嗖的一下抽向若薇,若薇像只小老鼠一樣低頭縮起肩膀閃過那一擊。

    「段微,我救你一命,你不知圖報就算了,還想傷我!」若薇抬起手腕,怒視他。

    段微銀眸一閃,不由分說的又是一鞭子抽過去。這一次若薇沒躲好,髮髻被段微的鞭尾抽掉了,秀髮披散下來。

    當天機子推門而入的時候,便看見他的兩個徒弟一個滿臉花的跟鬼一樣,一個披頭散髮。

    「你們在幹什麼?」

    段微聽出天機子的聲音,詫異的往天機子的方向側頭:「師傅?」

    看見段微這個樣子,不難想像,這肯定是若薇干的,這裡沒人有她這種另類的興趣愛好。

    而更讓他生氣的是,段微一醒來就要殺人,殺的還不是別人,就是他的小師妹。

    「看看你們什麼樣子,你這個做師兄的,竟這麼打小師妹!」天機子怒目而瞪。

    若薇連忙點頭附和:「是啊師傅,要不是我躲得快,早被他一鞭子抽死了!」

    段微見真的是天機子,連忙收起拴天鏈,心悅誠服的跪在地上:「徒兒罪該萬死,請師傅不要生氣!」

    被花畫的臉上是若薇從未看過的虔誠與尊重,原來段微也會卑躬屈膝。

    天機子再看若薇,她好像跟個沒事人一樣抱著膀子在那看戲,天機子怒了,指著段微的臉道:「若薇,你就這樣對你師兄?」

    若薇擺明了欺負段微看不見。

    「是他先打我的!」若薇辯解道。

    「你還頂嘴!給我跪下!」

    「……」她好冤枉啊!

    「你們兩個想氣死我是不是?」天機子顫抖著手,指著段微與若薇。

    段微連忙道:「徒兒不敢,師傅且息怒!」

    若薇哼了一聲,負氣的抱著膀子:「偏心眼!」

    「你說什麼?」天機子猛地挑高音調。

    這個時候,一向冷傲的段微竟然像個鵪鶉一樣。若薇鄙視的看了段微一眼,絲毫不畏懼的瞪著天機子:「偏心眼,偏心眼的老頭!」

    難怪老頭子那麼喜歡段微,原來這個人一見到師傅立刻乖的跟小白兔一樣。

    天機子被若薇氣的眉毛直跳,再看四周被段微毀壞的桌椅板凳,可想而知,剛剛段微用了多大的勁。他是拼勁力氣要至若薇於死地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哪個都捨不得。

    天機子只好用慣用的一招——罰跪!

    「段微,你一醒來便能使出八成功力!」天機子看著被內力掃出一道痕跡的牆面,由此可見,段微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天機子接著道:「既然如此,你們兩個給我跪在長廊去反省,什麼時候反省好了,什麼時候起來!」

    段微沒有問任何原因,對著天機子深深叩拜:「是,師傅!」

    若薇不願意了,蹭得一下站起來叫囂道:「我為什麼也要跪?我有什麼錯?是他先打我的!」

    天機子狠狠的瞪了一眼若薇,伸手指了指段微的臉。若薇立刻像洩了氣的皮球,焉巴巴的嘟囔:「哦!」

    現在是中午,段微的眼睛還未曾復原,面對陌生的地方,段微走的磕磕碰碰,若薇甩著個大膀子從段微身邊走過,而段微還在跟一個門檻糾結。

    天機子見狀:「還不去扶一扶你師兄!」

    「哦!」若薇懶洋洋的答應著,走到段微身邊,慇勤的伸出手:「段師兄,這邊請!」

    段微本想甩開若薇的手,但一想到天機子,只得乖順的握住若薇的手,由她帶著走。

    正午時分,小院的長廊之下跪著兩個人。

    一個披頭散髮,一個臉上被畫的亂糟糟的。來往的奴僕想笑又不敢笑。

    段微尚不知自己的臉已經被若薇毀了,只當這些笑聲是奴婢們互相間的談笑。

    二樓小閣樓上,果果捧著腦袋靠在窗口對夏桀道:「父王,娘親又被罰跪了!」

    夏桀放下手中的書本:「哦?」

    果果連忙又道:「不過沒關係,有個很怪的叔叔陪娘親一起跪呢!」

    夏桀探出頭,看見段微與若薇兩個跪在正對面的長廊下,再看段微的臉,連一向自制力驚人的他都忍不住笑起來。這妮子,被罰跪——活該!

    不一會,閣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夏桀回頭,見天機子邁步進來,夏桀連忙道:「天師!」

    「嗯!」天機子對夏桀點了點頭,一把抱起果果:「小乖乖,今天吃了沒有啊?」

    果果摟著天機子的脖子,甜甜道:「吃了!」

    「哦,都吃什麼了?」

    「好多好多!」

    夏桀見這爺倆說話蠻逗的,不由笑道:「天師怎麼有空過來?」

    天機子把果果又往上提了提,走向窗邊,這個位置正好可以觀察若薇與段微。

    夏桀彷彿洞悉到什麼,他道:「天師明明心疼兩人心疼的要死,為何還讓他們跪在那呢?」

    天機子歎口氣:「嗨,這兩個孽畜,一見面就兵戎相見,那個孽畜,傷剛好,就想著傷他的小師妹,那個孽畜,明知道她師兄白天看不見,還拿藥在人家臉上亂畫,你說怎麼辦?」

    夏桀微微皺眉,看若薇跪在那他雖然心疼,但她畢竟是天機子的徒弟,他又不好說什麼。而段微,他同樣是天機子的徒弟,他這個外人要是插嘴,說不定還會惹他不快,所以,他只能什麼都不說。

    「我叫這兩個孽畜跪在那,也不是要罰,只想讓他們兩個明白,本是同門,就該心心相惜。」

    「天師良苦用心,不曉得這兩人能不能體會到!」夏桀高深莫測的看著長廊下的那兩人。

    「體會不到,那就一直跪著!」說罷,天機子抱著果果往外走,走到門邊,天機子回頭:「你小子別插手,也別心疼,中午飯就別讓他們吃了!」

    「天師……」

    「相信我,若薇不會讓自己餓著的!」天機子說完,轉身就走!

    天一點一點的黑了,若薇跪在冰涼的地面上來來回回的動,見沒人監視他們,她連忙跪坐在地上,用袍子墊在膝蓋上。轉頭看段微,只見他筆挺的跪在那,一動不動。

    「喂!」若薇撇了他一眼。

    段微根本不想搭理她,雖然臉上被藥汁毀了,但依舊能體會的到那一成不變的傲氣。

    「喂,段微!段微段微段微段微……」若薇不停的重複他的名字。最後段微不受其煩,瞪過去,這個時候,他也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景象,只聽他惡狠狠道:「幹什麼?」

    若薇帶著誇張的語氣道:「這麼凶啊?剛剛怎麼不見你對師傅凶呢?」

    段微沒理她。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若薇有些扛不住了,晚霞浸透雲層,彷彿火燒一般,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天邊漸漸壓下一團黑雲,冰冷的空氣夾帶著小雪花席捲而來,若薇臉色一白,不是吧,下雪?

    一開始是小冰粒子,後來變成了棉花般的棉絮。

    段微不怕冷,而若薇畢竟是女子,沒一會便凍的瑟瑟發抖。

    天色一暗,段微漸漸恢復視力,看見身旁跪坐著一隻瑟瑟發抖的人,段微冷哼一聲。

    若薇聽見了,連忙直起腰:「哼什麼哼,誰像你冰冷無情,跟個木頭似的,你當然不怕冷了!」

    段微慢條斯理的整理著袖口,不帶絲毫感情道:「師傅難道沒教你內功心法麼?」

    有了內功自然可以調息體內血液周轉,一般內功深厚的人,都不會怕冷。

    聽出段微的嘲弄,若薇自知理虧,倒不是她不會,而是她的身體屬陰,天機子的武功大多數是陽性,適合男子修煉,為了怕自己修煉之後變成不陰不陽的妖怪,她才索性放棄。

    「少在這說風涼話了,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跪在這這麼久!」若薇瞪過去。

    段微抬起下顎:「不要遇見問題就將責任往別人身上推,你與白澤聯手將我打傷,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哎呀,你算啊,你現在就算,你以為我怕你啊!」若薇跪在那掐著腰,趾高氣昂。

    「現在是下雪,你覺得打得贏我麼?」段微回望她,銀色的瞳孔透著一股蔑視。

    「有師傅在,我怕什麼?被你傷了,我大不了讓老頭子幫我治就是了!倒是你,有膽子碰我麼?」

    「你說對了,我沒膽子!」段微坦然承認,他再怎麼喪心病狂,也不會在天機子的面前將若薇怎麼樣的。回頭看向若薇得意洋洋的臉,段微嗤笑:「你有本事就一輩子跟在師傅身邊,這樣我便不敢要你的命,可你一旦離開師傅,就休怪我無情了!」

    「這句話我也同樣說給你聽!」若薇挺直腰板:「要不是怕師傅傷心,我才不會這麼快的醫好你!」

    「你確定是你醫好我而不是聖水?」段微抬起手腕,看著原本猙獰的傷口如今卻完好如初。能做到這種程度的,除了聖水不會有別的。

    若薇哼氣:「即使有聖水,那也需要我喂啊!」

    段微別過頭,再次忽視她,好像在說,誰稀罕你多管閒事!

    兩人從中午跪到下午,又從下午跪到晚上,天機子有命,誰都不准給他們兩個送吃的,如今若薇餓的前胸貼後背,本來還能勉強的跪在那,現在改成坐在那了。

    雪越下越大,長廊裡幾乎不避風雪了,段微一直筆挺的跪在那,前額的頭髮上已經沾了一層冰凌。但他依舊毫無疲憊之色。

    看來他真的很聽話啊,師傅不讓他起來,他就是不起來。若薇是絕對受不了這些的,只等小院裡的燈都熄滅了,若薇撐起手臂悄悄站起來,鬼鬼祟祟的望著。

    段微豁然側頭:「你幹什麼?」

    「你管的著麼!」若薇瞪了他一眼,似乎想看看四周有沒有天機子的眼線什麼的,因為她馬上要做的事,比較欺師滅祖。

    段微彷彿看出若薇的心思,他道:「四周沒有人!」

    「嗯?」若薇詫異的看向段微,依舊是那張黑漆漆的臉,若薇忍俊不禁,拚命的阻止自己笑出聲音來。

    「你笑什麼?」段微冷聲問道。

    「幹嘛?你笑都不准我笑了?」

    「神經病!」段微別過臉,不再理睬。

    兩人這一天都沒有好好說過話,你來我往的都是夾槍帶棒。只到外面的雪已經累計的半寸厚的時候,若薇坐都坐的有些累了,肚子空空的,長廊又不必風雪,她沒有段微那麼深厚的內功護體,眼珠子一轉,側頭看著段微:「喂,跟你商量個事!」

    段微沒有理睬她。

    「喂!」

    「喂——」

    叫了無數聲之後,段微懶洋洋的側頭:「我沒有名字麼?」

    若薇恍然大悟,耐住性子,甜甜的叫一聲:「段——師——兄!」

    段微尷尬的再次別過頭:「什麼事?」

    「您——餓——不——餓——啊?」若薇一字一句,字正腔圓。

    段微隱隱皺眉,他曉得若薇刻意這樣說話,他也不計較,老實道:「餓!」

    「哦!」若薇拉長音調,彷彿發現了多大的秘密似的。

    「你不餓麼?」段微低頭看著盤腿坐在那的若薇。

    若薇蹭得回頭,用極快的語氣說道:「你說呢!」

    半晌……

    「好餓啊……」若薇雙手撐在地上,望著天空鋪天蓋地的雪花,呻吟著。

    段微早上什麼姿勢,到了現在還是什麼姿勢,而若薇整個人已經攤在那了。

    若薇忽然從地上跳起來:「我要吃飯!」

    段微有些詫異的看著她:「你不怕師傅發現?」

    「怕什麼,再跪下去,我就餓死了!再說,這裡就我們兩個,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

    段微沒有說話,若薇忽然瞇起眼睛蹲在他身邊,帶著脅迫的語氣問道:「該不會你等著我去找東西吃的時候,跟師傅告狀吧!」

    段微傲氣的別過頭,再次忽視她。

    若薇眼珠子一轉,嘿嘿笑兩聲,蹭到段微身邊,親切問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幫你帶啊!」

    「不需要!」

    「段師兄,不吃飯怎麼行呢,你大傷初癒,不吃飯身體會垮的!」若薇依舊不死心的勸說,拿她的話來說,要死大家一起死,要偷吃東西大家一起偷吃。

    「要去你自己去!」段微依舊不領情。

    若薇臉上浮出一層壞笑:「哦,我忘記了,論廚藝,我遠遠比不上師兄那麼精通,一隻燒雞在師兄看來都似乎是一門藝術!不知道現在師兄對燒雞有沒有什麼想法呢?」

    段微動了動腮幫子,彷彿在吞嚥口水,他比若薇好不了多少,甚至比她還遭,早上醒來他沒有進食,如今餓了一天,又在這跪了一天,他現在完全是靠意志堅持,但是若薇的話就好比一隻毛毛蟲似的鑽進他的耳朵裡,搔得他癢癢的。

    但是二十多年來,他從未有一次違背師傅的命令,他不是若薇,若薇習慣了投機取巧,而他則是一板一眼,從不懈怠。

    若薇覺得段微在動容,連忙道:「正好今天我吩咐小河買了一隻燒雞,中午沒吃,估計還在廚房,師兄,我們去看看可好?」

    段微看了看四周,冷聲道:「要去你去!」

    若薇有些生氣:「段微,你也太沒種了吧,危險的事交給我這個女人,而你卻在這坐享其成?」

    只聽段微不緊不慢道:「誰說我坐享其成了!」

    「那你為何不跟我一起去?哦,你是怕師傅責怪是吧?所以讓我一個人背黑鍋,你好毒啊!」

    段微嗤笑:「本來是要為你放風的,現在看來,你應該不需要了!」

    「……誰說的哦!」若薇連忙站起來:「看好了,我去去就回!」

    若薇嗖的沒影子了。

    長廊下,段微孤零零的跪在那,長廊外大雪紛飛,他望著漫天的大雪,竟不覺的揚起一抹微笑。

    他不像若薇經常被師傅罰,恰恰相反,天機子很少罰他,更多的,天機子對他關愛有加,恨不得將心挖出來。

    他是個人,並不是畜生,他怎會體會不到天機子對他的關懷與愛護呢?

    但是……段微望著那漫漫白雪,他按住自己的心口,那裡雕刻著他的身份象徵,他的家族榮耀,他們家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所有的重擔全部壓在他身上,無論如何,他都不可以手軟。

    為了奪回失去的一切,他可以不折手段,甚至可以泯滅人性,但是,這裡面不包括傷害他的師傅。段微歎口氣,聽見若薇的腳步聲,他歎口氣,算了,如果真殺了若薇,師傅必定會傷心,他還不想傷害這個老人。

    若薇捧著一隻雞興高采烈的躥過來。像獻寶一樣的在段微眼前一晃,鉤的他的目光一隻追隨著若薇。

    「小河真好,幫我一直熱著!」若薇撕下一隻雞腿剛想往嘴裡塞,瞥見段微蒼白的唇瓣,若薇悻悻的將雞腿塞過去:「那,你先吃!」

    段微沒有客氣,接過雞腿,慢條斯理的咬起來。

    若薇連忙撕下另外一隻腿,跟著大口大口的吃著。

    放在旁日,若薇根本不會覺得一隻雞有多美味,但是對於現在飢腸轆轆的她來說,一隻雞簡直就是美味。

    若薇咬著雞翅膀,口齒不清道:「好像一遇見你,我就挨餓!」

    段微正在擦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瓶藥粉倒在雞骨頭上毀屍滅跡。

    「為何這麼說?」望著遲遲冒煙的雞骨頭,段微冷冷問道。

    若薇打了一個飽嗝,將最後一根雞骨頭扔進雪地裡,她沒段微那麼專業,只能用這個法子掩蓋罪行。

    「你看啊,上次我們掉到那個洞裡面,我整整餓了一天一夜,現在跟你跪在一起,我也餓了一天!」

    「其實,我想說,每次遇見你,我都會很倒霉!」段微說完間,感覺臉上有什麼東西緊繃繃的,伸手一摸,居然撕下來一塊藥皮。放在鼻尖聞了聞,段微皺起眉,然後又在臉上摸索了一陣子,又撕下不少來,若薇見段微發現了,連忙縮起身子,嚴陣以待。

    可沒想到,段微發現了臉被人畫花之後,竟然什麼話都沒說,從長廊外捧了一捧雪撲在臉上,一點一點的洗乾淨。

    等他洗完之後,胸口處又有些難受,伸手進去一抹,又摸到相同的藥皮,段微連忙扯開衣服,看見胸口的圖畫,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剛才那麼好脾氣。蹭得一下從地上站起來,甩開栓天鏈,冰冷的毫無起伏的語調,伴著細雪落下的聲音:「若薇,你居然敢辱我!」

    ------題外話------

    段微黨,你們可以光明正大的出來吼一嗓子了!

    為毛我的名次還是22名?你們給力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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