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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九章 解藥 三 文 / 衛風

    「哦?你倒乖覺,可這藥我現在又不想給了。」他緩緩把藥包打開,露出裡面淺綠的藥粉。這種顏色總讓人想起些毒物來,只看一眼便覺得心裡發毛。

    「藥就在這兒,你們是不是覺得這是毒藥?我還告訴你們,這就是毒藥,劇毒無比,吃下去便腸穿肚爛。你們誰敢試試?若是沒一個敢試,那這藥我,還不如餵了外頭的魚好。」

    他坐的已經靠窗,只要伸手出去一傾,這些藥粉就都倒進了窗子下面的池子裡。

    屋裡頓時靜下來。

    那少年的目光從屋中眾人臉上掠過,塗宥嘴唇動了一下,到底沒有說出自己要試這藥。塗七臉上神情不定,除了他們,還有幾個算是塗家莊的子弟,只是關係又遠了一層,眼看著塗夫人已是將死,塗三姑娘又被毒得神智不清,哪裡敢出這個頭。

    那個少年的臉上露出又是驕傲,又是鄙薄的神情,還有些微微……寂寥?或許是我看錯了,不過怎麼看,他這樣子都不像是個兇惡的魔頭,倒像是哪家慣壞了的小孩子一樣,

    我朝前走了一步:「藥給我吧。」

    他看著我:「你不是塗家莊的人吧?你就不怕毒?」

    說著話,他手指一挑,一蓬藥粉飛了過來,我伸手接住。

    「巫寧!」她伸手想抓我,我側轉身來,她抓了個空,情急地喊:「你可不能吃。」

    我對巫真笑了笑:「沒事兒。」

    那藥粉有一股腥香,我也說不上來當時心裡是怎麼想的,就那麼一仰頭,把藥粉送進了嘴裡,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喝了兩口。藥粉味道有些微微的苦,並不是特別難以下嚥。

    那少年怔了片刻,忽然擊掌發笑:「好好。今日我沒有白來。這藥粉對身體沒害處,只是味道不怎麼好。若是早知道有這麼一位姑娘會嘗藥,我剛才該把這味道調得甜一些。」

    「無妨,苦口才是良藥,能治得病解了毒就行,味道並不要緊。」

    他把那一包藥粉遞了過來交給了我:「這藥便交給你了。恕我冒昧,不敢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我叫巫寧。」

    他點了點頭,念了一遍:「巫寧……巫,這個姓可是很少。」他笑起來很好看,就像個大孩子一樣毫無機心。讓人沒法把他和毒藥,暗算,殺人這些字眼想到一塊兒去。

    他說:「我叫姚自勝。巫寧姑娘。我要走了,可咱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他走時塗家莊也沒一個人能攔得住——又或是不敢攔,不想拌。

    巫真撲來抱著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氣得直哆嗦,話都說不清楚:「我要告訴義父!回去我就說。你這不是自己尋死麼!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哪裡疼?哪裡不對勁?你怎麼能吃毒藥?他們自己家人還沒站出來呢。要你多什麼事?你不要命了你!」

    「打住打住,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

    「你別跟我說這個,保不齊一會兒你就毒發身亡了。」巫真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拉著她手,低聲說:「這肯定不是毒藥,我不會有事兒的。」

    我跟她小聲解釋理由,那邊塗宥已經把藥接了過去。吩咐人張羅著給塗夫人灌藥救治。

    巫真聽了我的解釋,有些將信將疑,可總算沒有再緊緊拉著我不放。也不再嚇得手腳發抖。文飛把塗三姑娘扶過去放在一邊的榻上,我們倆幫著照顧起塗三姑娘來。

    文飛離我極近,我正低頭察看塗三姑娘頸上的傷痕,文飛俯過身來,在我耳邊輕聲說:「你太莽撞了。這豈是能以身相試的?」

    他的呼吸溫熱而輕柔,吹在耳邊。我覺得半邊身體都戰慄起來,臉莫名的便覺得發漲發熱。定了定神,低聲說:「那藥一定是沒有毒的,我要不是篤定這個,也不會站了出來,再說……」

    巫真轉過身來看我,我下面的話便沒出口。

    再說,誰說我把那藥粉給吃了?我手垂下時,一些細碎的粉末兒從袖中悄沒聲息落下,無痕無跡。

    我只舌尖輕嘗了一點,用了一點障眼法,連巫真也沒看出端倪,就是舌尖的那一點粉末兒,我還藉著喝水的遮掩,沒有嚥下去,而是和溢出唇角的水一起沾在袖子上。

    說到底我又不是一個極莽撞的人,從小跟父親習練幻術,父親說過一句話我記得牢牢的。

    他說,幻術就是要騙過所有人。只要世上的人都認為是真的,那這件事便一定是真的。

    剛才我只想瞞過那個姚自勝,但是這屋裡的人都沒有看出來我施展了一點小小的幻術。

    我心裡有些微微的得意,也有一些疑惑。

    我自己知道這件事不是真的,可是其他人都認為是真的。

    那這事,到底算是真,還是假?再過若干年,倘若再提起這件事來,是我的認知和說法是正確的,還是別人說的是正確的?縱然我自己知道不是,可是其他人都認為是,那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真實,又有什麼意義?我知道的真實不被人接受,這真實還能算得是真實嗎?

    那藥給塗夫人灌下去後,塗宥讓人按著姚自勝說的,刺她的手指放出毒血。從塗夫人指尖滴下來的血不是鮮紅,而是暗暗的沉褐色,看得人微微心驚。毒血放過之後,塗夫人臉上的青紫顏色便緩緩消褪,呼吸均勻,看來情形大為好轉。

    塗宥他們這才顧得上朝我道謝,我連忙說不敢當。事情到底怎麼樣只有我自己知道,那藥我沒有真嘗——可是現在這話無論如何也不能出口。

    塗家莊的事情,我們沒辦法再管。他們自己人尚要爭鬥不休,恐怕不必外人來推一把,已經要一敗塗地。我們在第二天不約而同一起告辭,沅陵遭了這次事變,碼頭很難找到船,後來好不容易尋到一艘,眾人先上船一同離開。似乎只要離了沅陵,就與這個塗字再也不沾邊,不會再惹事生非。

    文飛同我們搭一條船。

    同行四天,終於到了一處更大的市鎮,眾人有的換搭別的航船,有的便轉走陸路,各奔東西。

    巫真扯著我到艙外曬太陽,笑著說:「好了,天總算晴好了。連著陰了幾天,身上都一股霉氣。」

    文飛也在船頭,聞聲轉過身來。

    「巫姑娘是要回萬華山麼?」

    我點頭說:「是啊,出來有些日子了,家裡父親一定放心不下。」

    他淺淺笑著說:「那正好,咱們還可以同行一段,我到茂城再改道。」

    陽光下,他的笑意溫軟如春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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