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1章 情深 文 / 貓蔻
孔宣答應葉離將他送回去,不過是沒意思。
是的,沒意思。
人雖在他那,心卻不在,整日渾身哀泣,雙目無神,整個人就像是一塊槁木一般,像是被吸光了全部的靈氣,哪裡還有往日的靈動?孔宣看著這個此刻安安靜靜的跟在他身邊,穿行於白雲之上的孩童,看了看他的身高,還不到他膝蓋那麼高的小孩。有些不明白,這麼丁點大的孩子,哪裡能有那麼深那麼大的悲慟?如此年紀,不該有那麼深的情才對。
果然,這個孩子是不一樣的。孔宣想到,過於的早慧了,與眾不同。
有些意思。
孔宣伸手撫了撫葉離頭上的髮絲,說道:「既發生的事情不能改變,你也不必過於傷心,無濟於事。」一句人死不會復生,被他說的是如此含蓄。不過是因為在孔宣看來「死」這個詞,距離這個年歲不大的幼崽來說太過遙遠,也太過殘忍。即便是他,也不忍心再傷他一次。
老弱婦孺,天生便是讓人同情的,心生不忍。尤其以女人和孩子為最,其中又以孩子最容易勾起世間一切之人的善意和心軟。面對天真幼小的孩童,即便是再怎樣窮凶極惡的惡徒也免不了生出那麼一點不忍。
這也正是應了這世間最純粹的也是最本源的道,光和暗互倚,善與惡並存。
到了九天之上的天宮,天門處自有人看守。
孔宣朗聲說道:「告訴妖皇,今日我將妖族太子送回。」
天門的守衛聞言,自然不敢耽擱,連忙朝內走去稟告了。
孔宣牽著葉離的手,葉離沒有掙開他。
孔宣低頭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勾,說道:「你如今倒是乖巧,只是這種乖巧……讓人看著不喜。」
「不如你原來那副樣子看著順眼。」
孔宣耐心的牽著葉離的手在天門外等候,還未等多久,便只見前方一身白衣無塵的東皇太一神色匆匆趕來了。
東皇太一腳步匆匆,走得很急,面上神色也不復往日的溫和淡雅,眉目帶著幾分冷意,顯然此番妖族的變故,妖族太子遇難身亡,十隻存二,對於妖族,對於帝俊,對於他來說打擊甚大。帝俊便不必說了,喪子之痛,只怕不亞於心絞。而東皇太一作為親叔,又素來疼愛這群小金烏,比起帝俊他照顧小金烏的時間和所花費的精力只怕要更多,視如親子。他所遭受的打擊和痛苦,絲毫不必帝俊少到哪裡去。
看見了葉離,東皇太一那張面無表情甚至是帶著冷意的臉才有了表情的變化,他大步朝前走去,一把抱住了葉離,伸手摸著他的頭,啞聲說道:「回來就好。」
葉離看見他,一路上目無表情的眼珠子才動了動,出聲喊道:「小叔叔。」
聲音卻嘶啞的不成樣。
東皇太一聽在耳裡,心裡越發的心疼了,他連聲說道:「沒事了,沒事了,小叔叔在,你父皇在,一切都沒事了!」
葉離靠在東皇太一身上,閉上了眼睛。
只要在他的身上,在親人的身上,這一刻,他才能得到安寧。
只是這一刻,他允許自己軟弱,鬆懈。
再醒來時,他應該背負起責任。
將死人從地獄裡拖回來。
東皇太一發現葉離睡著了,看著他那張稚嫩的安詳的臉,東皇太一心裡一酸,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將他抱在懷裡,低聲對站在一旁許久的孔宣說道:「多謝閣下,將他送回。」
孔宣說道:「東皇客氣了,這是我與他之間的緣分。」
東皇太一聞言,蹙了蹙眉,道:「閣下大恩,妖族必有大謝。」
「不必,我說了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緣分,與妖族無關。」孔宣說道,他目光看了看在東皇太一懷裡睡著的葉離,自嘲的笑了下,說道:「看來,他還是不夠信我,你好生照顧他。」
東皇太一皺眉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生出一道說不清的情緒,這個崑崙山三清的弟子對於他侄子來說,態度委實奇怪了些。
不過,他也未想太多,抱著葉離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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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何?」一身華衣俊美貴氣臉色有些蒼白的帝俊站在殿外,問道。
「身體無礙,只是傷心過度。」回答的人聲音溫雅,正是東皇太一。
「是崑崙的孔宣將他送回來的?」帝俊問道。
「正是,離火是被他救下的,我們倒是欠了他一次。」東皇太一說道。
帝俊眉目皺了皺,說道:「你準備些謝禮,明日我親自登門前去道謝。」
東皇太一思及孔宣離去時所說的話,皺了皺眉,欲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什麼沒說,點頭答應了帝俊的話。不論如何,於情於理他們都該前去崑崙道謝一番。
「你不進去見他?」東皇太一看著欲離去的帝俊說道。
「不了,我還有要務處理。」帝俊說道。
東皇太一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皺了皺眉,所謂要務不過是托詞罷了。有什麼要務能比失而復得的親子更加重要?帝俊是在自責,他覺得是他拖累了他的孩子,他把小金烏的死責任全攬在了自己的身上。年幼無知的小金烏是不會有錯的,有錯的只會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他的孩子全是因為他才會遭人算計,最終慘死。
帝俊覺得他無顏面對他的孩子,故而避而不見。東皇太一失蹤皺著眉頭看著他遠去的方向,他的心結,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解。他的兄長,那個從來都是霸氣的威嚴的高大的兄長,好似無所不能,一切困難險境都能破除的兄長,在這一次打擊中,喪子之痛終還是讓他佝僂了背影,像是任何一個尋常的父親一樣,傷心自責。
東皇太一想,洪荒無歲月,於他們這些有著無盡壽元的仙神來說,滄海桑田不過是片刻眨眼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事情,最終都會塵埃落地,逐漸淡去。不論是他們和巫族的爭鬥也好,還是這一次妖族太子的遇難對於整個妖族的沉重打擊,最終都會淡去,時光無情。
但是對於那個男人來說,喪子之痛,刻苦銘心,無論過去多久,永不會消淡。那就是他心裡的一道不會癒合的傷口,或許哪一天不會再流血了,但是會疼,一直疼,疼在心裡的疼。只要他還活著一日,便一日都不會好受,不得安寧。
他的兄長,那個偉岸的兄長,終究還是受了傷。
東皇太一站在那,一動也不動,目光深幽,那雙黑的不見底的眼眸再也不見平日的溫和淡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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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離再醒來時,睜開眼睛,入目的是頭頂的帷幔。
目光怔怔的看著頭頂片刻,他偏了偏頭,看見他旁邊睡著一個粉雕玉琢的貴氣小孩,那小孩全身蜷縮成一團,一隻手抓著他的袖子,抓得死死的,哪怕睡著了,依然不放手。
小十。
葉離目光盯著他看,看著他的臉,好像瘦了點,臉色蒼白沒什麼血色,比他想像中的要好。尋常孩子若是經歷了那麼恐懼慘痛的事情,只怕是要留下永生的心理陰影,恐懼噩夢伴隨著他們一生,哪裡還能像現在這樣睡得平穩。該說,不愧是妖皇的子嗣,三足金烏的血統嗎?
比他想像中的要勇敢許多,這樣很好,葉離想。
葉離抬起手,朝小十伸去,想要觸摸他的眉眼,最終還是停住了。
「小九。」一聲叫喊,小十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小十陸壓看見葉離,神色很是激動,他一把抱住他,喊道:「小九,小九,小九……」
「嗯,我在。」葉離說道。
「小九。」陸壓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喊道。
葉離伸手,學著那些大人的模樣摸了摸陸壓的頭髮,說道:「從今天開始,你要喊我九哥。」
「為什麼?不能喊你小九嗎?」陸壓說道。
「不能,要喊九哥。」葉離看著他說道,「因為我是兄長,所以我要盡一個兄長該盡的責任,做一個兄長該做的事情。」
保護你,不再受到任何人的傷害,這便是我作為兄長該做的。
「我需要你時刻提醒我,我是你九哥。」葉離說道。
我排行九,我的前面曾經有八個兄長,下面有一個幼弟。
陸壓趴在他身上,臉上神色懵懵懂懂,有些事情他懂,卻也不懂。他才是一個真正的孩子,什麼也不知道的孩子,突如其來的災難,促使他比一夜成長,所以懂了卻也不懂。
但是葉離的這句話他卻聽懂了,他抱著葉離,輕聲說道:「我也想保護小九呢!」
「不需要。」葉離說道。
「為什麼?」
「因為我比你厲害。」
「那我比你厲害,是不是就可以保護你了!」
「不行。」
「為什麼?」
「因為是你兄長。」
「……」對於這個事關年紀長幼的問題,陸壓還真是無話可說,無法反駁。
許久之後,才聽見陸壓不服氣的說道:「反正,只要我比你厲害,就可以保護你了!你不要也不行,我比你厲害!」
「傻子。」葉離輕聲道了句。
陸壓趴在他身上不肯動,許久之後,才悶悶說道:「為什麼,會死?」
「明明我們都吃了人參果,不是說吃了就可以長生不死的嗎?為什麼會死?」陸壓把頭埋在葉離的身上,說道。
許久之後,才聽見葉離說道:「不會死。」
「不會死,他們只是暫時去了我們不能去的地方而已。」
「我會把他們帶回來的。」
即使是死神,也無法將我所在乎的人強行奪走。
被搶走了,搶回來就是。
「不是你。」原本埋頭在他懷裡的陸壓突然抬頭,目光鄭重的看著他,說道,「是我們。」
「我們一起把他們帶回來。」
葉離聽了他的話,笑了。
「不需要。」葉離說道。
「為什麼?」陸壓不滿的鼓起嘴巴說道。
「因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找回他們,我一個人就夠了。」葉離說道。
「什麼事情?」陸壓問道。
「長大,變強,去幫父皇和小叔叔分擔妖族的責任。」葉離說道。
陸壓聞言一下陷入沉默,許久之後,才說道:「我去幫助父皇和小叔叔了,那你怎麼辦?」
「我?我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葉離仰面說道。
和死神搶人這種事情,不需要再多一個人了,妖族總需要一個太子來做繼承人的。
不遠處,站在石柱後聽著他們兄弟兩的對話的羲和,捂著臉,淚如雨下。
作者有話要說:下面就是復活了,洪荒和修真界的兩條線開始融合了。